這時候還早,小廚房裡也沒什麼人,她這小聲的吼聲在廚房裡來回飄蕩,聽著有些駭人。小宮女雖然知道此事不對,但她是自己的主子,她說的話自己必須從命,便是再不認同,也只得把懷裡的紙包掏出來。
雲昭儀把紙包拿在手上,打開了卻沒有立刻倒下去。小宮女看著她,還以為她後悔了,誰知她喃喃了兩句,還是義無反顧的如此做了。
「絕境重生,就是希望再渺茫,這也是我最好的機會了。」
藥粉落入湯中,頃刻間便與湯水融為一體。碗裡清澈見底的液體,幽幽地映著雲昭儀那張憔悴的臉。
太醫院裡,蘇景夜正幫著院首挑選藥材。院子裡那些發狂的太監已經穩定了不少,只是仍然神志不清,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胡院首每日裡看著心急如焚,蘇景夜雖然也急切,但也不好太強逼他,反而出言勸慰。
「院首不必太過著急,這五石散本來就從未有過解藥,院首能保住他們的性命已實屬不易,凡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總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咱們且先等等,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沒想到王爺長大了,竟然如此冷靜,倒比小時候穩重了許多。」院首放下手中磨藥粉的藥杵,歇口氣,又想到蘇景夜小時候的景象,臉上也終於掛上了一絲笑容。
這邊正說著話,門口又有個小太監跑進來。蘇景夜瞧了一眼,把手下東西放下,與院首告別,「本王有事要去處理,此事就多勞煩院首了。」
胡院首瞧這門口站著的太監一臉焦急的神色,也便點點頭。
蘇景夜沒有,在太醫院裡直接問小太監,反倒把他帶到外頭。確定過四周沒有人跟著,也沒有人偷聽後,小太監才喘著氣說,「啟稟殿下,承露殿那邊有動靜了。」
距離顧霆把東西送進宮裡的雲昭儀手上,還不到一天時間,居然就行動了。蘇景夜今夜,他們動作如此迅速之餘,臉上又是一派嘲諷。
「沒想到她們居然這麼沉不住氣,到著實叫本王意外。陛下那邊呢,可派人去通知了?」
「陛下那邊,小福子已經去稟告了。奴才是等著他走了之後,才抄近道過來知會王爺一生。」小太監一面說,一面拍著胸口讓自己把氣緩過來。
蘇景夜捏著下巴,意味深長的盯著遠處,「那便夠了,剩下的交由陛下親自去處置吧。」
承露殿裡,雲昭儀派人去通知蘇羽天之後,特意穿的素靜了些,也沒有心情坐下,只站在自己的宮殿門口,翹首以盼著他過來。
日頭漸漸升起,雲昭儀有些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虛汗,但她自己都未曾注意。蘇羽天特意挑這個時候,才叫人撐著傘,自己姍姍來遲。雲昭儀只顧著看見他過來一臉欣喜,卻未注意到蘇羽天臉色有多陰沉。
「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蘇羽天聽著她的請安話,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上去坐在上面。雲昭儀想著自己的安排,也不在意他如此冷淡,悄悄的叫身旁多餘的人一併退下,自己親自上來服侍。
「為何不叫下人過來服侍,你一個人可忙的過來?還是說,你有什麼事必須得瞞著人?」蘇羽天瞧著她把人趕走了,心裡不知是何滋味,只是臉上的表情看著愈發陰沉。
雲昭儀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麼生氣且計較,只是聽著她的話,似乎有些察覺到自己的意圖,難免會有些心虛。「臣妾本想著自己親自來服侍,能顯得有誠意些,陛下若是嫌臣妾服侍的不夠好,臣妾這就叫她們回來。」
看她這副害怕的神情,一看就是做賊心虛。蘇羽天心下一沉,似是沒有想到自己身邊也會出現這樣的人。
只是家醜不可外揚,此事確實越少人知道越好。就連對此事前因後果都無比清楚的蘇景夜都知道避嫌,這次沒有過來,自己又何必再多生枝節。
「罷了,皇后常勸朕,說宮中需要節儉,就當現在開始習慣吧,過不久,再讓人裁奪著送些宮人出宮。」
如今她失寵,身邊的人本就不夠用,倘若再裁去一兩個,只怕真的得事必躬親了。一聽到他這話,雲昭儀更是無比確定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正確無比。
「陛下連後宮中這些瑣事都要操心,著實是辛苦了,臣妾今日親自烹了一道陛下最愛喝的鴨子湯,陛下可先嘗嘗,暖暖胃。」
說著,雲昭儀從小宮女手上把燉了鴨子的砂鍋放到蘇羽天的面前,一打開蓋子就有一股特別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蘇羽天還沒有嘗過,只聞這個味道就似乎有些心癢難耐。
難不成這就是五石散那麼容易讓人上癮的原因,只是味道就讓人情不自禁。蘇羽天只呼吸了一口氣,便屏住鼻息,自己伸手把蓋子重新蓋了回去。
再一抬頭,瞧見雲昭儀滿臉的不可置信,蘇羽天收回目光,狀似無意的說道,「朕今日不想喝湯。還有,是誰告訴你朕喜歡喝鴨子湯的?」
雲昭儀被他這話問得愣住,先時傳聞蘇羽天與皇后多年來感情深厚,都是源於皇后會這一手燉湯的功夫。其中蘇羽天最喜歡喝的就是燉鴨子,這在後宮中也算是人盡皆知了。
只是蓄意打聽皇帝喜好,這也是一項罪名,即使此事也不再是秘密,想必蘇羽天也不喜歡別人張口就說。雲昭儀只顧著討他的好,卻忽略了其他的問題,如今面臨這種情況,只感覺心中一涼。
「臣妾只是聽別人說的,不過是想請陛下嘗嘗這湯的噱頭,沒想到還是給陛下戳穿了。」
這話的語氣說的十分可憐,雲昭儀心中一片冰涼,倒也算是真情流露。蘇羽天卻不管他是否用了真情,或是怎麼樣,仍是毫不客氣的冷哼。
「你為何非要朕喝,莫非是在湯里下了什麼藥,等著毒害朕嗎?」
「陛下怎會如此覺得,臣妾乃是一片真心為陛下。就算不為臣妾自己,為母家,臣妾有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湯里下毒啊。」
一聽這話,雲昭儀便猜到了蘇羽天已經知道自己在湯里添了東西。只是是毒藥,還是別的東西,這必須要說的明白,否則會影響最後的罪名。
「你也是個聰明人,想必猜的到朕已經了解了七七八八。早在昨日,顧大人入宮給你送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有人來通知朕了,你最好從實招來,少受苦頭。」
果然如此,雲昭儀只覺心中一片苦澀。蘇羽天站起身來,一是想離那鍋湯遠些,二也是不想再看見雲昭儀的那張故作委屈的臉。
「此事與我兄長毫不相關,都是臣妾一個人的主意。」雲昭儀俯首叩頭在地上,想讓自己不要看見他遠去的身影,只是鼻子一酸,便忍不住掉下眼淚。
「你就算此時想把他摘出去也是於事無補,就衝著他與後宮中私相授受的罪名,便足以讓朕削了他的職位。」蘇羽天最恨這種明明事情敗露,還瞞著內情不肯一併說清楚。
雲昭儀不知,這等同於十分的挑戰他作為皇帝的權威。
「還請陛下網開一面,我哥哥他罪不致此。」雲昭儀生來就是肆意妄為,被顧霆給寵壞了。但凡是顧雲的要求,顧霆無有不應的。
但顧雲也算有些良心,不忍心自己的哥哥前途因自己而毀掉,盡力相求。
「這湯里加的媚藥,是臣妾派人去宮外買來的,只是進宮的時候怕躲不過檢查,才叫哥哥代為帶進宮,他並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還望陛下明察。」
聞言,雲昭儀身邊的小宮女,和昨日蘇景夜在宮道上看見的是同一個人,她也一併跪下,「奴婢可以作證,一直到東西送進來,顧大人都未曾打開看過。」
「媚藥?」蘇羽天一愣,心裡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與他所想知道的事情大相逕庭,他又不由得一怒。
「你是說,不論是你還是顧霆,對五石散都毫不知情?!」
「五石散乃是陛下的心頭大患,臣妾就算有私心,也不敢拉著哥哥做這麼大逆不道的事。」雲昭儀也是一愣,但一聽蘇羽天生氣的地方似乎不在自己用藥這件事上,便又有了些希望。
「大逆不道?你們早就已經做了膽大妄為的事,並且已經成功了。」兩重憤怒之下,讓蘇羽天都有些不太理智,伸手憤憤地拍在桌子上。
「莫非你還覺得與宮外勾結,在朕的飲食中下藥,都是小事不成?」
「臣妾絕無此意,自甘領罰。」雲昭儀看他突然的勃然大怒,心中陡然一驚,只怕今日是凶多吉少。
來不及為自己感到憂傷,雲昭儀立時哭的梨花帶雨,想用蘇羽天與她的最後一絲感情,為顧家求得一線生機。
「只是顧家對陛下一片赤膽忠心,顧雲一人之錯,不願牽扯家人,還望陛下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