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關於南詔的故事,趙塵和趙軒都聽過。
不想由乾元帝親自說出來,此番聽著依然是驚心動魄。
乾元帝苦笑了出來:「南詔皇族就這樣被朕和九皇叔聯手,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若是這個世界上最恨朕的人是誰,一定非南詔皇族莫屬,所以朕必須斬草除根!」
他看向了趙軒:「剛剛得了消息,南詔皇族逃出來一個南詔的長公主,她可能還嫁到了雲州沈家。」
趙塵身子微微一顫,忙壓制住了心底掀起的狂風巨浪。
乾元帝淡淡掃了一眼自己剛認回來的兒子,也不看他,直接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趙軒。
「朕剛得了個消息,沈家收留了南詔亡國公主,還生下了沈家嫡長女沈鈺珠。」
趙軒張了張嘴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之前便覺得沈家的這位嫡長女,給人感覺有些奇怪,雖然是雲州城小門小戶里走出來的女子,卻像是見過世面的。
不想居然是南詔皇族的後代,他此時心頭微微一動。
慕修寒娶的不就是南詔皇族的餘孽嗎?
既如此慕家勢必這一次要被清除個乾淨!
他登時緊張了起來,掌心裡攥著些許汗意。
乾元帝看著他道:「沈家和慕家的事情交給你去處置吧。」
「是,父皇!兒臣這就去辦!」
一邊的趙塵有些坐立不安,只等趙軒離開,乾元帝也沒有吩咐他去做什麼。
空氣有些凝重,許久乾元帝才緩緩嘆了口氣道:「你喜歡那個女人是不是?」
趙塵忙抬起頭看向了自己的父皇,笑容有些乾澀。
「兒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乾元帝死死盯著趙塵:「你喜歡沈氏,喜歡得不得了,可是你記得的一點,我們趙家和南詔皇族獨孤家,我們是世仇。」
「更別說她如今已為人婦,你不該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
趙塵的嘴唇微微哆嗦著,下意識看了一眼養心殿的門口。
「不必看了,你是出不去的,外面有你一手培養起來的皇家暗衛,還有大內三千護衛軍,你一個人出不去。」
「父皇累了,又病著,你就乖乖守在父皇的身邊吧!」
趙塵閉了閉眼,突然跪在了乾元帝的面前磕頭道:「兒臣喜歡沈氏,她如今懷著孩子,也淪落成了一個尋常的婦人。」
「她已經沒了復國的野心,況且還懷著身孕,不會對父皇造成威脅。」
「還請父皇開恩!放過……」
乾元帝冷冷笑道:「她是沒有,那慕家有沒有?」
「塵兒,父皇想要休息了,此間事情由著太子去處置便是,你不必插手。」
「父皇!!」趙塵幾乎帶著哀求了。
他是個驕傲的神醫,從來沒有這般苦苦求過一個人,此番卻為了一個女人苦苦求著自己的父皇。
他知道父皇今夜使出來殺招,慕修寒和沈鈺珠夫妻兩個必然會被打個措手不及,到時候怕是真的救不了他們。
乾元帝嘆了口氣:「你九皇叔又回到了封地,他的棋藝不錯,少了他的陪伴倒是有些寂呢。」
「等朕養好了身子,也想再去你母親的故鄉看看,扶風故地的風景真的很美。」
趙塵趴在地上,兩隻手死死摳著青石地板的縫隙,心頭已經成了一團亂麻。
夜色更深了,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新的皇家暗衛統領前來稟告。
「啟稟皇上,沈嘯文都招了。」
本來已經閉上眼睛的乾元帝陡然睜開了眼眸。
「他說了什麼?」
「啟稟皇上,沈嘯文說當年他的髮妻就是南詔故國長公主獨孤雲珠,蕭家老爺子就是南宮將軍。」
「呵呵哈哈哈……」乾元帝大聲笑了出來,卻又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好半天才平息了下來,盯著跪在地上的趙塵道:「你現在還要救她嗎?能救嗎?」
趙塵咬肌繃得緊緊的,那一雙紫瞳竟是閃著幽幽的赤紅。
夜色突然被第一聲悽厲的慘叫聲震碎,無數的皇家金吾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包括皇家暗衛,甚至連京城東西兩大營的兵都調集在了一起。
將永寧侯府,沈府,甚至還有郊外的蕭家莊子齊刷刷團團圍住。
能帶走的全部帶走,稍有反抗便是當下刺死。
永寧侯府侯爺和世子爺都不在,那些家奴哪裡敢反抗都乖乖跟著走了。
沈家壓根就不反抗,沈家大少爺沈知儀甚至還收拾了一些書卷跟在了官差後面,坐進了押送的馬車裡。
其餘的女眷都被關在了大理寺,沈嘯文吃了些苦頭。
本來就是個沒骨氣的,皇家暗衛還沒怎麼拷問,就將自己妻子的底細原原本本全部招供了出來,還提出一個要求。
若是他指認自己的岳父,能不能減輕罪責,逃一條活命出來。
反而是蕭家人反抗分外的強烈,蕭家老爺子看到那麼多官兵圍堵過來的時候就明白紙終究包不住火。
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還是被人挖了出來。
一聲聲的慘呼聲襲來,蕭老爺子一陣陣的心疼。
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曾經為了更好地隱藏身份,竟是禁止蕭家上下習武。
如今面對外來敵人對家族的侵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跟著他的家奴們一個個死於官兵的刀下。
「父親!父親快走啊!」蕭家大老爺沖了進來,想要拉著父親逃走。
他們幾個當初從南詔逃過一次,今晚和那一夜如此的相似,卻更加的恐怖。
「我的兒,你帶著你弟弟一家先行離開,我這把老骨頭也逃不動了,就在此和他們拼了吧。」
「父親!父親!兒子求求您快走!快走啊!」蕭家大老爺跪在了自己父親的面前。
「走?能去哪裡?」蕭老爺子緩緩拿起了已經塵封了二十多年的寶刀。
他抬起手緩緩滑過鋒利的刀刃,一縷血線落下,刀竟然發出了一陣輕吟。
好久沒有嘗過主人的血了,每次南宮家族祭刀都用的是自己的血。
血祭後,便是無窮無盡的殺戮。
蕭老爺子緩緩起身,倒提著寶刀,卻是一把將蕭家大爺推開。
「我從南詔故地逃走的時候,就曾愧疚難當,沒有為自己的主上,沒有為那個國家流儘自己最後一滴血,我是無恥之徒,更是懦弱無能。」
「從南詔逃到了隴西,從隴西逃到了這裡,還能往哪裡逃?」
「我從壯年逃到了暮年,再逃下去,當真不要臉了。」
「老天讓我這把老骨頭多活了這麼些年,已經夠本了。」
「正兒,蕭家上下都需要你打理,你得給爹活著。」
「爹……已經逃累了,很久沒有這麼痛快地殺一場,你就成全了爹吧。」
「父親,父親!父親不要出去!父親!我們走好不好!」
蕭家大爺嚎啕大哭,卻被蕭老爺子放下了門口的機關。
咔的一聲,一道早就設計好的鐵門將後堂和前廳分成兩個世界。
後堂有一處密道,蕭家老小几乎都躲了進去,順著密道就能逃出生天。
外面是主動留下來的家丁,用血肉之軀替自己的妻兒掙一條活路。
他們在前院拖延的時間越長,裡面的老弱婦孺活著的機會就更大。
突然一陣刀尖劃破青石地面的聲音襲來,在一陣陣的慘號聲中分外地清楚。
即便是圍攻蕭家的皇家暗衛都停了停,他們卻看到穿著一身南詔軍鎧甲,提著重劍的老人一步步走了出來。
黎明前的夜色很黑,火紅的烈焰下,他就像是遠古而來的戰神,步步歸來。
蕭老爺子抬眸看向了面前的朝廷護衛冷笑了一聲:「遲暮之年,還能與諸位來一場血戰,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