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巴赫駛離小樓，副駕駛座里，溫暖看著窗外，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那晚跟謝聿川說不在意的是她。
可這會兒，滿心慶幸的依舊是她。
溫暖發現，她還是在意的。
是路之遙，還是殺人犯，對媽媽很重要，對她，也很重要。
雖然她不愛他，對他毫無感覺，但是，被證實生父不是殺人犯，沒有強迫媽媽，溫暖如釋重負。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溫暖在想，如果造化不那麼無常，就好了。
如果路之遙沒有因公殉職，那張照片，會不會就是他和媽媽的結婚證照片？
他和媽媽結了婚，那她就不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就不會被巷子裡的小夥伴們欺負了。
媽媽不會嫁給謝建國。
她就不會遇到謝明瑞，時刻防備他。
過去的這麼多年，她和媽媽，也就不會生活的這麼艱辛了吧？
他們會像其他任何一個一家三口一樣，溫馨幸福。
可惜……沒有如果。
「謝聿川，你說……媽媽知道嗎？」
看了路之遙的履歷，知道他是在泗臨通道的勘探過程中殉職的，溫暖忍不住有些好奇。
謝聿川搖了搖頭，沒作聲。
如果知道，那媽媽一邊要接受戀人的離開，一邊要照顧孕期的自己。
辛苦加倍。
如果不知道，那她一定捫心自問過無數遍，對方為什麼音訊全無，拋棄她們母女。
心苦加倍。
可她唯一問過的那一次，媽媽說，爸爸不是不要她們了，只是，他找不到她們了。
生活像一壇黃連水，可媽媽卻從未覺得苦似的，帶大了她，給了她那麼多的幸福回憶。
這世上有那麼多幸福的媽寶女，而她，是其中之一。
一顆心在蜜罐和酸澀中來回徘徊，溫暖脫口而出，「謝聿川，將來，我也要做個像媽媽一樣溫柔強大的媽媽！」
話一出口，溫暖頓住。
她這一生，是當不了媽媽的呢！
原來，從雲端到現實，只需當頭一棒！
扭頭看向窗外，溫暖心底苦澀。
並未察覺異常，謝聿川目光含笑，伸手握住溫暖的手，「好！」
車子駛進宋宛儀所住的小區，溫暖下車時已調整好情緒。
進門時，桌上擺著鮮花。
廚房的香味飄出來，跟花香縈繞在一起，客廳里香味撲鼻。
聊聿業。
聊馬術。
餐廳里其樂融融。
視頻電話叮咚響起時，宋宛儀拿起平板看了一眼，回頭跟謝聿川說話，「阿川，二樓客臥有我給小暖的禮物，你拿給她。」
溫暖道謝，起身跟著謝聿川朝樓上走去。
宋宛儀這才接通視頻。
「明心……」
耳尖的聽到那道稱呼，後知後覺宋宛儀這是刻意避開謝聿川和她，溫暖腳下加快幾步。
進了客臥，正看到桌上那個禮品袋。
袋子裡那套護膚品，是她平日裡常用的那個品牌。
溫暖一一看過去，回頭去看謝聿川，「你告訴媽的？」
「當然。不是我還能……」
話沒說完，謝聿川頓住，回頭看向溫暖，「暖暖，你剛叫了什麼？」
後知後覺自己剛喊了聲媽，溫暖愣住，一時耳熱。
謝聿川等不及，抬起她的臉強迫她看他，「暖暖？」
「反正早晚要叫的。再說了……」
溫暖臉也跟著熱了，「你不是也叫了我媽媽的嘛？這樣，算我們扯平了。」
溫暖從未恨過宋宛儀。
相反，她很能理解她的所作所為。
全天下的母親都恨不得把最好的捧給自己的兒子，也希望兒子擁有的都是最好的。
謝聿川是她唯一的兒子。
站在宋宛儀的角度，她的阿川那麼好。
而她，家世背景能力，一無所有。
根本配不上他！
非打非罵，她那樣含蓄委婉的勸退她，已經算得上體面了。
如今她為了謝聿川，能放下身段來接受她。
她還有什麼好介懷的？
媽媽走了，她身邊在意她的長輩，就只剩遲爸遲媽和俞阿婆三位了。
如果能多一個宋宛儀，也是好的。
謝聿川一定樂見其成。
謝聿川高興極了，「我聽見不算，一會兒當著媽的面，你要再叫一遍，聽到了嗎？」
「不要！」
溫暖緋紅著臉拒絕。
在謝聿川面前改口似乎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毫無難度。
可要真當著宋宛儀的面叫她媽，溫暖總覺得張不開口。
誰家的兒媳婦沒結婚就改口叫媽的？
「暖暖……」
謝聿川目光誘哄，「就當是為了我！」
「不要，等結了婚再改。」
「那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溫暖：……
謝聿川總是能在潤物細無聲的時候提起結婚，話題無縫銜接。
溫暖對此毫無招架之力，除了耍賴還是耍賴。
謝聿川無可奈何。
兩人下樓時，宋宛儀正坐在沙發里擺弄手機。
聽到聲音，宋宛儀放下手機迎上來，「小暖，喜歡嗎？我昨天去做spa的時候，路過她家專櫃，剛好想起阿川提過，你用的也是這個品牌，所以順手買的。」
剛好。
順手。
小心翼翼里莫名透出一絲心酸，就仿佛她是個需要她費心討好的惡毒兒媳似的。
溫暖點頭應聲，「謝謝您！」
一邊拿眼去看謝聿川。
男人全不接她的茬兒，只眸光含笑的看向宋宛儀，「我們回去了，下周六再過來陪你。」
一句「吃了晚飯再回去吧」到嘴邊，正看到謝聿川牽住溫暖的手。
宋宛儀就那麼咽了回去，只目光不由而然的落在溫暖肚子上。
再想起剛才吃飯時說到年底有比賽，這個節骨眼上溫暖是絕不可能懷孕的。
宋宛儀收回目光。
「你不是約了人打牌嗎？快去吧，我就不耽誤你了！」
「只要你們願意來，我願意每天圍著鍋台轉！」
「好……」
「小暖，下次來，我給你做紅燒獅子頭！」
「好，我下周六來吃！媽你快進去吧，外面好曬！」
沖宋宛儀揮揮手，再回頭，正對上謝聿川含笑的欣喜眸光。
溫暖嗔怨的看他一眼，繞過車頭坐進副駕駛。
邁巴赫駛出，宋宛儀還怔怔的愣在大門口。
剛剛，她幻聽了？
後知後覺溫暖叫了她媽，而她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給。
「哎呀」一聲，宋宛儀轉身就往家走。
疾馳向前的邁巴赫里，溫暖的手機叮咚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