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蘇景夜和金山這二人武功再好,對於那荒蕪的草地也毫無防備。躲在草叢裡的那人一直等到馬車聲漸漸遠去,才偷偷的出來,在義莊後面做了個標記,然後跑遠了。
和金山又討論了一會兒京城中藥店的事,蘇景夜回到王府就已經是月明星稀的時候了。江琉玉坐在桌前一直等著他,桌上的菜熱了一遍又一遍,可算是把他等回來了。
「你今天不是去提審犯人嗎,怎麼用了這麼久,每個人都問過了嗎?」出去一整天也沒怎麼叫人回來報聲消息,江琉玉本是滿肚子的怨氣,但看見他一臉疲憊後也不忍心責備。
「沒有,」蘇景夜搖搖頭,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幾乎累的動彈不得。
「京兆尹為了讓自己輕鬆一些,未經請示就擅自把犯人放到了刑部,結果死了一半的犯人,皇上知道後大發雷霆,要金山和他兩個十天內把兇手抓出來。」
「但是現在線索還太少,所以今天查起來格外費力。」蘇景夜說著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把江琉玉攬在懷裡。
「所以這幾天我可能天天回來的,都會有點晚,你就不用等我了,要是餓了就先吃吧,不然餓壞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也沒等你多久,不過是過了飯點一個多時辰而已。」江琉玉撅著嘴揶揄他兩句,心中的怒氣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蘇景夜好笑的捏捏她的臉,「還是我的夫人最疼我,就算多等一個多時辰也要等著。」
「那你今天有找到什麼線索,跟我說一下,我也好替你分擔一點。」周圍的下人們看見他們這般溫存,都自覺的退下。江琉玉坐在蘇景夜的膝蓋上,兩隻手順勢替他按揉肩膀。
「這件事牽扯甚廣,就算跟你說也是無濟於事。」蘇景夜嘴上嫌棄著,但還是把知道的一切通通告訴了她。
聽完他的訴說,江琉玉若有所思的捏著下巴,蘇景夜看著她認真又可愛的臉,忍不住發笑,「怎麼樣,我的江大人,可有頭緒嗎?」
「我覺得現在要是只依靠查出死人身上的毒藥來確定目標的話,有些不安全。」
聞言,蘇景夜正視起來,往旁邊空出一塊位置讓她坐好,「願聞其詳。」
「這破案的事我也不太懂,只是隨便說說,你聽聽就好。」江琉玉憨憨地笑了一聲。她原先在電視上倒是見過不少破案的神劇,但畢竟是別人的劇本,放在現實中未必管用。
「你想呀,那些屍體不會跑不會跳的,只能乖乖躺在那讓人檢查。要毀壞證據的話,活人還知道自己躲一下,而死人就只需要簡單地毀屍滅跡,或者把唯一能調查的仵作殺了,你就查不出什麼了。」
這話倒是提醒了蘇景夜,義莊裡那麼多的屍體,仵作奉命儘早調查出結果,那今晚估計還會守在義莊裡頭。
京城裡向來認為仵作這個職業,不乾淨且不吉利,學習的人本就少,學成的人就更是稀奇。現在義莊裡的仵作,可是全京城本事最大且資歷最老的一個。
他要是出事了,不僅耽誤現在的進度,也會讓京城連續幾年都沒有可以驗屍的人。
「梁信,叫人趕緊去義莊,告訴老仵作,他晚上不必留在那,同時,派人保護他的安全。」蘇景夜猛的站起來,衝著天上吩咐一句。江琉玉抬頭,只看見一道黑影從天空中划過。
「琉玉還有什麼主意,大可以全部說出來。」蘇景夜轉過身站到她面前,江琉玉將著脖子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哦,還有,你不是說兩個牢房只死了一間的犯人嗎,既然送的飯菜不一樣,那隔壁活下來的犯人肯定不服氣。」
江琉玉也站起來,饒有架勢的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既然不服氣,就難免會發生爭吵。冒充老頭的那個人和他們爭辯的時候,犯人們不可能一個人都沒看見他的臉。」
「我想你可以找一個會畫畫的,根據犯人們的描述,把那個人的樣子畫出來。然後再叫衙差們拿著畫像,偷偷的在京城裡面找。然後趁著那個冒充的人不防備的時候跟著他身後,說不定還能把他們的組織挖出來。」
江琉玉越說越興奮,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這個計劃十分的完美。蘇景夜只能無奈的看著她笑,知道她這方法中有許多漏洞,但江琉玉現在興致正好,也沒必要說出來煞風景。
「我的娘子若是男兒身,必然是鐵面無私的神探。」
「那是肯定的。」得到蘇景夜的肯定,江琉玉更是高興的像飛起來一樣。
平靜的晚上,有幾個黑影從義莊後面的草叢裡鑽出來。其中一個掏出火摺子,只輕輕的吹了幾下,便點燃了無數個火把。不知是誰下的命令,幾個黑影同時將火把往義莊裡丟。
義莊裡儘是用來填補窟窿的斜杆稻草,稻草下面則是曾經擺放過的屍體留下的屍油,只需要一點火星子,便將整個義莊都陷入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
江琉玉說的話雖然稚嫩,但也不無道理,蘇景夜晚上睡覺之前,就改變了自己原本的調查計劃,只是還沒來得及通知金山。
等到第二天起床,蘇景夜才剛收拾好,就到刑部找金大人一同出去。還沒進刑部書房的門,金山就一臉驚慌失措的跑出來,「王爺,不好了,我們的線索斷了。」
「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誰在義莊裡放了一把火,所有的屍體全部都燒毀了,現在過去,那裡就只剩下滿地的骨灰。」
「屍體是不會自己燒成骨灰的,看起來是有人蓄意而為。」有昨天晚上江琉玉的提醒,蘇景夜倒沒有覺得驚訝,只是金山如臨大敵。
「金大人,且借一步說話。」蘇景夜環顧了四周,擔心隔牆有耳,特地邀他出去。「金大人不必緊張,我們還有另一種方法。」
「莫非王爺早就料到了?」金山擦掉額頭上的汗,看蘇景夜這麼鎮靜,便略微聯想的到。
「昨日有些擔心,就叫人將老仵作保護起來,就算屍體沒了,老仵作那裡應該也有些證據。」蘇景夜點點頭,裝作不在意的往外邊看,卻是在和金山說話。
「而且昨晚我家娘子也給本王出了個主意,雖說有些漏洞,但我覺得叫人小心行事,或許可行。」
「而屍體被人毀壞,剛好可以作為我們第二個計劃的障眼法。希望金大人這些時候能裝的像一點。」說著,蘇景夜意味深長的拍了拍金山的肩。
金山聽得一愣,只是本能的相信他,便答應了。
刑部從這日開始,連續幾天都沒有消息。
李文松派人在刑部內部打聽,每次聽到的消息都是,金山因為證據消失而痛哭流涕,萎靡不振。蘇景夜有心無力,勸他不過,也乾脆放棄了。
這消息咋一聽沒有什麼異樣,但是李文松在心裡總覺得他們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便開始懷疑蘇景夜是不是在給自己施展障眼法,想矇混過關。
但就算騙過他的眼睛,蘇景夜他們沒能找出可靠的證據,也是於事無補。想到這一層,李文松便也放鬆了對他們的監察,只安心等著十日後蘇羽天怎麼處置金山。
結果這一放鬆,就出了問題。
臨近夜幕的時候,朱雀街上所有的商販全部關門,只有一個穿著灰色短打衣服的男子在大街上走著。因為宵禁的時間還沒到,街上也沒有什麼人巡查,男子便走得更加大搖大擺。
走到朱雀大街正中央的一間賭坊門口,男子推門進去。賭坊的門是那種木板拼接的老式門,男子進去後,懶得把門帶上,從外面看進去,賭坊就是一個黑洞洞的房間。
賭坊內空無一人,正對著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副壽星圖,男子走過去,在上面摸索了幾下,原本封閉的幾面牆,在牆角處,居然出現了一個入口。
從入口往下走,原來賭坊的賭桌全部擺在這地下酒窖里。酒窖的通風休的不錯,蠟燭在這桌上擺著,火焰還能隨著空氣流動搖曳。
酒窖的四面都擺著和牆一般高的大酒罈,酒罈和桌子中間那小小的過道里,站滿了對五石散痴迷的人。
寬大的賭桌上鋪滿了白色的粉末,這就是最近在京城中肆虐橫行的五石散粉末。幾個為首的人站在入口的地方,看著過道里的那群人不要命似的往鼻子裡嗅著五石散,臉上掛著不屑又得意的笑。
男子從過道上下來,為首的人一揮手,他便也瘋了一般的往賭桌上撲。
「把義莊裡的那堆髒東西全部燒乾淨了,我看他們還打算怎麼找。」說話的,看起來是這群人中的老大,臉上眼角處還劃著名一條長長的傷疤。
只是這人笑聲還沒落地,從剛才那男子下來的入口處就湧入了一大批帶著量天尺的衙差,下載的地域頓時擠不進人。
「全部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