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月初這幾天,整個京城的天氣越來越暖和了起來。
每年的三月底,京城都會舉行一場春祭。
世家大族都要參加,地點就在郊外的樹林。
到時候各家各戶都會帶上自家準備的春菜,去郊外參加祭祀。
以往乾元帝會親自來參加祭祀,還會帶著皇后一起祭天,參加春耕,企盼豐年。
今年怕是不能來了,二皇子為長,會帶著貴族們舉行祭祀活動。
沈鈺珠早早起來梳洗打扮,換了一件芸青色裙衫,外面罩著淡黃色外衣,多了幾分俏皮的春意。
可她心情不怎麼好。
從去冬慕修寒離開京城,跟著七殿下去了豫州後,到現在都沒有將那邊的暴亂平息下來。
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飛鴿傳書再也沒有收到過,她的心緒漸漸變得不寧了起來。
「雲香,有沒有看到什麼鴿子之類的飛鳥停落?」沈鈺珠看向了拿著食盒進來的雲香。
按照以往的慣例,慕修寒的鴿子即便是來,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候了。
現在卻像是斷了音訊一樣。
雲香忙疾步走了過來躬身道:「回主子的話,世子爺沒有消息送來。」
「奴婢派了兩個小丫頭,輪著守在後院子裡,一直都沒有見到信鴿。」
「奴婢還讓李泉去吳掌柜的那邊問,他那邊也沒有收到什麼消息。」
沈鈺珠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擺了擺手道:「罷了,豫州那邊情形複雜,不光有瘟疫,還有作亂的賊匪,一時半會兒怕是忙。」
「東西都帶好了嗎?」沈鈺珠身為慕家少夫人,這種祭祀的大事情,因為魏夫人不在,她得帶著慕家的女眷們去。
縱然覺得煩,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主子,您過目!這是奴婢準備的春盤!」
春盤也是帶到郊外祭祀用的貢品,上面整整齊齊擺著各色春季才有的小菜。
正中放著烙好的薄薄的春餅,四周圍著一圈春菜。
萵苣葉,白蘿蔔,香菜,油菜苗,韭菜,還有蒜苗。
看起來鮮翠欲滴,分外地好看。
祭祀過後,這些東西都要被吃掉的,祈禱一年的好年景。
雲香不管做什麼都準備得妥妥帖帖,沈鈺珠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們走吧!」沈鈺珠帶著雲香和外間收拾好的春熙,一起出了墨韻堂。
春祭,從上到下都看得分外重。
慕侯爺也要去的,沈鈺珠自然不敢遲到,被家翁說一通臉上也無光。
她剛走出了院子,就看到慕依依和蔣姨娘候在那裡。
慕侯爺還沒有出來,幾個女眷站在一處閒話。
慕依依沖沈鈺珠躬身行禮後,低聲道:「嫂嫂,陸姐姐的喪禮,依依沒有去成。請嫂嫂代依依向沈夫人問候一聲。」
「聽聞沈夫人病了,我那邊還有些老人參,給嫂嫂送過去,請代為贈給沈夫人。」
沈鈺珠忙點了點頭道:「多謝三妹妹掛念,家母最近身子好多了。「
沈鈺珠覺得慕三小姐,最近當真是省心至極,沒有讓她在忙碌大哥那邊的事情時,這邊又起什麼火。
她難得臉上暈著一層笑意道:「如今沈府有些紛亂,得空兒,我帶妹妹去做客。」
「那再好不過了!」慕依依忙笑了出來,笑意有一絲絲的討好。
姑嫂兩個正自談論的時候,正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隨後一襲淡紫色官袍的慕侯爺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銀髮白衣的少年。
慕修明的臉色比之前更為紅潤了幾分,看起來氣色不錯,這些日子調養得初見成效。
他依然是那個清高傲嬌的模樣,看到沈鈺珠後只是點了點頭算是見禮。
慕侯爺一臉冷峻,之前因為女兒做下的醜事,許久沒有在外人面前出現,這還是第一次參加祭祀。
沈鈺珠當下帶著蔣姨娘和慕依依,上了馬車。
不多時便到了城門外的林子裡,緊挨著官道兒。
沈鈺珠還沒有下馬車,遠遠就看到林子正中的空地上,搭建起了祭祀用的高台。
四周都散著各家自行搭建著的吃春餅春菜用的棚子,棚子裝飾得五顏六色,分外的好看。
女眷另外呆在一邊,最前面是二皇子帶領的皇族,後面是文武百官,再後面是世家子弟。
二皇子趙廣和三皇子趙澤都穿著深紫色的皇子禮服,神情倒也是威嚴整肅。
除了祭祀用的高台,另一側專門辟出來一塊兒耕地。
二皇子宣讀完祭詞後,帶著三皇子一起到一邊的耕地上,握著鋤頭不輕不重地揮動了幾下。
司禮太監禮成的話兒剛一出口,二皇子趙廣臉上一直繃著的緊張神情,鬆懈了幾分,恢復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沈鈺珠帶著慕家的女眷走進了慕家的棚子裡,將祭祀用的春餅春菜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分出來一份兒。
她端著白玉盤子,將分好的春餅雙手送到主位上坐著的慕侯爺手中。
慕侯爺這些日子與自己這個不聽話的兒媳婦倒是相安無事,看著沈鈺珠送了春餅過來,只是冷冷哼了一聲,倒也沒有為難什麼,接了過來。
沈鈺珠躬身退下,正準備坐在下首位將自己的那份兒春餅吃掉後,回家歇著,突然外面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像是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帶著異樣的驚心動魄。
「侯爺!侯爺!!」是慕家的親衛軍,狂奔了進來。
慕侯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沈鈺珠看向那人時,狠狠驚了一跳,一下子站了起來。
為首的這位小將,沈鈺珠認識的。
就是這一次跟著慕修寒出征的慕家親衛軍將官,慕侯爺雖然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可慕修寒畢竟是他的兒子,去豫州剿匪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他是不會拿著自己親生兒子的命開玩笑的。
他將自己的親衛軍都派給了慕修寒,可現在副將回來了,主帥卻不見蹤影。
征戰沙場若干年的慕侯爺,頓時打了個冷顫,死死盯著那渾身血污的親衛軍小將。
「發生了什麼事?世子爺呢?「
那幾個渾身血污,滿身是傷,看起來精疲力盡的親衛軍,噗通一聲跪在了慕侯爺的面前,嚎啕大哭了出來。
「侯爺!侯爺!!嗚嗚嗚……」
「啟稟侯爺!七殿下惹了瘟疫,轉移到涿州城養病,怕是撐不住了!」
「世子爺……世子爺他……他征討反賊的時候,被亂箭射死了!!」
「你……你說什麼……」慕侯爺頓時臉色煞白。
沈鈺珠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手中的盤子掉落在地,整個人緩緩向後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