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沒了剛開始那兩三天的期冀和提心弔膽，這些天，溫暖已經很能適應眼前的黑暗了。
眼睛看不見，耳朵就格外靈敏。
僅憑周圍的聲音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溫暖不時看看台上，再回頭環顧四周。
滿腦子只一個想法：別讓宋宛儀發現她的異常。
等婚禮結束她和樺姨順利出發去海城。，說不定等過完年她回到帝都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好了呢？
看到溫暖這樣，宋宛儀心裡酸的直流淚。
從前就知道溫暖善解人意，可總覺得是溫暖做總裁特助曲意逢迎謝聿川練出來的。
直到轉了心性接受了她，宋宛儀才發現，溫暖的善解人意是對她在乎的每一個人的。
自己懷著孕，眼睛又看不見，卻還怕她擔心，再三叮囑陸家的人別讓她知道，別讓阿川知道。
倘若阿川知道，要心疼死了吧？
「小暖，累不累？」
輕聲問著，宋宛儀建議道：「這兒人多，又吵又鬧的。一會兒等新郎新娘答謝完主桌的賓客，媽陪你去休息室坐會兒，我們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說話，好不好？」
一面覺得那樣穿幫的可能性更大。
一面又實在是坐不住了。
溫暖點頭，「好。」
悠揚的婚禮進行曲響起時，溫暖回頭看向鮮花拱門，安靜的聽著。
孟小禾挽著舅舅萬成豐的胳膊，宛若父女。
穿過拱門走至宴廳高台，萬成豐將孟小禾交到了陸之躍手裡。
另一邊，陸雲歌挽著沈綏安的胳膊，一路走到了於非凡身邊。
「一手嫁女，一手娶兒媳，沈董真是好福氣啊！」
「天大的福氣，也比不上找回了另一個親生女兒，女兒還是謝夫人來的大！」
「可不是嘛……前幾天我還看了九爺的專訪呢，謝氏的海外項目進展的那叫一個如火如荼。比咱有錢，還比咱勤奮，活該人家九爺年紀輕輕就坐擁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
「那我還是更羨慕沈董！人生贏家啊！」
謝聿川和溫暖新婚的新聞甫一登報，沈綏安就登報承認了溫暖是陸家二小姐的事。
只說溫暖是他和陸妍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其他的，沈綏安再未多言。
一時間，整個帝都都在猜測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覺得陸雲歌和溫暖抱錯了的。
畢竟溫暖是親的，那問題只可能出在陸雲歌身上了。
可陸雲歌依舊是陸家大小姐，沒有一丁點風聲說要回親生父母家。
還有猜測陸雲歌和溫暖是雙生姐妹花，當年陸妍身體虛弱，生產時出了意外的。
後者的說法甫一說出來就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沈綏安不解釋，不辯駁。
落在眾人眼裡，仿佛這就是真相。
浪漫的婚禮進行曲中，台上是兩對新人，台下是溫柔絕美一身孕味的溫暖。
宴廳里的熱鬧此起彼伏。
堪堪等到陸之躍孟小禾和於非凡陸雲歌跟主桌的人碰杯喝了喜酒，宋宛儀挽著溫暖去了貴賓休息室。
落在賓客們眼裡，看向溫暖的眼睛裡全是羨慕。
門一關，休息室里一片安靜。
只牆角的空調和桌上的加濕器發出嗡嗡的聲音。
及至後廚送了菜過來，溫暖才剛接過熱毛巾擦完手，碗筷就被宋宛儀遞到了手邊。
「小暖，懷孕的時候多吃點魚，對寶寶好……」
筷子一重，碗裡多了塊魚，連刺都挑乾淨了。
溫暖一怔。
吃完魚，再就一口飯，筷子上又多了塊糖醋裡脊。
一頓飯吃的不聲不響，可溫暖心裡已然有數。
宋宛儀恐怕已經知道了。
身邊，宋宛儀吃著飯，兀自絮叨著說道：「樺姐已經收拾好行李了，明早睡醒我們就出發了。小暖，明天媽出發前跟你說，你就別來送我們了。雪天路滑的，雖然有十三在，我也不放心。你乖乖的，聽媽的話！」
「你住在陸家別墅，有你爸爸和你祖母在，媽就放心了……過完年回來的時候，媽給你帶海城的海貨。你要是還有什麼喜歡的，提前跟媽說，知道了嗎？」
「媽……」
摸著桌沿放好碗筷，溫暖笑著看向宋宛儀，「你知道了，對不對？」
一句話，宋宛儀的眼淚唰的下來了。
「小暖……」
握著溫暖的手，心裡全都是自己當初對她的苛責。
宋宛儀忍不住想，如果她早早就認可了溫暖，阿川和她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那阿川就有了自己的家。
不會跟孟小樓有那麼多的糾纏，說不定也不會那麼執著的往返於暮南了。
不去暮南，阿川就不會出事，不會有如今的這些痛苦折磨。
還有溫暖。
早早和阿川在一起，她就不用那麼辛苦的自謀生路，繼而去千騎做了馬術師。
不做馬術師，就沒有後來的比賽，也就不會墜馬受傷，導致現如今的失明了。
可為了讓阿川安心，也為了不讓她擔心，她自己都看不見了還不告訴她。
這一切全都怨她！
淚流不止，卻不想讓溫暖難受，宋宛儀抹掉眼淚，伸手抱著溫暖輕拍著她的背，「好孩子，你受苦了！……媽向你學習，做個心理強大的人。就像你跟你爸爸說的，說不定哪天一覺睡醒，你眼睛就又能看到了呢？」
「嗯。」
溫暖點頭，眼圈紅紅。
話說開，溫暖心裡頓時少了一個包袱。
再拿起碗筷，頓覺飯菜都比從前香甜可口了幾分。
婚宴過半，從陸之躍孟小禾，到陸雲歌於非凡，就連俞阿婆都偷偷溜來看了溫暖好幾趟。
想到要到傍晚才結束，溫暖被宋宛儀勸著去了床上午睡。
手機嗡的震了幾聲，是豪門裡的夫人問她去哪兒了。
想到臨行前總要跟好友們打聲招呼，宋宛儀看了眼已經睡著的溫暖，躡手躡腳的朝外走去。
門一拉開，正對上一張陌生的臉。
四五十歲的模樣，一身灰褐色的保潔服飾。
只那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有一絲熟悉。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宋宛儀沉下臉，「你在這兒做什麼？」
「不好意思，夫人……」
保潔結巴著解釋，「經理，經理說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安排了我們每人負責一間貴賓休息室，務必要保證休息室時刻乾淨整齊，所以我才，我才……」
蹙了下眉，宋宛儀擺手，「你走吧，這兒不用你負責了。」
「是。」
保潔乖順的退下。
宋宛儀輕輕合上門，轉身走了。
眼見宋宛儀是朝宴廳的方向去的，心知這會兒裡面只有溫暖一個人。
保潔驀然轉身，幾步走回了休息室門前。
側耳傾聽，休息室里一片安靜。
猜測溫暖大概率是睡了，謝媛媛心裡高呼一聲「天助我也」，伸手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