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做了一葷一素一湯,她的廚藝算不上有多驚艷,但至少能算得上是家常菜的水準了。
這也是虞倦洲會時不時來她那蹭飯的原因,說外面的飯菜再好吃也沒有家的味道。
可虞念想著,真想要家的味道,那只能是以前的虞家了。
江年宴喝了口湯,沒說好喝也沒說難喝,放下了湯匙命虞念陪著一起吃。
虞念是真不想多待,可又走不了,就只能跟他一同用餐。
餐桌安靜。
江年宴本來用餐的時候就喜靜,所以虞念始終在保持沉默。就這樣默默用餐,吃了幾口後虞念覺得異樣,一抬眼,不想就跟江年宴落過來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虞念奇怪,「宴少不吃嗎?」
好像就喝了口湯,湯匙放到一旁,筷子都沒怎麼動呢。
她做的飯菜有那麼難吃嗎?
江年宴只是淡淡回答,不急。
不急就是不餓,這麼大的人了也犯不上她催著吃飯,於是虞念也沒管他,自顧自用餐。
他不急不代表她不急,趕緊吃完趕緊撤。
虞念吃得不多,幾口就算是填飽肚子了。見江年宴坐那一動不動的,她問,「你確定不吃是嗎?不吃的話飯菜我撤了。」
她想的是飯菜都做了,乾脆連同餐桌就一起收拾了吧,將他所有的藉口都給堵住,否則他再來一句,今天沒家政來,只能你來收拾。
江年宴是開口了,卻不是照著她的劇本來的。他說,「我當然吃了。」
虞念一愣。
「但是我抬胳膊吃飯牽動傷口,你餵我。」江年宴說得雲淡風輕的。
虞念誤以為自己聽錯,啊?了一聲。
半天她說,「用另一隻手。」
「我不習慣用另一隻手吃飯。」江年宴說。
虞念想了想,給出良心建議,「這樣吧宴少,你看你也不缺錢,讓老劉給你找個護工如何?專業級別的那種,伺候你吃喝拉撒睡。貴是貴了些,可服務到位啊。」
「我不喜歡陌生人出入我住的地方。」江年宴說。
「那就讓老劉親自來,反正他也是你的貼身保鏢。」
江年宴不疾不徐,「你也說了老劉是貼身保鏢,他不是護工,做不到照顧人的活。」
虞念呵笑一聲。
「笑什麼?」
「老劉做不來我就能做來?」虞念眉梢不悅,甚至有些不耐煩,「宴少是離開虞家太久了忘了我會什麼不會什麼,還是以為我在社會上歷練得無堅不摧、身懷七十二般武藝了?」
江年宴聽著這番話不怒反笑,「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話畢他起身走出了餐廳。
要去哪?
虞念微微蹙眉。
沒一會兒江年宴就回來了,手裡拿了樣東西。往桌上一放,虞念定睛一看,是張銀行卡。
頓時就明白了。
呵。
她的反應被江年宴看在眼裡,不動聲色說,「沒額度限制,想刷卡或取現都隨你,只有一個要求,一切以我的需求為重,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虞念冷眼看著桌上的銀行卡,「宴少這是要明碼標價地來包我了?」
江年宴抬眼看她,「你過來。」
虞念遲疑了少許,走近了幾步。
江年宴看著跟他有差不多兩臂之隔的女人,氣笑了,「這叫過來嗎?來我身邊。」
虞念上前。
江年宴伸手拉住她,微微用了些力氣,她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順勢坐他懷裡。
心說,傷口這也不疼了。
他這傷口疼或不疼的還是個玄學呢。
江年宴湊近她,高挺鼻樑穿過她的髮絲,汲取她身上的幽香,低語,「讓你在我身邊待一年跟包你有區別嗎?」
虞念低垂著臉,許久笑了,拿過銀行卡,衝著他示意了一下,「所以要以這種方式來時刻提醒我你的僱主身份嗎?」
江年宴嘴角勾笑,「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虞念譏笑,「沒額度限制,宴少可真是闊綽啊。」
江年宴故意忽略她眼底的譏諷,圈住她的細腰趁機將她拉近了些,「卡是你的,錢怎麼用隨你高興。」
他的薄唇游曳在她的臉頰,嗓音低沉,似笑非笑,「但是,不准拿錢去養小白臉。」
他順勢將她手裡的銀行卡揣進了她的衣兜里。
虞念說,「我都快養不活自己了,還有心思養小白臉嗎?」
「我養你,不用你養你自己。」江年宴低笑,輕咬了她的耳垂,「你乖乖聽話就行。」
男人的氣息又明顯的轉沉。
虞念後背一僵,馬上說,「宴少不是沒吃飽嗎?我餵你。」
見江年宴看著她笑,眼底隱隱藏著甦醒的情慾,她馬上解釋,「餵你飯。」
江年宴似乎被逗笑,倒也沒繼續逗弄她,「好。」
她要起身,男人卻沒鬆手的架勢。
「怎麼餵啊?這樣太不方便了。」虞念覺得坐在他腿上難受極了。
彼此衣服的料子挺薄,所以男人結實的大腿她感受得清晰,還有男人囂張的甦醒慾念,她的腿又被鉻疼。
「就這麼餵。」江年宴貼近她,沉笑,「餵不飽我別想離開。」
這句話意有所指,聽得虞念一顆心臟又開始狂跳。
她故意不接他的話茬了,先是盛了小半碗的湯,拿過湯匙來餵他。
他喝了,喝的過程中一直在看著她。
等半碗湯喝完,江年宴說,「現在這樣溫溫順順的多好。」
虞念心說,是了,因為在他眼裡她總是不情願總是有情緒,所以他希望她能順從。
她再次警告自己,一定要收斂情緒,一定要做得溫柔如水,必要的時候是要犧牲一些色相的。
他想要什麼就給夠他什麼,一直給到他膩為止。
放下湯碗,虞念伸出雙臂輕輕圈住他的脖頸,語氣也柔軟了下來,「你是拿了錢的,你是僱主嘛,當然要好好伺候你了。」
她的主動讓江年宴眼底有幾分松怔,但很快恢復如常,他笑,「好好伺候?那你要想想辦法了。」
他的唇輕輕貼在她耳畔,溫熱氣息往她耳朵里鑽,男人近乎低喃,「你了解我,我胃口很大。」
江年宴不是故意調情,哪怕他嗓音低低,哪怕他在說一件事實,他的氣息和身上的禁慾張狂都會讓女人把持不住。
虞念從不否認這點,他這個人平時禽獸,床上野獸。
這一次她沒躲開他的氣息,微微一笑,「胃口大那就多吃點啊。」她輕輕將他一推,身段很是柔軟地一扭。
許是女人意外的風情萬種讓江年宴有瞬間的愣神,總之她成功逃脫了。
盛了飯,用他面前的盤碟分了菜,虞念便後腰抵著餐桌,執勺抵著他的唇,餵飯。
江年宴也沒對她做什麼,張口吃飯。
幾口飯菜下肚後,他嗤笑,「曾經我也這麼餵過你,現在算是還回來了?」
這次輪到虞念一怔。
經他這麼一提醒她就一下想起來了。
是被人人捧在手心裡寵成小公主的年齡,雖說當時的虞念並不像其他富家千金似的跋扈任性,可畢竟平時都是被人哄著勸著的,所以多少會有些小脾氣在身上。
那年她還有一點點嬰兒肥,最開始旁人都誇她可愛她都沒在意,後來有一天從學校里回家後就決定要節食減肥。
因為學校的女同學在背后里議論她:她就是虞家的那位千金嗎?胖乎乎的挺有意思嘛。
另一位女同學就在小聲笑,胖就是胖啊,還胖乎乎,就屬你會說話。
正值豆蔻年華,也都是在頂尖的國際學校,在裡面上學的孩子大多數都是一個圈層的。虞念知道那兩個背後說她的女孩兒,其中一位也是上司集團家的千金,另一位是星二代。
剛開始虞念雖說心裡不高興但也沒表現出來,不料上市集團的那位千金愈發囂張,語氣里都透著不屑的——
「我聽說啊,她被歹徒威脅過,這才轉的學,也不知道她心理有沒有問題。」
星二代說,「我聽我媽說人在受到驚嚇後會有後遺症的,而且後遺症要在很久之後才能體現出來。」
「所以她才胖嗎?」富家千金譏笑。
星二代也笑得前仰後合的,「抑鬱而肥唄。」又說,「也不知道那些男生們怎麼想的,你長得比她好看多了,那些男生們非說她好看。」
星二代這姑娘是懂得怎麼激發矛盾的,果然富家千金更不高興了,這也是她一直瞅虞念不順眼的原因。
但虞念這次沒躲,就一下擋住了她倆的去路。富家千金本來就不高興,一看見是虞念擋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語相向。虞念當時也沒跟她倆吵嘴架,撲上去就打。
戰況挺慘烈的,畢竟對方是兩個人,但虞念有狠勁,把對方那兩個打得鼻青臉腫的,她也沒好到哪去,扎的辮子都被扯歪了,嘴角也腫了,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
當時阿宴雖說是虞念的保鏢不假,但當時校方有規定外人不得進教室打擾學生們,所以阿宴趕到的時候三人已經大打出手了。
也是因為這件事,虞翼遠乾脆把阿宴也送進了學校,一來可以學習,二來也可以保護虞念。
在了解事情真相後,虞翼遠愛女心切,震怒之下停了手中的兩個項目,恰好都是跟那兩家有關,兩家見情況不對勁,連夜登門道歉。
事情雖說就這麼過去了,可虞念當時心裡留了陰影,死活就不吃飯,急得虞太團團轉,管家也是急夠嗆,畢竟是看著虞念長大的,那疼虞念就跟疼自己孩子似的,命廚師挨著樣做,但不管做什麼虞念都不吃。
就在大家都沒辦法的時候,阿宴做了一碗粥。
說是粥吧,裡面米沒多少,挺稀的,裡面放了野菜和牛肉碎。虞家上下的人看了都搖頭,這粥不管是聞著還是看著都沒什麼食慾,小姐能吃嗎?
阿宴沒跟他們說解釋,端著粥就進了虞念的房間。
他跟虞念說,「首先你一點都不胖,其次,如果你真想減肥也不能斷了飲食,否則患上厭食症會很麻煩。」
虞念看見他手裡那碗粥就皺眉說,拿走拿走,我才不要吃呢。
阿宴沒如她的願,「我有辦法讓你變得強壯又瘦。」
「強壯?」虞念不解。
阿宴問她,「難道你想下次打架還受傷?」
肯定不想。
她都恨不得將對方打得鼻孔竄血。
「所以,你要吃東西,但要吃的健康就不會發胖。」阿宴輕聲說,「這碗粥米放了一點點所以少碳水,多牛肉富含蛋白質,野菜里又有維生素和粗纖維,你吃了不會對你的體重有負擔。」
虞念遲疑。
「你通過節食哪怕瘦成閃電最後還會反彈,一旦反彈那就控制不住了,到時候你會特別難看。」
阿宴的這句話結結實實戳中了虞念,她決定吃了。
但嘴巴疼,看見自己嘴巴還腫著愛漂亮的虞念肯定心理崩潰,好不容易想吃的欲望又沒了。
阿宴也沒著急,他說,沒關係,我餵你吧。
就這樣,阿宴一口粥一口粥地餵了虞念,他用的是不大的銀勺子,方便她微微張口就能吃進嘴裡去。
雖說勺子小喝得慢,但好在一碗粥就那么喝完了。虞家上下包括虞翼遠在內都趴著門縫往裡看,見虞念聽話地喝完了一碗粥,都激動得差點哭了。
阿宴說,「小姐你很幸運,你有太多關心你的人,所以你更要好好愛自己。」
從那天起,有一陣子虞念的飲食都是阿宴負責的,他會去研究食譜,研究什麼食材的搭配,也是費了不少心思。
虞念也很信任他,他說什麼能既營養又能減脂她就吃什麼。當她站在電子秤上的時候的確是減重了不少,虞念別提多高興了。
等到後來虞念才明白個道理,她那時候哪怕大魚大肉地吃也不會漲秤,畢竟之前絕食了好幾頓呢。
到了現在,虞念想起當年的疑惑,忍不住問江年宴,「你做的那些真是減脂餐嗎?」
江年宴笑,「你覺得呢?小姑娘好騙而已。」
果然。
「不過你那時候挺能打架的。」江年宴想起當時的場景,說實話他是挺震驚的,因為虞念在他心裡一直就跟個玻璃娃娃似的脆弱,竟能把那兩個女孩子打得鬼哭狼嚎找不到北了,也是完全超出他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