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夜寒君是第一次聽說，關於滅蒙華的事情。
參照芒昊，類似的族長候選人，身邊肯定跟著聖王級別的強者，且數量不可能只有一個。
夜霓裳、夜奇玉，亦或是夜雯妃，能將其斬殺。
這意味著，他們手裡可供驅策的戰力，早就達到相同的級別。
「半個紀元不到，死派的族人，成長得都好快……」
夜流螢咂著舌頭，不由感慨：
「曾幾何時，我們還處於夜氏聖人的庇護下，經歷考驗，遭受魔難。」
「一轉眼，我們這批少王、少皇，居然都登臨聖位，也都成為家族的頂樑柱。」
「現在，我們更是劍指天神，視其為砧板上的魚肉，此間心態之懸殊……何其夢幻！」
夜寒君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夜隱蠕動嘴唇，心嚮往之：
「是啊，真想辦一場風風光光的歸族大會，邀請所有的故人相見。」
「就像滅蒙氏正在做的一樣，昭告諸天，告訴所有的神族聖族，冥燈有主，想要染指，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資格。」
「然後，夜氏族人，再也不用東躲西藏。」
「只因我們背靠家族，背靠冥燈，出入諸天，人人敬畏三分……」
「冥燈解封的那一天，一定會的！」
夜寒君微微一笑，眼底有精芒溢出：
「單單憑藉木伊，遠遠不夠。」
「如滅蒙神鳥這般，一介新神，舉辦豪宴，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暗中窺探？」
「我冥燈的敵人遠遠比滅蒙氏多，再加上太陽深淵的羈絆，不爭一爭諸天萬族的最強——永遠會有跳樑小丑蹦躂出來鬧事。」
……
彼時，宴會正常進行。
滅蒙神鳥與滅蒙氏的到來，無疑將宴會的氛圍拔升到高潮。
在無數的恭維和讚嘆聲中，內圈的光幕忽然瓦解。
精靈冢的晶銳、晶古，清了清嗓音，主動朝著王座飛去：
「恭賀滅蒙神鳥登臨至尊神位，奉靈祖之命，贈九彩元素神石一枚！」
「此石乃先天之物，聚集金、木、水、火、土、風、雷、光、暗——九大元素。」
「憑藉此神石，供養一處大秘境輕鬆有餘，若是拿去修行，那也有無窮裨益。」
「這是精靈冢與天界之間，真摯友誼的見證。」
「靈祖由衷希望，天界的未來能與精靈冢互相來往，若能締結同盟的關係，必定是一場雙贏。」
「唔，靈祖有心了。」
不可名狀的光團，依舊看不清滅蒙神鳥的真身。
但祂點落三根羽毛，初時如神劍疾馳，臨近晶銳、晶古的面前時，卻又神奇地停止：
「三片神羽，回贈靈祖。」
「天界剛剛恢復秩序，正是需要盟友的時候，精靈冢作為老牌神族，能與你們合作，本尊也很高興。」
「謝天神！」
晶銳、晶古，大喜過望。
他們十分小心地將羽毛收起來，回到座位後，恭敬行禮道：
「天神之意，我等一定傳達靈祖！」
「今日天神以真身降臨，我等滿懷激動與欣喜，當痛飲十杯，以表敬意！」
「咕嘟！咕嘟！」
這一刻，不僅晶銳、晶古舉起酒杯，內圈其餘的賓客，動作同步。
這樣的畫面輻射到外圈，天狗、畢方之類的羽之聖族，趕忙抱著酒桶，大喝特喝。
「祝賀天神登基，有天神在，天界即將擺脫美食荒漠的惡名！」
辣椒海皇室，綽號「美女椒」的紅衣女子，端起玲瓏酒杯，笑靨如花：
「我家祖母，一直想擴大商業版圖。」
「若能收購天界的特產，販賣到諸天各地，天界的生靈能享受恩惠，諸天也能享受不同層次的口感，還請天神認真考慮其中的可能性。」
滅蒙神鳥的精神波動，悠悠揚揚散發出來：
「久仰香辛女神之名，冠位之中，論經商和賺錢的頭腦，無人可與祂並肩。」
「不過，天界剛剛收復，還是一盤散沙。」
「本尊想穩固一下天界的統治地位，等到固若金湯時，再與香辛女神締結真正的商業合作。」
「這個時間不會特別短暫，不如就約定一千年，一千年以後，本尊帶上禮物，親自拜訪辣椒海——如何？」
「一切遵從天神的意志，我等不敢幹預。」
美女椒飲盡杯中之酒，臉頰紅通通的，略顯媚態的坐回原位。
「天界之主，俺代表金神山！」
一直在呼呼大睡的大力神將，忽然跳起來，熱情地撲向王座。
肉眼可見的，它被神性屏障阻擋，無論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踏入滅蒙神鳥的近前處。
「嘿嘿，不愧是封神，好強的威懾力！」
「俺沒別的意思，俺家老大想去探一探巨人谷的虛實，但祂一神總覺得沒有把握，想找個靠譜的幫手，不知道你有沒有想法？」
大力神將的聲音，大大咧咧的，一點也沒有生分的意思。
偌大天神宮，突然騷亂，晶銳、晶古、美女椒……頂層勢力的代表，都把視線投落到大力神將的身上。
「大力神，膽子挺肥。」
「巨人谷這兩個紀元約束族人，不再像近古宙那樣到處征戰，好不容易消停下來。」
「怎麼到了金神山這邊，還想主動登門挑釁呢？」
滅蒙神鳥的精神波動，開始摻雜著一絲審視的味道。
大力神將恍若不聞，笑聲爽朗道：
「沒辦法，俺家老大，年輕時被巨人族按在地上摩擦，險些送了性命。」
「巨人谷這個宙元一反常態的低調，天曉得是不是它們的老祖宗掛掉了。」
「要真如此，不抓住機會幹翻它們，等到新的巨神誕生，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這樣的話……容我考慮考慮。」
滅蒙神鳥的答覆，異常委婉。
「好咧，你想好之後，告訴俺，俺再回去告訴老大！」
蠻系的大力神將，大概是天生遲鈍。
它壓根沒有聽出弦外之音，還真樂呵呵地坐在地上，一副要耐心等待的樣子。
「這個笨蛋……」
夜流螢都無語了，忍不住吐槽道：
「謀劃神族之間的戰爭，居然擺在檯面上，蠻系的封神遺脈，腦子裡都是肌肉嗎？」
「即便滅蒙神鳥有些想法，祂也不敢當著這麼多神族的面，馬上答應啊。」
「用腳丫子想想也知道，這是應該暗中謀劃的事情。」
「這還沒動手，風聲先傳出去，巨人谷不就有了充足的時間應戰嗎？」
夜隱低下頭，斟酌道：
「以前就聽說，大力神和巨人之神有恩怨糾纏，但沒有確鑿的證據證實。」
「新生宙第二紀元，隨著新物種不斷誕生，老牌的強族總有被替換的，巨人族作為諸天最具有代表性的神話族群之一，會有覆滅的可能嗎？」
「難。」
夜寒君不認同：
「巨人族的低調，估摸著的確碰到了棘手的問題。」
「可大力神也是執掌力量的神祇，想要在相同的領域打敗巨人之神，這個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更進一步，發動種族戰爭進行清除式攻擊，大力神不找兩個同等級的幫手，半分機會也看不到。」
「咳咳！這是天神宴，不要一上來就講這些嘛！打打殺殺的，氛圍太凝重啦！」
三十六星瓢蟲王，晃動蟲肢，突然朝著王座行禮道：
「我們巨昆谷，聽聞天界有主，特來恭賀。」
「天神在上，這份禮物清單還請過目，都是上檔次的聖蟲精血、神蟲遺蛻，但凡是羽族不會不喜歡的。」
依言，一卷捲軸飄向滅蒙神鳥。
滅蒙神鳥掃了一眼後，交接到滅蒙芹的手裡：
「小芹，全都記下來。」
「不辭辛苦抵達天界的，本尊認可其中的友善之意。」
「等天界穩固，滅蒙氏必然一一拜訪，此間感謝不再多言。」
「哪裡哪裡，小蟲不勝惶恐。」
三十六星瓢蟲王，像是受到無上的褒獎，屁顛屁顛的回到座位。
「謹代表木神山，祝賀天神登位。」
「代表雲海，為天神獻上祝福……」
木神山的靈瑤、靈朔，雲海的雲巫神女、光巫神女……有資格坐在內圈的神族代表，接連獻上珍寶。
對此，滅蒙神鳥還會予以基本的禮貌與回應。
但是當中圈的聖王家族，逐一上前參拜的時候。
祂不說話了，至多發出一道淡淡的鼻音，前後差別對待相當鮮明。
「天神好威武啊，看不清容貌，卻能感受無與倫比的神明氣息！」
「嘿嘿，我也是見過神的羽族了，曾經火神山不要我，如今我拜入滅蒙氏的麾下，都是羽族，怎麼也有一份情誼在裡面吧？」
畢方、天狗、重明鳥、鬼車鳥、青鸞……一頭頭色彩華麗的禽鳥型聖靈，排著隊兒覲見天神。
夜寒君按兵不動。
他的座位在最後頭，附近的聖族想要往前擠，馬上會被前面的人用眼瞪住，想要參拜都不被允許。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夜寒君看到，一板一眼端坐的晴絨——突然站了起來。
「嘩~~~」
乳白的聖光拂過眾人的面龐，六片潔白的翅翼向著兩側撐開，翼展約二十米的聖天使，一下成為全場的矚目。
「是她，臣服於天神的聖天使代表……」
「嘖，天使一族就是漂亮得過頭了，以至於不像個真人，再配上這股聖潔的氣息，再兇惡的歹徒也生不起犯罪的心思……」
已經拜過滅蒙神鳥的聖人、聖禽，神色各異。
其中戲謔者占據三分之二。
曾幾何時代表天界的至高種族「天使」，如今居然衰敗成這個樣子。
神天使全部隕落，為數不多的聖天使，還要跪在仇敵的腳下，遵其號令。
一部分天界的原住民，百感交集。
另一部分，幸災樂禍。
他們樂意聽到由盛轉衰的故事，能有機會落井下石，怎麼可能錯過呢？
「天使一族不是喜歡腳不沾地嗎？這回怎麼踩在地上？」
「雖說地板打掃得很乾淨，但我就是覺得呀，這不符合印象中高貴的天使，哈哈哈……」
嘲笑者、歡鬧者、心疼者、輕嘆者、平靜者，不同的情緒，賦予不同的韻味。
晴絨沒有搭話，甚至沒有將目光望向任何一個口出狂言者。
但下一瞬，幾道飛羽攢射，咧嘴笑得最大聲的聖人，忽然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聖天使一族，願意依附我羽之神族，難道不是明智的抉擇嗎？」
「既已依附，便是自己人，再去嘲笑，是想與我滅蒙氏作對嗎？」
滅蒙一族的大長老·滅蒙骷，蒼老的聲音傳盪神殿，其中的冷漠堪比萬丈冰山。
前不久露出傲慢神采的聖人、聖禽，頓時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
「不敢！請天神寬恕！我等知錯！」
滅蒙神鳥沒有發話，滅蒙骷冷哼一聲，繼續發號施令道：
「這是天神宴，意在慶祝。」
「你們既然有資格坐在這裡，願意服從天神的意志，死罪可免……滾出去吧。」
「鏘！」
駐守在牆邊的守衛，馬上目露凶光。
他們衝到那些詆毀者的身旁，架著他們的胳膊或者翅膀，直接往門外丟去。
「謝……天神寬恕！」
鼻青臉腫的賓客，趕忙爬起來，趕在大門閉攏前，再一次跪倒在地。
「砰！」
沉重的神殿之門關閉，天神宮內徹底安靜下來。
空氣中唯有酒香飄溢，靜默祥和的景象，令人難以置信這是一場座無虛席的大宴。
「晴絨，你是聖天使一族的表率。」
「若你能說服那些逃出天界的聖天使，共尊我滅蒙氏，我族至尊絕不會殺它們，必然以禮相待。」
滅蒙封——滅蒙氏現任家主，降臨地面，揚起頭望向晴絨的面龐，一半嚴肅，一半誠懇。
晴絨沒有答話，一路穿梭人群。
踏入內圈後，她越過駭熊氏、遠飛雞、麻婆教，又越過雲海、精靈冢、巨昆谷、木神山、辣椒海……最終站定在與滅蒙神鳥間隔約五百米的位置。
「天使一族，命運多舛。」
「滅蒙氏雖然不是我族衰敗的主要原因，但神天使遺脈因你們而亡，這是不爭的事實。」
萬眾矚目下，六翼聖天使·晴絨，嘴裡一邊說著令人皺眉的話，一邊彎腰，膝蓋往地面砸去。
「噗通！」
她竟然真的跪倒在地，並且是雙膝跪拜，沒有一點水分！
要知道她可是聖天使啊，縱使是普通的天使也從來不會動用叩拜之禮。
如今面朝羽之封神，念在她天使族血脈的身份，滅蒙神鳥決然不可能強迫。
但她還是跪下了，晴絨對待天界新主——當真如此敬畏嗎？
「不對啊，小晴絨偏移了三十度的方向，不是正對大天神……」
「她其實對著虛無處朝拜，所恭迎的目標，難不成是……」
小瓜瓜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一道穿雲裂石的炸響，像是要把整個宮殿弄塌。
「咔擦！！」
晴絨的聖天使之軀，毫無徵兆的布滿裂痕。
又是四片羽翼從她的背後舒展，霎時，十翼迸發。
金色的波浪長發狂舞在半空中，雙眼亮起金光的晴絨，憑空飛了起來。
再然後，她的手中多出一把與軀體比例嚴重違和的巨錘。
迎著所有人驚愕的目光，她舉起巨錘——徑直砸向自己的心臟。
「轟隆！！！」
那是開天闢地的一擊，狂暴的颶風掀飛全場的座椅，三十六星瓢蟲王、七劍螳螂使、晶銳、晶古、美女椒……所有的神族代表心裡頭都騰起驚濤駭浪。
就連最大條、最憨厚的大力神將，它也瞪圓瞳仁，震驚得舌頭都捋不直：
「哎呀媽，隱藏的神天使？」
「這是哪尊祖宗，持有的神性波動，怎麼跟天神相差無幾呢？」
「喇——嘛——嗦——摩——哈——」
無論是聖人還是聖獸，須臾間都聽到浩氣凜然的梵音，似有佛祖顯化世間。
那種不惡而嚴的生命磁場，逼迫著九成的生靈，竭盡所能的趴倒在地。
如此，最低的距離，肉體與心靈上雙重施加的壓力，方才有減緩和抵抗的餘地。
「嘩啦！！！」
第十一片、第十二片、第十三片……
又是八片羽翼，宛如樹枝抽芽，磅礴的生命力遮擋九天的威嚴。
晴絨的神天使之軀，突然朦朧似霧。
祂的身前浮現一本鮮紅的法典，那法典順著風浪肆意翻動，數不盡的書頁飄落大地，進而一株株血紅的古樹拘禁王座。
那代表滅蒙神鳥的神秘光團，像是被圈禁在鳥籠中，左右衝撞也不得逃脫。
「我有罪，對不起後裔，對不起附庸。」
「但我還沒有死，屠我最後的遺脈，該當何罪？」
「撕拉！！」
一片白羽，猝然染上鮮紅，像是嗜血的魔兵，對準滅蒙神鳥的頭顱削去。
「刺啦！！」
另一片白羽，倏地燦如黃金，格擋面前，三根以詭異角度切過來的飛羽，忽而被阻斷崩碎。
「神典天使……狂暴形態。」
「天神奧義……昊天無極！」
一點神光，如繡花針那麼細，筆直地貫穿天空。
旋即，一朵輻射方圓五十萬里的蘑菇雲——轟然爆開。
夜寒君忍著眼球的刺痛感，眺望蒼穹，驚訝地發覺，這一瞬間，天空似有厚度，而寬度……無限延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