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懷孕這件事,江遲舟整個人都變得很不對勁。說好要送她去機場，現在倒是反悔，「出差太辛苦！你現在可是懷著寶寶的人！」

  不僅勸說她不出差,整個人都粘在她身邊。顏希揉著額頭,「現在還早呢，沒到不能工作的時候。」

  「百度上說，孕期前三個月非常危險！」作為準爸爸，他已經把百度詞條讀完,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下單了許多關於孕期知識的書籍。

  顏希按著自己的胸膛,咬詞清晰的聲音蓋過他，「顏希說，我現在身體很好！」

  兩人僵持不下,最終還是顏希取勝。腳長在她身上,想走攔不住，關鍵是，江遲舟現在不敢隨意動她。

  江遲舟親自開車送她到機場,當著同事的面也無法阻止他的依依惜別，顏希一邊嘆氣一邊哄,「我過幾天就回來了。」

  平時都是江遲舟在哄她,如今有種身份交替的感覺，事實上江遲舟並不是什麼心靈脆弱需要安撫的人。

  大多時候，是他在囑咐顏希,「好好照顧自己，到了給我發信息。」

  「我知道了。」她邊聽邊點頭,心想這些話早就在她耳邊生根，從父母到丈夫，都把她當未成年一樣囑咐。

  江遲舟抬頭摸她的腦袋,身體更加靠近，說話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做事的時候多注意。」

  「江遲舟，我發現你現在三句話不離寶寶，他還沒出生呢！」顏希護著肚子，那裡依然平坦，她甚至感受不到小生命的存在，卻開始因另一個人的注意力轉移而吃醋。

  「笨蛋，孕婦比普通人更容易遭受傷害，寶寶如果不好，你也會受累。」他對顏希的小心思，倒是了解得很透徹。

  航班起飛還有半個小時，顏希不敢再耽擱，揮手跟江遲舟道別。

  從機場離開後，江遲舟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公司，直接調頭開往醫院。

  溫老太太快不行了。

  他跟溫家糾纏了許多年，報恩的初心沒有改變，因為他當初承諾的，就是要讓兩位長輩頤養天年。

  守在醫院的不止溫如意和薛雲珊，還有些跟老太太有血緣的親戚。江遲舟的出現惹了不少人注意，但他們並不好奇這人身份，因為沾親帶故的基本都知道江遲舟與溫家的關聯。

  聽到門口的議論，一直在照顧老人的薛雲珊從病房裡走出來，徑直走向江遲舟，「外婆說，想單獨見你。」

  江遲舟大約在病房待了半個小時，老人說話聲音斷斷續續，拼接到一起無外乎感謝與歉意。

  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已放下的事情，老人卻一直記在心裡。

  他坐在病房外，隨溫家人一起從下午守到晚上十一點，與命運爭鬥許久的老太太最終還是閉了眼。

  白布覆面，她走的時候，面容安詳。

  江遲舟給父母打了通電話，告知此事。

  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並不覺得難過，也並沒有解脫的快樂，面對老人，他給予了最大的敬意。

  恆市的秋季落葉紛紛，枯黃的樹葉鋪滿街道，掃帚一掃而過，穿著工作服的清潔阿姨熟練地操作工具，路面重新變得乾淨。

  有記者習慣性的舉起攝像頭，拍下這平凡又充滿生活氣息的一幕。

  「他們在催了。」在顏希的提醒下，記者收起相機。

  完成一天的工作，大家都餓得不行，迫不及待回酒店點餐填飽肚子。

  最近顏希的食量明顯增加，跟她熟識的同事都忍不住打趣，但她沒把真正原因告訴大家。

  手不知何時又摸到小腹，想到那裡面有一條生命跟她共存，顏希整個人都柔軟了幾分。懷孕麼，大肆宣揚也不好。她現在就只盼著採訪順利，能夠早點回家。

  他們是公費出差，顏希跟另一名女性同事共住標間，一人一床並不會打擾對方。

  上樓時，有人追出電梯，在顏希進屋前一秒喚住她的名字，「顏希。」

  她猛地回頭，眼底亮起一片驚喜，提步小跑過去，「你怎麼回來。」

  江遲舟看到她的動作，差點沒氣死，「你別動！」

  「啊？」剛抬起的一隻腳，緩緩放下，踩在地面。

  「誰讓你在走廊上亂跑了！」江遲舟皺眉訓斥，宛如一位嚴師教育頑劣的學生，「好好走路！」

  「？」她就跑了幾步，怎麼就亂跑了？

  「你身體現在什麼狀態，你自己不知道嗎？」江遲舟主動走到她身旁，扶著她的胳膊，反覆叮囑，「關鍵時期要特別小心，跑步實在是太危險了。」

  顏希撅起嘴唇，說不清自己什麼心理。

  她以前總是蹦蹦跳跳跳進江遲舟的懷中，如今卻只能牽著小手，一步兩步慢慢走。

  懷孕怎麼這麼麻煩！

  顏希之前報備過行程，所以江遲舟能夠順利找到，並且在同一家酒店預定了更好的套房。顏希跟同事解釋後，自然跟著江遲舟換了房間。

  洗漱之後，顏希坐在床頭，沒玩手機，就靜靜地在那裡發呆。

  直到江遲舟洗完澡出來，見她仍然保持剛才的動作，不免有些擔心，「怎麼了？」

  「懷孕之後，這也不可以做，那也不可以做，什麼都不可以做！」

  懷孕期間，體內荷爾蒙變化導致孕婦情緒波動，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的都會給孕婦來到大大小小的影響，難以穩定。

  江遲舟握住她的手，耐心解釋，「不是要約束你什麼，只是寶寶現在太小了，需要媽媽的保護。」

  然而這句話並不能讓顏希掃盡陰霾，道理大家都懂，心裡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

  平心而論，作為母親，她當然比誰都希望孩子平安健康，可總有一種「懷孕之後」一切都變成以寶寶為主，她成了孕育的工具，還被迫約束行為。

  「那你說，你想做什麼？」江遲舟鬆開她的手，給她自由的機會。

  「不想做什麼。」顏希低頭，無聊的掰著手指頭數數。

  「你只是覺得懷上寶寶後，有些不方便是嗎？如果是因為我叮囑你的那些話，我向你道歉，但你應該知道，我說的都是正確的。」

  「我知道你說的是正確的，可我就是不開心！」突然冒出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小生命，影響她的生活，分走屬於她的注意力。

  江遲舟緩緩低頭，聲音啞了幾分，語氣變得沉重，「如果他實在讓你不開心，那你可以選擇放棄他。」

  「不可以！」顏希睜大眼睛瞪著他，反駁得比誰都快。

  沒等江遲舟打圓場，她這個做母親的已經開始護崽，伸手把人往前方推開，「你怎麼能有這種可怕的想法！趕緊毀滅吧！」

  她故意拔高音量朝他「哼」了聲，護著肚子鑽進被窩，一個人裹走全部被子，邊角都不肯給他留。

  「喂！分我一點被子。」他故意拍床鬧出小動靜。

  顏希扭頭瞥了他一眼，轉身把杯子拉得更緊，「我不！你居然說出那樣的話，自己去面壁思過吧！」

  面壁思過是不可能那麼自覺的，不過江遲舟也確實鬆了口氣。

  他就知道，顏希心裡再怎麼糾結都不可能是對寶寶有意見，只要讓她將寶寶歸於自己的所屬物，她自然會傾心對待、保護。

  對付顏希，只需要巧妙地引導即可。

  當然，他也不擔心沒有被子，因為顏希睡覺的時候，喜歡挨著他。

  困意來襲，顏希躺在床上連連打呵欠，終究還是抵抗不了，自己把被子掀開，分出一大半。轉身朝江遲舟勾勾手指頭，「快點，我困了。」

  江遲舟躺下來，主動把手臂放過去讓她抱著，嘴角弧度抑制不住，「顏希，你這習慣不錯。」

  「什麼習慣？」伴著困意，她迷糊的接話。

  江遲舟側身攬著她，手指慢慢替她撩開壓在旁邊的頭髮，見她閉起的雙眼睫毛顫動，故意問：「非要抱著我睡，沒有我，你可怎麼辦？」

  顏希不假思索的回答，「我還可以抱熊。」

  江遲舟：「……」

  這麼多年過去，他還要跟熊比？

  出差結束後，另外的孕檢報告也全都寄過來了，顏希一張一張看得仔細，儘管裡面很多數據和專業用詞都不懂，但她知道這些都與她肚子裡的寶寶有關。

  看著就讓人開心。

  江遲舟正在跟兩家父母通電話，把喜事告訴大家，兩家的長輩聽說顏希懷孕，都迫不及待趕過來看望。

  很快，懷孕兩個半月的顏希被家裡人圍起來。

  宋嫻買了一堆跟孕期有關的東西，還提前購買嬰兒用品，數量實在誇張，多到另需一間房屋存放。

  而趙秋靜就變著法的給她整理菜譜，從早上到晚上一整天的食物，恨不得把孕期每一天要吃的東西都列成清單。

  「要不是因為上班，我就天天給你做飯。」趙秋靜握著女兒的手，依依不捨的道別，因為她已經請假陪了女兒三天。

  倒是宋嫻不受工作約束，若非兒子私下強烈要求她暫時別來參與，她也恨不得直接在家住下。

  有家長幫襯是好事，但長期與家長生活在一起，不太方便。等兩家長輩的熱情勁兒過了，都各自勸回家。

  這就樣，顏希護著寶寶成長，母性光輝越來越強。

  當然，懷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碼顏希是真的受罪。每天早晨起來吃不下東西，又一直犯噁心，吐不出來，嘔到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恍惚。

  「太難受了……」她扶著牆邊，覺得自己快站不穩。

  江遲舟送來親手製作的早餐，哄著她能吃一點是一點。看她難受的樣子，也萬分心疼，「如果實在不舒服，咱們不去上班了好不好？」

  「我只是早上不舒服，緩一緩就好。」對於工作，顏希還是很堅持。每天早上都會這樣，就算不去工作，也不會改變她孕吐的反應。

  懷孕之後，顏希的脾氣也變得有些反覆，很容易生氣，又很容易傷心。

  在家裡，江遲舟只能謹言慎行保平安。

  保……自己的平安。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不小心觸動顏希的情緒開關，她的情緒不僅會受到實時發生的事情影響，還可能睹物思「仇」。

  顏希不喜歡喝牛奶，她從小到大都喜歡喝養樂多，適量食用能夠促進腸胃消化，但「適量」兩個字，就意味著他要管束顏希的食用量。

  「江遲舟！」

  每次強制禁止的時候，她會聽話，但也會生氣，「你小時候搶我的養樂多，長大了也搶我的養樂多，真是氣死我了！」

  於是，家裡的擺拍物品終於派上實際用場。

  某天夜晚，男人跪在搓衣板上，對著房門求饒，「老婆，我錯了。」

  這道歉，是針對小時候打翻她養樂多那件事，還有後續跟她作對那段時間。

  「唉……」每當回憶往昔都忍不住嘆氣，如果能預知未來，他當初還能跟顏希犟脾氣？

  還真能……

  小時候總是肆意妄為，無所顧忌。

  懷孕四個月，兩人每晚同塌而眠，很容易擦槍走火，但同房的時候需要特別注意。

  禁慾許多的江遲舟總是忍不住，顏希覺得這樣不好，第二天直接在隔壁鋪床，晚上前腳進門，後腳就把門關上，「我覺得，咱們還是分開休息比較好。」

  江遲舟：「……」

  不可能！我老婆必須抱著我睡覺！

  他篤定的站在門口，心想過不了多久顏希就會過來開門。

  大約等待兩分鐘，房門從裡面打開，江遲舟嘴角掀起明顯的弧度，正要提步進屋，卻見顏希轉身進了隔壁房間，不一會兒抱著大熊出來，看了他一眼，特意解釋，「我的熊忘拿了。」

  江遲舟：「……」

  不可能！一隻熊憑什麼跟我爭寵？

  一段時間後，某人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慘狀，什麼脾氣都沒了。面對訓不得凶不得的老婆，他只能苦肉計示弱，「顏顏，今晚能別關門嗎？」

  懷孕六月時，顏希的工作量大大減少；懷孕八個月時，她已經徹底閒下來。

  平時就在家附近走動，活動身體，天氣暖和的時候也會坐在陽台看書曬太陽。當然，她看書不是為了薰陶情操，只是打發時間，娛樂心情。

  朋友們都過來看過她幾次，都盼著她這肚子裡的寶寶早點出生。

  蕭苒這種喜歡看文學著作的竟也學會挑些有趣的書本子送給她，學霸借著在醫院工作的方便，向產科的醫生請教，記下不少知識點。

  至於沈笑言跟衛皎皎……這倆的存在簡直就是給她生活增添樂趣的！

  衛皎皎今年27歲，已經聽從父母安排在準備結婚事宜，「我跟你們說，我這次結婚一定要趕在前男友前頭！」

  她跟前男友是因為感情走到一起，那時候衛皎皎都認定對方是共度餘生的另一半，結果時間一長，男方本性暴露，在感情上雙線操作，被衛皎皎發現。

  衛皎皎眼裡揉不得沙子，得知男友出軌，瀟灑的甩下「分手」兩字，回頭就抱著她們哭訴。

  哭過之後，她收到前男友的複合請求，直接刪除好友，「腳踏兩條船的廢物不能要！」

  大概是經歷情傷，衛皎皎看開了，遇到一個家世、年齡、性格都合得來的，父母也贊同的，她就答應嫁了。

  那時候她們擔心衛皎皎會後悔，讓她自己想清楚，衛皎皎特認真的感嘆，「至少跟他相處起來挺愉快的。」

  人麼，這一輩子又不是非得為愛情要死要活。

  這會兒，衛皎皎在群里發來一個大笑話：前男友婚期將至，還特意發信息給她，邀請她參加婚禮。

  衛皎皎本來對這條簡訊嗤之以鼻，前男友不知道哪根筋搭錯，接著開始在簡訊上表白。

  或許算不上表白，全是些回憶往昔甜蜜的話，文字內容表達的意思大概都是：儘管我結婚了，但我的心裡永遠為你留下一片淨土，你是我的初戀，你在我心裡我可替代。

  看到這，沈笑言直接在群里開罵：「什麼臭渣男，要結婚了還來噁心人，皎皎你可別信。」

  衛皎皎當然不會信，她面目表情看完所有文字，十分鄭重回復一行字：【轉我兩萬，否則婚禮找你老婆，謝謝！】渣男親自提供的時間地點，送上把柄給她威脅，她不得干點大事祭奠她付出的兩年青春？

  除了衛皎皎，沈笑言的終身大事隱隱約約有了模樣。

  「等著吧，姐姐這次一定脫單！」

  半個月前，她計劃放假去旅遊，在朋友圈約人，但大多數人假期時間對不上，唯獨沈笑言那個「男性好友」積極回應。

  旅遊途中，沈笑言除了發圖分享旅途美景和美食，聊得最多的就是她的「男性友人」，誇他的旅遊攻略製作得好，什麼事都不用她操心。出門在外，能夠從各方面考察一個人。

  兩人出去玩了一趟回來，雖然還沒確定關係，但也八九不離十，就差一個契機徹底打破。

  聽到朋友們分享的趣事，顏希每天都樂呵呵。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下，孕婦和孩子都成長得特別好。

  「你也懷孕了？！」

  孕九月的肚子已經很大，顏希挺著大肚子走動，江遲舟在房間替她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待產。

  本是想去醫院之前，再到虞稚一那兒蹭頓飯，飽飽口福，意外得知，虞稚一檢查出懷孕的事。

  虞稚一跟他們不同，那兩人是計劃懷孕，寶寶也很配合的在他們預設的時間內報導。

  聽聞這樁喜事，顏希興致高漲，恨不得把自己的孕期經驗全部傳授給她，「一一，我跟你說……哎呀……」

  肚子裡的寶寶似乎感受到了媽媽的情緒，開始起了反應，顏希感覺不妙。

  手機里傳來虞稚一關切的聲音，顏希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扶著沙發，表情已經很難看。

  掛了電話，顏希仰頭朝樓上喊，「老公。」

  或許聲音太小，房間的人沒有聽到，顏希深吸一口氣，放大聲音，「江遲舟！」

  「老婆，怎麼了？」很快，那人跑下樓。

  她感覺，自己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