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與你身旁的什麼王爺,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話明明是警告,但趙銘聽在耳朵里,卻怎麼都像是小孩子的賭氣。注意到蘇羽天催促的眼神,他看了蘇景夜一眼,連忙在地上叩首。「微臣記住了,叩謝皇上隆恩。」
「多謝陛下。」這次就這麼簡單的說開了,蘇景夜心裡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過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晚上,江琉玉在府里幾乎等的望眼欲穿,到早上蘇景夜才好不容易回來吃了個早飯,結果卻只是報了聲平安,轉眼又要出去。
看見外面大街一片混亂,發狂的人和抓人的衙差混成一團,不過看情況和昨晚相比已經好了不少,想必蘇景夜也費了不少心力。
相比之下,自己只能坐在府里安心的等消息,未免有些太過清閒。江琉玉心下不安,想起虎子曾經說郡王娘子在店鋪里購買的玉芝膏量最大,倘若她拿去的玉芝膏里全都是用五石散蠟粉做的,那不是郡王娘子也會病發。
想到此處,江琉玉忽然心上一陣驚慌。連忙叫了小雲套車,同她去永郡王府上。小雲不知所以,按照吩咐行事之後,直到坐上馬車才想起來問。
「郡王娘子不是向來看不上我們府上嗎,王妃為何在這麼混亂的時節,不顧王爺的囑託也要去看望她。」
江琉玉聽得連連搖頭,「要是毫無關係,也就罷了,偏偏她拿的玉芝膏是加了料的。」
小雲愣了一下,一時間還沒聽懂,只見江琉玉把食指豎在嘴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才突然反應過來。
「啊,是那個。」小雲驚訝一瞬,轉了轉眼珠,又有些惡劣的說道,「倘若她中毒了,也是正好,誰讓她當時對王妃那般態度,也是她的報應。」
「什麼她的報應,那是我的報應,」江琉玉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點了點小雲的額頭,「傻丫頭,你以為沒有人能查的出來嗎?」
「她來買東西可有無數人可以作證,若是最後查到我們頭上,我們豈不是連累了景夜。」
「奴婢方才是胡說八道的,希望老天沒有聽見。」小雲心上一跳,兩個手掌合在一起向天祈禱,「不過這麼久都沒有人來店裡找麻煩,想必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玉芝能夠解毒也只是江琉玉的猜測,她也很希望這個猜測能夠成真,這次找郡王娘子一是看望她有沒有發病,二來也是為了確認了玉芝的效用。
二人說話的功夫,馬車便載著她們來到了永郡王的府門。府里,郡王娘子面色紅潤,一臉富態地逗弄著懷中嬰兒。
咋一聽門房來報,景王妃過來了,郡王娘子面上顯出一絲尷尬,但還是叫人把她請進來。
雖然之前和江琉玉有舊怨,但估計是託了她玉芝膏的福,這外面許多宅院裡都出現了五石散犯病的人,唯獨永郡王府上平靜的和往常一樣。因此,在某些時候,郡王娘子還是對江琉玉存有一絲感激之情的。
「不想請王妃光臨大駕,真是稀客,快請裡邊坐吧。」郡王娘子說話語氣淡淡的,但臉上的一派欣喜還是十分顯眼,忘了收斂。
習慣了郡王娘子素來的橫眉冷對,咋一被這麼熱情的接待,江琉玉還有些受寵若驚。「郡王娘子客氣了,我是看外面動亂,特來看看小郡王可還安好。」
「都好,我兒就在這裡,王妃可想抱抱看。」郡王娘子引著江琉玉到房間靠牆的搖籃旁,此時倒是沒有避諱。
江琉玉看的更加奇怪,記得上次來府上與郡王娘子接觸的那一下,娘子的表情像是在告訴她,讓她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小郡王,今日當真是轉性了。
狐疑之時,江琉玉看見搖籃里睡著的小嬰兒,頓時笑開了花。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小郡王的掌心,江琉玉轉過頭對郡王娘子低聲說,「小郡王的面色看著好了不少,郡王娘子可是給他時時擦拭玉芝膏?」
「正是。」郡王娘子點點頭,江琉玉怕吵到小郡王睡覺,戀戀不捨地把手放開,同娘子一起到花廊下說話。
「當時是一時昏了頭,竟分不出王妃的好意。」郡王娘子倒也算敢愛敢恨,帶著她到石桌前坐下,親自致歉,給江琉玉倒了杯茶。
「後來聽說了王妃與包夫人交情非淺。我雖對王妃不太了解,但包夫人的為人,京城裡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能登門與包夫人會面,且不被趕出來的,我們至少也能確定王妃的品行極佳。」
這種打臉了別人的認知,讓曾經的敵人對自己心悅誠服的感覺,叫江琉玉心裡一陣舒爽,聽到郡王娘子的這番誇讚,還有些不好意思。
「本想早些向王妃登門致歉的,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再加上這段時間不大太平,我就沒有怎麼打擾,還望王妃見諒。」
看郡王娘子態度誠懇,江琉玉又怎麼會斤斤計較,小雲著意撇了一眼,對娘子如今的態度是不置可否。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必然不會因為郡王娘子這一點小小的過錯,而揪住不放。」江琉玉關了彎嘴角,送她善意的一笑。
「古人又說,日久見人心,我知道我初來乍到,必然不會多受人喜歡,只是長久接觸下去,各位娘子也必然能知道我的真心。」
「正是如此說,我也願相助王妃一臂之力。」郡王娘子像是鬆了一口氣,兩隻手親熱地拉住江琉玉。
江琉玉還是有些不習慣,微微的鬆手,卻掙脫不開。「對了,那玉芝膏郡王娘子用著可還好?身上可有什麼不適之處?」
「王妃店裡的東西很是滋潤,我們合府上下都定了些,用到現在一點不適都沒有。」郡王娘子深深地覺得江琉玉這麼問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
「也是托王妃的福,然後是外面在動盪不安,我們府上日子依舊。」
「如此甚好。」江琉玉咧嘴一笑,有了郡王娘子這個實際的例子,也算是證實了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得到了自己盼望的結果,江琉玉心裡有了成算,便急著離開。「既然郡王家一切都好,那我也就放心了。時候不早,我也不多打擾了,郡王娘子保重。」
「也是,在這時候還是留在自己府上最安全,否則只怕王爺要擔心了。」郡王娘子淺笑著揶揄她兩句,而江琉玉一想到現在還在忙碌的蘇景夜,心裡不由得泛起酸。
「來人,多派幾個護衛,護送王妃回府。」
江琉玉道了謝,深深的吸了口氣,才讓心中的情緒揮散一些。
卻說另一邊,趙銘從宮裡死裡逃生,回來便同蘇景夜商量著制定對策。除了慣常實行的晨禁宵禁,現在開始加大城門守衛的檢查力度,就連勾欄瓦舍的進出口,也必須有人把守。
就是民間各個舞坊樂坊的大門,也必須經受過檢查,才能讓客人進入。
城門加大了檢查,便影響了城外往城裡運送蔬菜糧食。而在這些土坊之間設防,好多人為了避免麻煩,甚至都決定不再出門。
京城裡的經濟因此不斷低迷,戶部的稅務顆粒無收,而受苦最深的京城百姓,就要連飯都吃不起了。
現在還沒到最困難的時候,家中有些積蓄的百姓便開始屯糧,每日都挑換班時候檢查最薄弱的時節,叫人一車一車的把糧食運到家裡。
只是因為上次趙銘辦事不利,皇帝對他心存芥蒂,便派了宮內的禁軍出來幫忙巡查。負責掌管禁軍的太尉是裘恕人,為人生性最是愛占便宜,斤斤計較且喜歡仗勢欺人。
這一下被蘇羽天委以重任,他便如同得了蜜糖似的,在京城裡橫行霸道。由於和趙銘討論巡查班次的時候,二人不歡而散,他便逮住機會就上街來,以權謀私。
這一條胡同在京城西南的城塊,有一個年邁的老者為了躲避外面的波瀾,便同老伴商量用盡了一生的積蓄,買了一車糧食,剛要叫人送進家裡的地窖,裘恕人就接到舉報帶兵跑了過來。
「你的這車東西,可叫人檢查過了嗎?」裘恕人圍著糧食車轉了幾下,在掏出腰間佩戴的長劍,毫不客氣地在那些麻袋上戳了幾個眼。
「想來應該也沒有吧,這時候京城衙門的人都換班了。未經過檢查,而偷運東西,按律例是應該充公的。」
裘恕人的意思顯而易見,這是明目張胆的要把老者的東西據為己有。他手下的兵頓時哄堂大笑,胡同里其他圍觀的人忌憚著他的劍,都是敢怒不敢言。
老者一下就慌了,不顧年邁的身體,跪著拽著裘恕人的衣擺哀求,「還請官爺網開一面,這東西就在這裡,官爺想怎麼檢查就怎麼檢查,可千萬不要把東西帶走。」
「這可是我和我老伴兒最後的一點家當,官爺若是把它帶走了,我們可怎麼活呀。」聲音嗚咽,簡直是令人聞者落淚,但裘恕人聽在耳朵里卻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