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長老之死

  琴斷身何留,怨魂下九幽。三千待神異,萬載患綺洲。天罡現端倪,七星呈禍髏。難堪琴音象,痛哭莊千口。

  南宮聽斷憤然揮袖,卡嘣一聲脆響,魔魂琴斷為兩截,琴斷聲幽咽,砰然從此歇。望著殘琴,胸中萬馬奔騰,口中一陣甘甜,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最後的琴音裊裊飄向九霄,心念中也最後一次看到幽藍的天空。天宇恢復了潔淨,天罡星閃耀著清亮的色彩。那四顆異出的星星神奇的眨著,看不出絲毫的不妥。但願永遠沒有齊聚的那一天,南宮聽斷慢慢閉上了雙眼,心中留下一絲期盼。

  那口鮮血噴在殘琴上,玲的的一聲,然後化入沙沙的樹葉聲,隨風飄去了。空氣中一個白髮老人仰躺在傾天柏上,身旁兩段殘琴。白髮飄飄,蒼白的面容,嘴角絲絲苦痛。凝望九天的眼睛,就那樣睜著,沒人知道那目光在留戀什麼,給人的感覺唯有不甘。

  程東來御風飄來,手中握著一卷古書舊卷,書雲五族志。靜靜的立著,望著那個枯瘦的身影,搜索著記憶,找不到任何師兄英雄神武的影子。然而他確信,這就是師兄,當他支走自己時,心裡就已然知道他的選擇了。程東來沒有哭,像他這樣的年齡,這樣修為的人,對於生死總比常人看的開些,坦然些。靜靜地盤膝坐在師兄面前,把那枯瘦的身體攬在懷裡。輕輕為師兄拂閉雙眼,輕聲道:「師兄你就放心去吧。我知道你凝元神而去,一定是為了阻止山莊的什麼大難。其實子孫自有子孫福,又何必太執著呢!」

  蒼白的臉上,顆顆清淚痕,滴滴為莊憂。順著面容看去,視線落在師兄的胸前,一封信露出一角。程東來伸手輕輕拽出,借著東天發亮的光線,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數遍,淚還是流了下來。信語云:

  二弟親啟,為兄去矣!我等五兄歡聚,滄桑百年,樂悠悠,苦幽幽,恍若昨昔。人生有命,聚散有期,別無遺憾,望諸弟竟花節後速去清柳國,助天伐魔,安和天下。青石山莊恐無日矣!我之死訊切勿宣揚,煩二弟將我之凡體焚燒,揚骨灰於傾天河即可。告知莊中上下,我有要事去清柳國常住不歸了,莊中大小事由四位師弟全權處理。真當有轉世來生,定當還是兄弟。兄南宮聽斷絕筆。

  淚眼迷夢中,往昔青山碧水,兄弟五人神仙般的日子翩然於眼前。一口千昏醉,柳葉拂風飛。瑤琴紫綾舉,寒劍飄星輝。

  仰首,一口香酒入口,香氣仍滿口,只是味苦透。千昏啊,千昏!程東來心中慨嘆:「你空為千昏的稱謂,只配迷人心智,引魂出竅,卻不能斂魂歸體!有本事,讓我的師兄轉來!」輕輕將酒倒向南宮聽斷的口中,痴痴地看著。周圍靜悄悄的,那熟悉的聲音沒有一點動靜。酒不停地倒下去,程東來的淚也不住的流著。無聲無息,卻萬花悲戚。

  程東來搖晃著身形,慢慢立起,自言自語道:「師兄,走,弟弟帶你回家!回家!」抱著南宮聽斷的屍體,程東來踉蹌的走著。空氣中飄逸著奇異的酒香。

  背後一個詭異的身影,驀地,自雲氣中竄出,轟然雙掌推出,瞬間將程東來連同南宮聽斷的屍首推向了高空。旋又雙掌後移,將虛空中翻滾的二人吸回。幾個起落程東來跌落在了傾天柏上,嘴角流出殷紅的血,雙目緊閉,已然死去。懷中還緊緊抱著敬愛的師兄。

  詭異的身影走到程東來面前冷哼道:「我道有兩下子的,卻原來只是個醉鬼,晦氣!」說吧,轉身欲去。猛然地回頭看見一本舊書,發力吸起一看,怪道:「五族志?審視了一會兒,也不曾翻開,送進了懷裡,四下望了望,擰身又消失在濃霧中了,身後留下兩具冰冷的屍體。

  望著兩張蒼白的面孔,一個枯瘦如柴,一個一臉驚愕。怎麼會這樣?程遠方疑惑的看著柳娟,吶吶的道:「他們本來好好的,怎麼突然會······」程遠方有些哭腔,不忍說下去。柳娟也是萬般驚詫,自己跟蹤兩位長老而來,明明二位長老身健體安的,如何會突然死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仔細的打量著周圍,看不出什麼異樣,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柳娟注視著程遠方道:「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幸虧我來了,否則你的元神都回不去了。我們現在也沒辦法,回去想辦法告訴爹爹他們吧。」

  程遠方不置可否的低著頭,心中無限難受,都怨自己剛才和娟姐在練柳家劍法,練完後又回到黃色星球藏劍。如果早來一會兒,也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柳娟不待他說什麼牽著程遠方的胳膊飄身而起,直奔青石山莊而去。

  一覺醒來,已是大亮了,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被子上,暖暖的。清晨,涼風習習,輕輕推開窗戶,迎面送來芳心的花香。大門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來回踱著。咦,那不是娟姐嗎。程遠方站在屋內招手喊道:「娟姐!娟姐!怎麼不進來?」然而柳娟似乎根本沒聽見,依舊在大門外來回踱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程遠方穿好衣服,走出房間。發現爹和娘的的門開著,裡面沒有一點動靜。感覺很奇怪,平常這時候起碼娘在做飯的,今天怎麼麼聲音呢。心裡嘀咕著,舉步走進去一看,竟空無一人,餐桌上也空空的。嘶?奇怪,重又走出房間,來到門外。

  柳娟突然間抬頭看見程遠方,焦急道:「你可下醒了,我問你,昨晚你做夢了嗎?」

  程遠方看著柳娟那可笑的樣子,笑道:「做了,我夢見娶媳婦了」

  「瞎說什麼你,」柳娟上前揪住程遠方的耳朵道:「我和你說正經事呢,你還記得昨晚夢裡你和我練柳家劍法的事嗎?淚心劍,你的丹心劍,我的淚血劍。」柳娟盡力提醒著程遠方。

  我的天,程遠方驚詫不已,怎麼自己做的夢她都會知道,太可怕了,但故意裝著輕鬆,望著遠山,伸伸懶腰道:「娟姐好厲害,我做的夢你都知道。」

  柳娟悠然道:「要真的是夢就好了,可惜那不是夢,是真的。咱倆見到南宮太爺爺和程太爺爺死在傾天柏上,是真的。」

  「啊!」這下程遠方吃驚不小。愣愣的看著柳娟半天說不出話。

  「我爹爹,娘。還有程叔叔,嬸嬸都去莊上幫忙了,兩位長老太爺爺的屍體已經搬回來了。據說是東方長老太爺爺發現的。莊上都在傳,兩位長老太爺爺一定是被偷翠齒麟靈犀雙牙劍的賊殺的。」柳娟注視著程遠方道,目光中充滿憂慮。

  難道這都是真的,看著一臉認真的柳娟,程遠方不得認真起來,儘管打死也理解不了。審視著眼前的柳娟,陽光射在她翠綠的衣裙上,星光跳蕩,襯著身際野花和野草上晶瑩的露珠,交相輝映著。兩隻玉手少見的不知所措,不停地揉戳角。程遠方望著那兩汪秀麗的眼睛道:「你擔心他們誤會你殺了兩位長老?」

  「是的,我偷了翠齒麟靈犀雙牙劍,他們會認為我因兩位長老阻止我偷劍而殺了他們。」柳娟有些無奈和痛苦地道。

  程遠方不以為然的道:「誰會相信,以你的本事,能殺死一身絕世武功的兩位長老。你能嗎?」

  「能!」柳娟點頭道。

  「哦.」程遠方微微一愣。雖不完全信,但依夢中所見,柳娟的武功卻是出神入化。假如諸位長老了解這些的話,加以懷疑也未可知。看著低頭的柳娟,道:「你打算怎麼辦?」

  柳娟理了理額前的發縷道:「我想去坦白偷劍的事,我一日不坦白,他們便會將精力放在尋找我的方向上,而找不到真正殺死長老太爺爺兇手。我雖不喜歡長老們,但我不能看著他們冤死。」

  「不,不行!」程遠方反對道:「你不能去,你知道的,闖進獵戶祠就是死罪,何況你還偷了劍。長老之死和你沒關係,那劍本該是你我的,我勸你千萬別犯傻,只要你我以後用淚心劍為善除惡就是了。」程遠方捉住柳娟的手焦急地道。

  柳娟感覺到程遠方劇烈的心跳,心中一陣感動,口中吶吶道:「可是······」不待柳娟說完,程遠方道:「聽我的,沒有可是。那些人有時太殘忍,我們沒必要為他們犧牲,你忘記小時候,柳伯伯被他們打斷腿了嗎?」

  晨風吹送,清涼中飄蕩著股股溫暖,兩個少男少女並肩站著,目光投向蔚藍天宇,星空不在,哪裡是昨夕飄翔的夢境?朵朵白雲悠悠,蒼鷹巡遊。白雲下,雲濤中,綿綿龍雲山,群峰聳峙。蒼茫雄奇。

  自懷中輕輕掏出兩顆黑色玉球靜靜的放在程遠方手裡,溫聲道:「這是昨夜夢中我送你的禮物,它的精魄已被你吸收,這是它的本體。放好,有朝一日,你有緣學得奇功妙法,可以將它煉化,歸入體內。」程遠方雙手接過,輕輕點頭。

  透過層層物障,程遠方遠遠看見長老院的大門掛滿白紗,門旁往日的青衣童子此時各個披麻戴孝,靜默而立。大門內外進進出出的人,也都素衣白縞,肅穆蕭條。轉身對柳娟道:「你看,長老院。」微微頷首,道:「你也能看到了」繼而無語。

  兩個人都不在說話,靜靜地注視著長老院的方向。

  &amp;lt;ahref=.&amp;g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