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躡手躡腳下了床,床上的男人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心慌得要命,去茶水間喝了整整一杯水也沒能緩解心跳加速的狀況。
她攥著杯子,努力去平復這種突如其來的心慌。
不是沒有過這種感覺,上次還是在虞家出事的時候,比現在還要讓人坐立不安,沒多久虞家就出事了。
虞念放下杯子。
走路儘量放輕動靜。
這個屋子所有的通訊設備都沒有,手機也被江年宴拿走了。
可江年宴的手機還在吧。
衣帽間靠近樓下玄關,在確定江年宴還在熟睡後虞念赤著腳下了樓。玄關拐角處保鏢們還在,是一天24小時輪流值守。
並且這次明顯增加了人手,不但在玄關這邊,屋門內外甚至地下停車庫和電梯角落也都有保鏢。
虞念覺得極其諷刺。
還真是瞧得上她啊,竟這麼耗費人力物力的來守著她。
靠近玄關,有人在聊天,低低的聲音,不刻意去聽也聽不清在聊什麼。
是守夜的保鏢。
白天他們只管看人,面色嚴肅從來不做任何交流,虞念一度以為他們是啞巴,眼下許是夜深人靜,人也倦了,所以稍稍放鬆了警惕。
保鏢們一般都是站玄關拐角,哪怕虞念進了衣帽間他們也是看不見的。但虞念還是儘量不驚動他們,一點一點地往衣帽間的方向挪。
可能是精神太集中了,玄關拐角處低低的交談聲就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哎,網上的新聞你看了嗎?」
「哪個新聞?你說今天那個車禍的啊?」
「對啊,我看網上曝光的那些照片撞得挺嚴重的。」
「我也看見了,也不知道裡面的人怎麼樣了,我看網上分析的,好像是人為。」
「絕對是人為,做咱們這行的光看那些照片就知道是人為的跑不了。那個湛檢察官一上任就大刀闊斧的仇家肯定不少,還有連帶遭殃的那位……」
那人的嗓音壓得極低,「聽說就是咱們裡頭那位虞小姐的弟弟。」
陡然玄關處傳出輕微的聲響。
保鏢,「誰?」
兩名保鏢衝進來一看,傻眼了。
是虞念站在那,臉色煞白。
保鏢們愕然,這才意識到她是聽見剛剛的那番話了,一時間也是嚇壞了。「虞小姐……」
虞念渾身都抑制不住地在抖,整個人都是發懵惶恐的狀態,她喃喃,「你們剛剛說……是誰出車禍了?」
她滿腦子都轉著剛剛兩人的談話內容。
嚴重車禍……
人傷得很嚴重……
兩個保鏢見這幕後腸子都快悔青了,但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都無濟於事,正所謂說多錯多,乾脆也就不說了。
見他們不回答,虞念更著急了,只覺得血湧上心頭,她二話沒說就要往外沖。
被保鏢攔得結實。
「放開我!」虞念發了瘋似的推搡著他們。
強行被江年宴給擄回來,斷了跟外界的一切聯繫,受盡屈辱不說,現在就連朋友和家人出事了她都不知道。
任誰在這個時候精神都能崩塌。
虞念從來沒這樣過,歇斯底里不顧一切,攔著她的保鏢們都能瞧見她眼裡的急切和狠勁,一時間也都肝顫。
正撕扯間,就聽其中一名保鏢急切的開口,「江先生……」
虞念一激靈,驀地回頭。
江年宴已經醒了。
就算他是在臥室里睡得熟,這麼大的動靜也能被吵醒了。
他站在她的身後,瞧見這幕後濃眉微微蹙起。
虞念顧不上那麼多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淚順著眼角就滑了下來,「阿洲和湛川出車禍了你知道嗎?」
江年宴眼眸一沉,抬眼掃了一下門口保鏢。
兩名保鏢一個頭兩個大,後背也是泛著冷汗,連連道歉,「江先生是我們多嘴,我、我們不該胡說話……」
江年宴面色極寒,看得人心慌。
他沒理會虞念崩塌的情緒,衝著其中一名保鏢一伸手,「手機。」
那保鏢戰戰兢兢地將手機掏出來。
虞念見他拿手機,眼底升起期許。
江年宴隨手撥了個號碼,對方很快接通,就聽他淡淡地命令了句,「上來兩個人。」
虞念沒等反應過來呢,就見那兩名保鏢噗通跪下了,「江、江先生……」
很快有兩名保鏢進來了。
江年宴淡淡命令,「這兩人做保鏢做得不安分,那就別做了。」
「江先生……」跪著的兩人如臨大敵。
很快被新來的保鏢給拉走了。
即將面對那兩人的是什麼虞念不知,但瞧著那兩人驚駭的反應,該會是不小的懲罰。
一時間虞念心驚地盯著江年宴,像是看著個陌生人。
這種眼神令江年宴很是不悅。
「車禍的事你早就知道了,是嗎?」虞念呼吸急促。
江年宴眼神淡淡,「知道又怎樣?」
虞念心口驀地竄疼,眼淚一顆顆砸下來,「他是我弟弟……江年宴,你怎麼能瞞著我?」
江年宴冷冰冰的,一把扯過她,「你是緊張你弟弟嗎?這麼著急更多是為了湛川吧。」
虞念反手攥著他的胳膊,低下來姿態,「江年宴,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他們在哪?我求你,你讓我去看看他們,求你了……」
江年宴的眼神里一點溫度都沒有,大手箍住她的後脖頸,俯臉盯著她,「想出去?你休想,虞念,那倆人說白了都是湛家的人,跟你沒關係,你最好識相點別惹我,否則我不會讓那倆人好過。」
虞念愣住了。
然後想起剛剛保鏢說的——
是人為的,一看就是人為的……
又想起之前江年宴拿著湛川和虞倦洲來恐嚇她的話……
「江年宴,是你對嗎?」虞念上下牙都在顫,死死盯著他,「是你找人幹的,對不對?」
江年宴盯著她,眼裡有一瞬不耐的情緒,他扯著她就往屋子裡走,冷喝,「你給我回房間。」
「江年宴,我求求你,你讓我出去吧,我想看看阿洲怎麼樣了,或、或者你讓我打個電話——」
「你給我閉嘴!」江年宴一把掐住她,眼睛裡都快冒火了,咬牙切齒的,「他們現在還死不了,但是虞念,你要是膽敢再提出去的事,我不保證他倆還能不能活著從醫院出去。」
虞念一聽頭皮都在嗖嗖犯涼。
瘋子!
他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一個很可怕的瘋子。
她幾乎是被江年宴一路拽著走到了客廳,虞念忍無可忍的,拼盡全力一把將江年宴給推開。
發了狂的女人手勁還是大的,就是那種孤注一擲不管不顧地使了蠻力。
竟生生把江年宴給推開了。
然後轉身拎起博古架上的花瓶,啪地砸碎了。
「虞念你——」
「別過來!」虞念手攥著挺長的碎片,鋒利的尖端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死死盯著江年宴,歇斯底里地喊,「你往前一步我就紮下去!」
「你瘋了?碎片扔了!」江年宴冷喝一嗓子,說著就要上前。
「我說了別過來!」虞念往後退了兩步,赤著腳,踩在碎片上的時候腳被劃傷了,血洇了出來。
但她似乎覺不出疼來,將手裡的碎片往脖子上用力一抵,脖子上的肌膚被刺破,有血流出來了,染紅了碎片尖端。
江年宴沒再上前,眉心緊鎖,「虞念,你以為這種威脅有用?」
「讓我走。」虞念一字一句。
她的手心已經流血了,順著瓷片的邊緣往下滲。
江年宴眼神愈發沉了,放低了嗓音,「你先把瓷片放下,你已經受傷了。」
「我受的傷還少嗎?這點傷算什麼?」虞念自嘲地笑,眼裡含著淚,「江年宴,今天你要是不讓我離開這,那我寧可死了。」
江年宴面色岑冷的,恨得牙根直痒痒,「你寧可死也不願意留在我身邊?」
「是!」虞念冷冰冰的。
江年宴倏然攥緊拳頭,氣得臉都青了。
電梯門陡然開了,兩名保鏢從裡面慌張張出來,身後還跟著數人。
帶頭的竟是江欣。
瞧見這幕後大驚失色,「念念!你要幹什麼?」又衝著江年宴呵斥,「老三!你瘋了?」
她看清了虞念的情況。
哪怕身上裙衫再長,也沒能掩蓋住身上的吻痕和淤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江欣倏然就紅了眼眶。
她萬萬沒想到虞念會這麼被折磨。
「欣姐……」見是江欣,虞念眼裡的淚水更盛不住了,她抖著嗓音問,「他們怎麼樣了?」
江欣自然知道車禍的事,忙告知,「他們沒事,已經脫離了危險,念念你先別激動,把東西放下,你已經流血了。」
「虞念,你鬆手——」
「別過來!」虞念見江年宴又要上前,陡然心驚,厲聲大呵。「讓我走!我要離開!」
江欣嚇得要命,雖說她是帶了人過來,周圍也有保鏢,但這種情況下誰敢輕易上前?虞念這次完全是下狠了心的,脖子上已經流血了。
江年宴看見她脖子上的血,心口也像是受了剜刑似的,悶得要命,幾乎透不過氣,有一度他恨不得想讓她手裡的碎片扎向他。
「虞念,你可以去看他們,但是你想離開,不可能。」他的嗓音很低,心口疼得要命。
虞念笑了,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流,「江年宴,你曾經說過只要我死了就能離開你,你記住,今天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死我的!」
話畢,手裡的碎片狠狠扎向了自己的脖子。
「虞念!」
「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