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言離開國際醫學研究院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他坐在車子裡,迷茫了片刻。
他其實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受傷的。
就像那位老教授所說的那樣。
他就算是被彈片打傷,也不應該傷在軀幹部位。
因為腥風血雨里走出來的人,對於危險,是有一種本能反應的。
而這次他受傷雖然不重,卻是他這些年來,所犯過的最低級的錯誤。
沈輕言心裡很清楚,如果這種事再發生一次的話,他很可能就會沒命。
他望著前方大亮的天色,最終決定不去想這件事。
半個小時後。
沈輕言回到了酒店裡。
他身上還是穿著被血漬弄髒的衣服,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塑膠袋,看上去疲憊至極。
剛進門,也不管坐在沙發上等了他整夜的邵煜深,徑直就往臥室里走去。
但邵煜深卻聞到了他身上的腥味。
「沈小二!」
沈輕言皺眉,回過頭看向他,「怎麼了?」
邵煜深臉上也沒有了以往那種調笑的神情,而是十分嚴肅的問道:「你受傷了?」
「受了點小傷。」
沈輕言沒有隱瞞。
或者說,這種事也很難瞞得過去。
「小傷?」邵煜深走過去,「給我看看。」
沈輕言眉頭皺的更深,「已經包紮好了,你看什麼?」
「我想知道你傷的怎麼樣了。」
聽他都這麼說了,沈輕言雖然沒有把傷口給他看,但卻還是直接說實話。
沈輕言說道:「被彈片打了一下,皮外傷,縫了十六針。」
「縫了十六針是小傷?」
「不然呢?」
沈輕言的神情略顯疲憊,「又沒缺胳膊斷腿。」
邵煜深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沈輕言打斷了。
沈輕言緩緩呼出一口氣,說道:「邵煜深,我很難受,我現在要去洗澡,然後休息一會兒。」
其實邵煜深原本有很多話想說。
可看到他這副樣子,他又把到嘴的話全都咽了下去。
沈輕言去洗澡了。
邵煜深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他想抽根煙,可想到剛剛沈輕言臉上疲憊盡顯的樣子,最終還是選擇嚼口香糖。
沒過多久,沈輕言就從浴室里出來了。
他上身沒穿衣服,頭髮還是濕的,看著臉色格外蒼白。
邵煜深直直的朝著他看過去,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沈輕言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直接趴在了床上。
「我剛剛把傷藥帶回來了,在外面的桌子上,你去拿一下,幫我重新包紮傷口。」
聞言,邵煜深下意識站起來,一眼就看到了沈輕言後腰上的傷口。
防水貼是透明的,從他的角度就能看到沈輕言身上那被整齊縫合的傷口。
這種程度的傷口,
對於邵煜深來說可以說是司空見慣。
但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
他在看到沈輕言身上的傷之後,心臟都莫名的抽搐了起來。
那是一種生理上的真實感受。
甚至於他覺得自己身上的相同部位,似乎也猛然疼了一下。
邵煜深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下意識迅速往自己身後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那種感覺也消散無蹤了。
見到他這幅樣子,沈輕言反而悶悶的笑了一聲。
「怎麼?傻了?」
「沒……」
一向伶牙俐齒的邵煜深突然變得笨嘴拙舌起來。
沈輕言也不在意,慢吞吞的將自己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外面有藥,是我從國際醫學研究院那邊帶過來的,這只是一點小傷而已,不算大事。」
「好……」邵煜深說道:「我去拿藥。」
說完這句話,他便連忙轉身去外面拿藥。
沈輕言就這麼趴在床上等著。
邵煜深拎著那個黑色塑膠袋進來。
剛剛在外面的時候,他就翻看了一下,裡面都是最基礎的一些消炎藥物,是路邊隨便一個藥店都能買到的那種。
「你從國際醫學研究院帶來的藥,就這啊?」
「不然呢?」
沈輕言頭也沒回,淡聲說道:「又不是什麼傷筋動骨的傷,藥用多了不好。」
於是,邵煜深也就不再說什麼,坐在沈輕言旁邊,小心翼翼的幫他揭下傷口上的防水貼。
一瞬間,他又感覺到了那種心臟抽搐的感覺。
「你疼不疼啊?」
邵煜深聲音沙啞,「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也不說一聲?我給你發消息的時候,你還說你沒事。」
沈輕言笑著說道:「沒死沒殘就是沒事。」
邵煜深閉了閉眼睛,開始給沈輕言的傷口上藥。
如果是平常的話,他的注意力肯定會放到這完美的軀體上。
但這時候,他卻只覺得心疼。
邵煜深在傷口上撒了一些消炎藥,又用紗布蓋在上面,慢慢包紮起來。
在這過程中,他忍不住開口。
「就非要幹這一行?」
為了方便邵煜深將傷口包紮得更方便,沈輕言從床上坐了起來。
邵煜深又用紗布在他腰上纏了一圈。
等他包紮完之後,沈輕言才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我覺得你的工作也危險,你別幹了吧,我養你。」
邵煜深:「?」
沈輕言很認真的說道:「我有錢有勢,什麼都有。」
邵煜深:「???」
眼見邵煜深說不出話來,沈輕言才放下了手,嗤笑一聲。
「我受傷這件事,只是我自己的選擇罷了,自己既要又要還要,卻不願意有分毫的付出……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呢?
所以,邵煜深,別心疼我,我沈輕言也還沒到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惜度日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