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蠻兒見崔氏動怒,便知道她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祖母,那蘇海自恃是郭家的人,口出妄言,說的話十分難聽。兩個莊頭把式也是粗人一個,您老人家金尊玉貴的,犯不上和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動氣,不見了吧?」
崔氏輕哼一聲,「仗誰的勢,還是仗著我們侯府的勢,借著我們侯府的名,郭家小門小戶的有什麼勢?」
她被氣得不輕,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喘。
李蠻兒不動聲色地道:「只是眼下父親中毒一事尚未查清,府里實在不宜大動干戈,這件事要是宣揚出去,對咱們家一點好處也沒有。」
崔氏如何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她轉念一想,這裡面固然有李蠻兒想要為吳嬤嬤出氣的緣由,可郭氏也要擔一個失察之責。好在發現得早,要是那些佃戶真的被有心人利用了,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人在趙管家那兒押著呢,又跑不了。」李蠻兒只道:「祖母不如把人交給母親,讓她自行處理吧。」
表面上這是給郭氏一個台階下,實際上這是李蠻兒給郭氏的警告。
「也好。」崔氏心懸著一口氣,她生怕李蠻兒不依不饒,此刻見李蠻兒鬆了口,她也放心許多。
王嬤嬤在一旁冷眼瞧著,暗道一聲厲害。她冷眼旁觀,也算把李蠻兒的路子摸清楚了。
大姑娘就是在為吳嬤嬤出氣,可是她偏偏不那麼說,反而把莊子管事貪墨的事情擺到了明面上來。真假兩個帳本往檯面上一擺,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莊頭貪墨,歷來有之,莊上的佃戶怎麼可能不被盤剝?這是用腳丫子都能想到了事情。
大姑娘早不揭發,晚不揭發,偏偏去接吳嬤嬤的時候就揭發了。好巧不巧的,侯爺又是遭了小人暗算,四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侯府呢,這個時候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造成極大的動盪。
天時、地利,人和。
王嬤嬤再也想不出別的什麼詞來形容李蠻兒了,她只想到兩個字,高手!
「祖母消消氣,這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誰家還沒有幾個欺上瞞下的奴才?若是您氣壞了身子,便是蠻兒的不是了。」
崔氏定定地看著李蠻兒,卻見她神情自然,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怯意,當下欣慰地笑道:「你說得對,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祖孫二人的談話到此便告一段落,雲岫讓人擺了晚飯,伺候二位主子用了晚飯,直到掌燈時分,才把李蠻兒送走。
雲岫讓人給院門落了鎖,這才回到上房去。
王嬤嬤正在屋裡和崔氏說話呢,雲岫想了想,沒往屋裡去,回了一趟自己屋子。
松鶴堂的大丫頭們住的都是單人間,平時還有小丫頭伺候梳洗,吃的穿的都比在家裡時候好,小門小戶的當家主母也未必有她們過得舒坦。
當然,崔氏也不是白養著她們,關鍵時刻是要把她們推出的。這一點,雲岫也是心知肚明,她的命運並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
雲岫坐在桌子前,心不在焉地擺弄著鏡匣,鏡里的人云鬢朱唇,嬌艷得如同鮮花一般。可是鮮花雖好,卻終有枯萎的那麼一天,難道她這一輩子就要被困在深宅大院之中,同其他女人一起爭搶男人的寵愛?就不能過幾天隨自己心意的日子?
她年輕漂亮時,尚有幾分資本,可是一旦人老珠黃,到時候拿什麼爭?
雲岫想,是時候給自己找條出路了。
松鶴堂正房,崔氏已經換了寢衣,正靠在床頭和王嬤嬤說話。
「那丫頭讓我越發看不清了。」崔氏輕嘆一聲才道:「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像年輕時候那麼靈光了。」
王嬤嬤寬慰她道:「您又說傻話,家裡的孩子有出息,您應該高興才是。」
是啊,都是家裡的孩子,都是姓李的。
崔氏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道:「歇了吧!」
王嬤嬤嘴角帶笑,吹了燈……
李蠻兒睡得很香,今天也算是辦了一件大事。
她把刀子遞到了郭氏手裡,這一萬不管她想不想刺下去,都必須刺下去。一想到郭氏得知真相時的震驚,李蠻兒就樂不可支,她睡得很香了。
夜深人靜,偌大的侯府中一點聲音也無。
清平軒內,李蠻兒突然睜開了,全身的警惕細胞都甦醒過來。
有賊來了!
能闖到鐵膽侯府後宅來的一定不是小蟊賊,說不定是個江洋大盜。
那人落地的聲音很輕,可見功夫極高。
李蠻兒從空間之中拿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依舊保持側睡的姿勢,雙眼緊閉。
她倒要看看來的是誰,想要幹什麼。
沒一會兒,窗子那邊便傳來了輕微的動靜,有人掀開了紗簾,翻窗進了屋。
李蠻兒暗道了一聲萬幸。
她不喜歡讓丫頭守夜,所以外間不留人,廊下也不留人。
現在小賊來了,她可以放開手腳,不用擔心會傷及無辜了。
就在這時,小賊一步一步朝著床邊走來,李蠻兒心理素質極強,動也沒動一下。
但是她聽力不弱,能聽到對方的腳步聲略沉,應該是一個男人。
李蠻兒感覺到有人挑起了床帳,正居高臨下的打量她,她呼吸綿長,仿佛真的睡著了一樣,眼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男人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來,正打算將瓶口的木塞拔掉,他卻突然驚覺好像被人窺探了。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悄悄爬上心頭,他低頭一看,卻見李蠻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還坐了起來。
李蠻兒面帶笑容地小聲問道:「你拿的是什麼呀?毒藥哦?」
那男人一驚,差點把手裡的瓶子扔出去,還沒等他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呢,李蠻兒突然動了,她起身速度極快,手中一把匕首帶著寒光朝著男人的脖頸處劃了過來。
男人連忙後退,把瓷瓶塞在懷裡一塞轉身就要跑,可是李蠻兒也不是吃素的,哪裡會讓他輕易逃掉,手裡的匕首直接朝著男人的後心扔了過去。
男人聽到身後的動靜,立刻閃身往旁邊躲了一下,那匕首劃破了他的袖子,穩穩地扎在窗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