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沈輕言接手了軍工所一個關鍵項目,幾乎所有時間都耗在了軍工所。
當然了,主要原因是,他每次回去,都能看到邵煜深站在樓下。
而邵煜深的性子似乎也變了很多,沒有再主動開口跟他說話。
但沈輕言不想看到他,索性直接住在了所里。
韓所長也知道沈輕言和邵煜深之間的那點破事。
當看到沈輕言面色蒼白,一臉疲態的時候。
韓所長忍不住說道:「小沈,別這麼拼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實在不行再去找邵家老爺子說一下,老爺子不會不管他的。」
沈輕言沒有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而是想著最近的項目。
他覺得有點心神不寧,便按了按眉心,說道:「我去看一眼。」
韓所長無奈,卻也只能點頭。
「好,你去吧。」
沈輕言頭有些痛,他穿上沉重的隔離服,連開了幾道門,進入了核心廠房。
進入軍工所之後,沈輕言真的很努力。
對於軍工項目的每個細節都是慎之又慎。
他想要往上爬,就不能出任何意外。
從今天下午開始,沈輕言心裡就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他想在下班之前檢查一下核心廠房裡的壓力容器。
當看到核反應堆的安全殼出現破損時,沈輕言第一時間衝過去按下了關閉隔離區的按鈕。
他本應該立刻跑的,多一秒鐘停留在這裡,都多一分死亡的威脅。
可他沒有。
因為如果他不立刻關閉隔離區、啟動所有安全防護預案,污染物就會隨著流動的空氣擴散,會造成更大的損失和人員傷亡。
甚至一旦核反應堆熔毀,將會發生上百顆原子彈當量威力的爆炸。
催命般的警報聲響起。
跑!
瘋狂的跑!
想到剛剛安全殼上的裂痕,沈輕言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感受到過如此徹骨的恐懼。
他與聽到警報聲的其他同事一起,跑出了很遠,又服用了碘製劑。
但沒有用了。
沈輕言清楚的知道,沒有用了……
即使是專業的隔離服,也只能隔離掉很小一部分的核輻射,真正遇到情況時,隔離服的作用微乎其微。
——
另一邊。
邵煜深喝醉之後,渾渾噩噩的在酒吧包廂里昏睡著。
突然間,他像是做了什麼噩夢一樣,猛然驚醒。
不過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他才緩緩的呼出一口氣。
然而下一秒,季筠封驟然踹門進來。
「邵煜深!軍工所出事了!」
「什麼?!」邵煜深整個人僵在原地。
季筠封深吸一口氣說道:「軍工所和反應堆
的安全殼發生損壞,核材料泄露……沈二是第一個發現這起事故的人,現在……現在人已經在醫院裡了……」
邵煜深張著嘴,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就在季筠封以為邵煜深會馬上跳起來去找沈輕言的時候,卻突然看見邵煜深毫無徵兆的昏死過去。
——
沈輕言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裡了。
病床旁邊坐著的是韓所長。
韓所長對他說:「你是英雄,你救了很多人,我代表軍工所全體成員感謝你。」
話音一落,沈輕言眼睛瞬間就紅了。
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韓所長,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韓所長喉嚨梗了梗,沒說話。
但沈輕言卻知道答案。
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即將面對的結局。
他不但會死,而且會死的很難看。
核輻射破壞掉了他體內大部分DNA,他渾身上下的所有細胞都不會再增殖,只會不斷死亡。
一個星期之內,他的小腸就會失去吸收營養的功能。
一個月之內,他渾身上下的皮膚就會消失掉。
他體內所有的組織、器官都會因為沒有新的細胞補充而消融。
而最可怕的是,心肌細胞與神經細胞的壽命與人類壽命幾乎等長。
如果一直堅持治療,他就會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不成人形的死去。
他將會比百草枯中毒者更加悲慘。
韓所長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我知道了。」沈輕言說道。
短短四個字,就仿佛是耗盡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氣。
他突然覺得很不甘心。
即使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也覺得害怕。
沈輕言真的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麼會時運不濟到如此地步?
韓所長喉間哽咽,聲音顫抖的說道:「小沈,你……你放心,醫院肯定會全力救治你的,你……」
「算了吧。」
不等韓所長的話說完,沈輕言就打斷了她。
沈輕言眼睛發紅的看著韓所長,「我能申請安樂死嗎?」
目前國內沒有合法的安樂死先例,但他真的不想死的那麼難看。
韓所長沒說出話來,眼睛卻率先濕潤了。
沈輕言沒有什麼可以吐露心聲的人,也就閉了閉眼睛。
「韓所長,不要把我的事告訴我媽,就說……就說我出國了,讓她不要再惦記我了。」
「好……好……」
「您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韓所長原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聽到沈輕言這麼說,也只能抹了抹眼角轉身離開了。
韓所長一走,躺在病床上的沈輕言翻過身,背對著病房門口,身體蜷縮著、聲音壓抑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