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勞權公公帶路了。」李文生特意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心虛。小權子瞧這雖然有些疑惑他的神情,但也沒有在意,只輕輕應了一聲。
剛才的情形著實有些驚險,李總管到現在還未回過神來。小權子領著路往前走,李文松跟在他身後,同時瞥了李總管一眼。李總管陡然一驚,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心裡不免又是一沉。
就為了李文松方才與他說的話,李總管都有些於心不安,這一下不知又要無辜死去多少人。
走了一會兒,小權子直接把李文松領到蘇羽天寢宮的書房裡。
「啟稟陛下,李大人有事求見。」聽到這話,李文松不禁心下一抖,畢竟這點時間還不夠他想好理由。
「宣。」書房裡,蘇羽天和蘇景夜面面相覷,這才走了個顧霆,又來個李文松,二人到像是約好了似的,平時見不著人影,今天反倒都在宮裡湊堆。
蘇羽天心下疑惑,但沒有表現出來。李文松在門外聽到他的聲音,收拾好心情,立馬推門進去。才剛進門,就瞧見了底下站著的蘇景夜。
「不曾想,景王殿下也在此處。」李文松眉頭一挑,正好借蘇景夜轉移下話題。
蘇羽天緩步走上主位,輕咳了一聲。小權子趁著李文松走神,還沒來得及發現屋裡沒人的異樣,趕緊叫了幾個侍女送茶上來。
「昨日午後父皇就召景夜進宮,讓他調查宮裡一些瑣事,李大人這些日子總是不見人影,想必忙碌的很,不知道也是正常。」
「下官也只是做好份內的事,哪裡有陛下這麼勞心勞力。」李文松哈著腰恭維兩句,蘇羽天坐在那上頭,沒有說話,只將手輕輕一拂。李文松和蘇景夜見狀,便退到兩邊的位子上坐著。
剛落座下,小權子叫來的人,便把茶放到他們手邊。
「不過景王殿下這時過來,莫非是查出了什麼蛛絲馬跡要稟報陛下嗎?」李文松垂下眼眸,端起手邊的茶,一手拿起茶蓋輕輕撫過水麵的茶葉根,一面狀似無意的說道。
「只不過一些小事,李大人應該對此不感興趣吧。」小權子把李文松帶來時,便說是他有事求見,如今一看,他反倒是說不出什麼所以然,正在試圖轉移話題。
轉過頭,蘇景夜看著李文松這副裝出來的雲淡風輕的模樣輕哼一聲,心道偏生不讓他如意,便淡笑著說,「況且本王所要說之事已經全部回稟了陛下,現下不過是聽聽李大人有何事,也好多個人替陛下分憂。」
蘇羽天似乎察覺到他二人的唇槍舌劍,饒有興致地瞧著他們言語激戰。
話音落地,李文松翻動茶蓋的手突然一頓,書房裡的氣氛仿佛凝視了一般,寂靜的如同潤物細無聲。
「王爺此話倒是提醒了下官,此事事關五石散,倒還真不可耽擱。」此話一出,蘇羽天和蘇景夜的眼神立刻凜然起來。
他總是懷疑李文松就是此次事件的幕後推動者,如今李文松自報家門,蘇景夜便打起精神,十分好奇他現在又有什麼么蛾子。
而至於蘇羽天,蘇景夜現在也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心裡是否有數,只是看他聽到有人提起五石散,會格外在意。
李文松瞧著自己這話在房間裡的影響挺大,轉了轉眼珠把茶杯放下,然後又是一派憂國憂民的神情。
「啟稟陛下,這京城裡現在有趙大人和裘太尉二人的接連巡查,情況已經遏制了不少,微臣想著,不日便能徹底根除。」
「若是一點效果都沒有,那朕養他們也著實是廢物。」
「陛下所言甚是。」蘇羽天隨口應道,等著他後面的話,結果又是一片沉寂。
過了許久,李文松居然又端起了茶杯,這尷尬的情形,惹得蘇景夜都忍不住想笑。蘇羽天看著面色一沉,冷聲詢問,「李愛卿,這就沒了嗎?」
「啊,陛下還想聽什麼?」李文松如夢初醒般呆愣地站起身,實際上心裡也是一片焦急。
「哦,對了,微臣提議可以加大檢查力度,保管不叫京城裡有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陛下早就叫人如此行事了,李大人莫非還不知道?」不知道李文松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幾句話把蘇羽天氣得不想再開口,蘇景夜便只好替他回答。
「確實如此,但下官所言遠不止此事。」察覺到他脾氣上來了,李文松怕真的把他惹怒,便格外放低了身子。
「微臣想說京城裡這檢查力度加大了之後,便有人以權謀私,導致好多百姓都難以果腹,陛下愛民如子,何不妨此時大開國庫,以安民心。」
這麼不過腦子的話,不像是李文松的性格能說的出來的。蘇羽天早已聽得怒火中燒,但看見他這副模樣、姿態,又難讓他說出什麼責備的話。
畢竟現在李文松也不再年輕,蘇羽天過分苛責的話,只會讓人覺得他這個皇帝當的忘恩負義,枉顧臣功。
兩相為難下,叫蘇羽天也覺得實在憋屈,無奈的弗弗手,嘆了口氣。
「現在還沒有一個月的功夫,且城門也並未不許任何人送糧食進來,倘若連京城都需要朕開國庫放糧,不明情況的人,只怕叫全天下都要笑話朕這個皇帝當的未免太過沒用。」
「李愛卿想必是最近忙昏了頭,才會說出如此不智之言,這樣,朕特許你這幾日在家休息,不必與外奔波,也不必再入宮請安了。」
「京中百姓食不果腹,誰又會沒事閒傳陛下的謠言,陛下若是有別的打算就算了,微臣言盡於此。」聽到蘇羽天像是把自己當成了個傻子,李文松便也盡心盡力的扮演著這個角色,好讓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多謝陛下恩典,微臣告退。」李文松站起來,向蘇羽天深深地鞠了一躬,才慢慢後退著離開。
等到李文松的人影徹底消失,蘇景夜才轉頭看向皇帝,「陛下,他明顯是有事情瞞著。」
如此推心置腹的話,被蘇景夜簡單明了地說出來,但他似乎卻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提著硃砂筆在紙上塗塗畫畫,而沒有開口。
蘇景夜看著他無動於衷的臉,也是十分疑惑,除了那日蘇羽天在御史台外面的大廣場上說的話聽起來十分意味綿長,之後看他的舉動,卻沒有任何用心良苦的意思。
「陛下是天子,天子自有天意,微臣只希望陛下心中有數,這便去忙手邊的事。臣告退。」
莫非當初的感覺只是一種錯覺,蘇景夜想了許久,被他影響的都有些看不清自己,只得站起身,藉口離開。
若是什麼事都擺到明面來說,也不會有那麼多明爭暗鬥了。聽到書房的門慢慢合上的聲音,蘇羽天把筆放下,微微勾起唇角。他的這個弟弟,果然還是太不成穩。
「小權子。」話音落地,房門應聲打開。「奴才在。」
「叫人好生看著點,別叫他破壞了好事。」「是。」
小權子低頭應道,話音落地,李總管便親自端了東西進門來,看著房裡的他和她表情各異,心中陡然一涼。
次日清晨,雲昭儀又親自早起來做羹湯。跟在蘇羽天身邊這麼久,雲昭儀也只知道他很喜歡這道野鴨子燉野菌湯。
即使上次的鴨子湯並未給蘇羽天留下多好的印象,但云昭儀唯一能有把握讓他過來的菜,也只有這道。現在京城各處都查的十分嚴格,更枉提野生的動物植物。
就手邊的這小小的兩斤重鴨子和一斤的野菌,也是顧霆費了好大功夫才叫人偷偷送過來的。不過食物這些的東西,他們不敢偷送,顧霆便找了御膳房的人走明面路上,才送到雲昭儀的小廚房裡。
如今成敗在此一舉,倘若再失敗,雲昭儀只怕在這宮裡徹底失去了地位。曾經她在別人面前作威作福的那些人,如今一個個都有資格爬到她的頭上,叫她如何能不心急。
雲昭儀拿著湯勺在砂鍋裡面小心地攪動著,眼睛下一圈因為起的太早而沒休息好,悄悄地泛起了烏青。
小宮女瞧著有些心疼,雙手扶著站都站不穩的雲昭儀,柔聲勸說,「娘娘,還是先去歇一會兒吧,這些事情教由我們來做就好。」
「你看你眼睛底下都泛青了,若是叫陛下看見了,豈不衝撞了聖駕,咱們還是先去撲上一層粉吧。」
「不必陛下心軟,他要看見了,說不定還能心疼我。」雲昭儀拜拜手,掙脫開宮女的攙扶,一想到如今自己要如此卑微的祈求他的寵愛,便為自己覺得心酸。
「本宮看著這湯好的差不多了,你去把東西拿來。」
聞言,小宮女手下一愣,也不敢再勸,只是有些猶豫,「娘娘,你可想好了,這東西用了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何必要如此羅嗦,本宮叫你去你就快去。」這小宮女原是她的陪嫁侍女,雲昭儀平生最寵她,如今也捨得吼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