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特意早些起床,給張見山和阿吉做了早飯和午飯,然後便匆匆出發去清河縣告狀。【Google搜索】
張見山有些擔心小娘子,但見她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心中思忖再三,還是暫且由著她去。
若她像上次那樣難以收拾了,他再替她圓回來便是。
蘇憐交代好家中大人小孩的事,便匆匆找輛牛車上縣城去。她與小九約好,午時之前在縣衙門口碰面。
小九早早地就候著了。今日是收狀紙的日子,看著縣衙里進進出出的人,一個個或是怒氣沖沖、或是愁容滿面,小九有些想打退堂鼓。
本朝主張仁愛,衙門也倡導息訟,也就是不主張平民百姓通過打官司維護利益。遇上平民百姓雞毛蒜皮的糾紛,往往各打五十大板,然後發落出去。
所以,小九心裡畏懼官司,也是有道理的。他心想,等蘇娘子來了,還得好好勸勸她。
等了一個時辰,他遠遠見到蘇娘子風塵僕僕地往這邊來。待她走近了,才發現她鬢髮都走散了,粉腮邊散落著幾絲碎發,溫婉俏麗、平易可親。
「小九,你早就到了麼?」蘇憐一見到小九,氣喘吁吁地問。
小九支支吾吾道:「額,我、我就比娘子早來了一刻鐘。」
蘇憐點點頭,道:「快到午時了,過了午時衙門便要關門午休,我們趕緊進去吧。」
小九急忙喚住她,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蘇憐看著小九,讚許地笑了:「小九,原先我以為你只是怕事,沒想到,你還是會思慮事情的嘛!」
小九得了蘇憐的讚許,傻乎乎地高興起來,道:「那,蘇娘子……不如就此作罷?」
蘇憐卻肅然道:「不行,今日一定要把狀紙遞上去。」
「啊?這……這卻是為何?」
蘇憐道:「思慮已定,即當行事。半途而廢者,不單一事不成,註定萬事難成。之前我已經跟你說過這個道理了,小九,我豈是為了這一件事爭口氣,我是想通過爭口氣,讓你立起來。你可是條漢子啊,怎麼能如此婆婆媽媽的?」
蘇憐讚賞小九為人誠信,但卻不喜他如此慈軟。要見他培養成自己的得力幫手,須得讓他整個人立起來,有棱有骨、進退有據,將來才能替她管事。
小九聽了這番話,挺起胸膛道:「好!我們告官去!小九再也不說半途而廢的話了!」
蘇憐淡淡一笑,搶在他前面快步走進了衙門。
臨近午時,衙門裡的人已經少了。今日只是收狀紙,知縣並不坐堂,只留了一個師爺在衙門內收狀紙,就連衙役什麼的都早早地去吃飯了。
那師爺二十上下年紀,穿著青布衫,頭戴幞巾。雖然堂上空無一人,他也是有些無聊樣子,但卻依然端坐,背挺得也還算直。
小九進了衙門便壯起膽子來了,這是他的官司,怎麼能讓女人替他出頭。
他快步趕在蘇娘子前面,行至那師爺面前,拱手道:「敢問師爺,今日是在此處遞狀紙麼?」
「你要打官司?」那師爺問的是小九,目光卻看向蘇憐。
蘇憐被他看著,倒也坦然,對著他略略施了一禮。
「小民青陽縣羊小九,要告清河縣蓑衣巷的王賴巴。」小九坦然道。
師爺終於將目光轉向小九,問:「你是青陽縣人?我也是。你可是縣城裡的?」
小九垂手恭敬道:「小的家住城東洗布巷。」
「洗布巷?!」師爺站起身來,「我也是家住洗布巷!你姓羊,你娘可是洗衣娘?」
小九瞪大眼睛:「正是!家母靠著替人浣洗衣物養活了我們九兄妹!師爺您可是住在巷頭?」
那師爺笑眯眯拱手道:「正是。在下家住洗布巷頭,姓宗名璞,家中是賣布的。」
小九恍然大悟,指著宗璞道:「哦!你就是布店宗家的公子!這麼說,你就是那個十七歲就中秀才的宗二郎?」
宗璞報赧道:「嗨,秀才又有何用,連考三年,連個舉都中不了。原先在青陽縣衙作師爺,前幾日調到清河縣來了。我在清河還沒碰見過青陽人呢。」
蘇憐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出門遇老鄉,兩眼淚汪汪。縣衙里有交情,可是重大利好。她施施然一福,笑道:「大人文星高照,久非池中之物,來日必定高中。」
宗璞見這小娘子生得俏模樣,言談舉止又得體文雅,想必不是小九的家眷,可卻猜不到她為何與小九同來。更蹊蹺的是,他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女子……
「還未請教娘子是……」宗璞拱手道。
蘇憐又微微一福:「妾身是清河張蘇氏。」
宗璞心道,果然,不是兩口子。
「那,蘇娘子此來是……」
「妾身是小九的狀師。」蘇憐道。
狀師?女狀師?宗璞心下一驚,忍不住又打量了這小娘子幾眼。
這模樣,這身段。他忽然想起來在哪裡見過她了。
那日在五里莊,他執事完畢之後,躲在屏風後面想看看那位「貴人」的真容,所見的就是這位小娘子。
雖然她當時蒙著面,但依稀還是能辨認出她的輪廓,再說這形容舉止,無疑就是那位假扮東家的女子。
那日從五里莊出來,宗璞便猜到這定然是一個局。費如此大的周章,就是為了引那一男一女入局。
後來他還查探了一番那一對男女,得知也是一對狗男女,那婦人仗著受寵欺負主母,還進讒言讓當家的將唯一的嫡小姐嫁到窮山溝去了。順藤摸瓜,他查到了被做局的是清河縣舉人老爺蘇秦名的姨娘,而那位假扮「貴人東家」的便是嫡女蘇憐。
這麼說,眼前這位張蘇氏,便是蘇憐了。
果然是個聰慧的可人兒。只可惜……心計太過厲害了。
蘇憐見這師爺一直盯著自己瞧,淡淡一笑問:「大人在看什麼?妾身可是說錯了什麼話?」
「唔,沒有,沒有。」宗璞回過神來,公事公辦道,「娘子既然是狀師,可有呈交訴狀?」
蘇憐眯起眼睛笑吟吟道:「那訴狀還沒來得及寫下來。請教大人,咱們清河縣的訴狀有沒有什麼規矩,可否借兩三份寫得好的,給妾身參照參照?」
宗璞和小九同時看向蘇憐——她壓根就是從沒寫過狀紙,也根本不會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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