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見山回到家中,只見阿吉和二狗兩個孩子蹲在院子的角落,一人拿著一根木棍正在畫畫。記住本站域名
「一個丁老頭,偷了兩個蛋,別人打他三巴掌,掉了四顆牙,他捲起包袱往外跑,大家叫他小小……」
兩個孩子一邊畫著,一邊念念有詞,畫完了還嬉笑作一片。阿吉笑得前仰後合,一不小心往後仰倒。
「爹!你回來啦!」阿吉倒在地上,看到他爹站在身後,急忙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爹!你看!這是阿吉寫的字!」
張見山看了看地上那鬼畫符,忍不住笑了。這哪裡是字,分明是哄小孩的,一定又是那丫頭教他的。
蘇憐聞聲從屋裡出來,手裡還拿著擀麵杖。
「你回來啦,快吃午飯了。」她說完又回屋裡去,裡面傳出碗碰碗的聲音。
她立在門中的那一瞬間,讓他有些怔愣。那一句平淡無奇的「你回來了」,讓他心裡湧起無法言說的滋味。
他一直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了無牽掛。後來雖然有了阿吉,但這個家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每天吵吵嚷嚷,雞飛狗跳,讓他操心。
他是該讓她早早走的。
「爹爹,這是什麼,真好看!」阿吉注意到張見山手中提著兩隻飛禽,好奇地問。
張見山將手裡那兩隻飛禽扔在地上,笑道:「這是紅腹錦雞,今日運氣好,在山裡尋見的,還是一對。」
這東西很難遇上,遇上了也極為難捉。張見山從地上撿起兩根乾草,銜草為環,將錦雞的腿綁住,這樣它們就飛不起來了。
蘇憐聽到錦雞的叫聲,又從屋裡出來。放在張見山把錦雞拎在身後,她沒注意到。
「欸,這是錦雞嗎?也太好看了吧!」
「唔。」張見山淡淡應道。
蘇憐見那錦雞尾羽極長,身披五彩羽毛,還有華麗的冠羽。心想,古人想像的鳳凰大概就是以這東西為原型。
「這東西好吃嗎?」二狗問。
蘇憐心想,這不是焚琴煮鶴嗎。便笑著說:「天地生靈氣,凡是長得特別好看的東西,都近乎於靈,不能吃的,養著玩吧。」
張見山看她布衣荊釵,身上還沾了麵粉,卻不顯得邋遢,只覺可親。她模樣生得好,人也聰明活潑,若是能嫁個平常的好人家,定能令家中蓬蓽生輝。
可惜,他卻不是那平常人家。
蘇憐還要做飯,正準備回去燒水,見那對錦雞雙腳被縛,窩在地上十分難受的樣子,便道:「見山哥哥,你這樣綁著它們,它們會難受的。我聽說飛禽的翅膀下面有一根飛羽,只要剪斷了,它們就飛不起來了。」
剪去飛羽?張見山暗自思忖。
原來,還有這個法子。不能除去,不令其飛即可。
他自然知道飛禽的飛羽在哪裡,摸出小刀,尋到最硬最粗的那幾根,輕輕一挑。然後將草繩解開,果然,任憑那錦雞如何撲騰,卻再也飛不起來。
過了一會兒,屋裡傳來蘇憐的聲音:「吃飯了!」兩個孩子爭先恐後地擠進屋。
張見山也跟著進去,方才他在院子裡就聞到麵食的香氣了,肚子早已空空如也。
蘇憐午飯做了熱騰騰的手擀麵,王二狗恨不得連鍋都吞了。知道張家要圍爐吃什麼「火鍋」,他更是賴著不想走了。
到了快要吃晚飯的時候,二狗他娘見孩子還不回家,便來張家尋。二狗說什麼也不回去,非要賴在張家吃火鍋。王家雖窮,但也是要臉面的。二狗他娘老說歹說,非拉著二狗回家,二狗卻死死摳住門框就是不鬆手。鬧得不亦樂乎。
蘇憐留也不是、趕也不是,勸也勸不動,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張見山打圓場道:「狗兒,送你一隻雞,可好?」
二狗一聽,可以順只雞回家,頓時不鬧了,肚子裡打起了小算盤。蘇憐看他那樣子,定是在權衡,究竟是賴一頓火鍋好,還是順一隻雞好。
「這怎麼使得?這多好的錦雞啊!拿到清河縣,能賣半兩銀子呢!」二狗他娘急忙擺手。
「嫂子,平日裡多虧你替我照顧阿吉,見山無以為報。別說這一隻雞,就是天天給你送,也不足以報導嫂子的恩情。」張見山誠懇道、
不等二狗他娘推辭,張見山便從地上拎起一隻,徑直朝王家去了。二狗他娘急忙扔下孩子去追,二狗見狀也沒得選擇,總不能順了雞還蹭飯吃,只好跟著他娘一同去。
王家院裡又傳來一陣推擋聲並雞叫聲,過了一會兒總算消停了,然後蘇憐便見到張見山空著手回來。
蘇憐鬆了一口氣:「總算送回去了,照看兩個孩子可真是累死了。」
張見山笑了,道:「若不送他一隻雞,恐怕咱們晚上都別想吃飽。」
那二狗哪裡像五歲,明明是十五歲的胃口,中午一人就吃了一半麵條,蘇憐幾乎沒怎麼吃,張見山和阿吉也沒吃飽。
已經接近初冬了,不論做什麼菜都涼得快,還是火鍋最適合這樣的天氣。蘇憐見父子倆吃得不亦樂乎,心裡成就感滿滿的。
張見山很久沒有如此大快朵頤了。他一向對於吃食沒有什麼講究,小時候玉饌珍饈到了他口裡感覺味道都差不多。不知道為什麼,這憐丫頭做的家常小菜卻十分合他胃口。
小家碧玉的姑娘,處處都勝人一籌,只可惜……
「爹爹,阿吉今天學寫字了,會寫好幾個字呢!」阿吉端著碗,認真稟報。
張見山撓了撓他的頭:「阿吉會寫什麼字了?」
阿吉放下碗,從火塘里挑了一根沒燒著的細木棍,寫下:一、二、三、丁、小……
「對了,還有這個!」阿吉在木灰里畫了一個圈,「姐姐說,這是零,零就是沒有。」
蘇憐笑著說:「今天本來是想教阿吉寫數字,誰知狗兒來了。那孩子沒什麼定性,剛寫一會兒就拉著阿吉出去玩,我只好教他們寫字畫。唔,就是那種把字含在塗鴉里的畫,寓教於樂嘛。」
張見山想起中午聽到兩個孩子念的童謠,原來是她想出來的法子。
「難為你了。」張見山道。
「這倒沒什麼。只是,阿吉聰明又有定力,雖說只有三歲,但比二狗更好學。要是只有阿吉,我便可以好好教,寫字、背三字經都不在話下。要是二狗天天來纏著阿吉,兩個孩子我可教不了……」蘇憐想起這一整天被兩個孩子吵得頭大,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怪不得古人說,聖人擇鄰而居。」
張見山溫厚一笑,勸道:「阿吉他娘走得早,以前都是托王家嫂子代為照顧。憐兒聰慧,若是能教,就兩個孩子一併教吧。若是為難,也不勉強。」
在蘇憐的印象中,這還是張見山第一次提到阿吉他娘。別人的隱私她從來不打聽,更何況是傷心事。只是他驟然提起,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不由得想,他那位娘子一定長得很好看吧,不然怎麼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孩子。
話說到這裡,便再也無話,二人各自懷著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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