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九叔狗頭

  鎮上史府,史公子和黃哈坐著飲茶,談笑風生。自昨夜見過女鬼小紅,史公子忽然對睡女鬼產生了濃厚興趣,再三請求黃哈成全,黃哈不勝其煩,答應晚上尋女鬼,為史公子解渴。

  史公子大喜,葷段子頻出,暢談十八班武藝。

  談得興起,忽見府中下人疾奔進屋,稟報導:「公子,朱老闆不來。」

  史公子勃然色變,怒拍桌子罵道:「好個朱榮祖,我好心好意地請他家裡喝酒,他竟敢拒絕,簡直就是不給我面子。法師,有沒有辦法收拾他?」

  黃哈笑道:「小事一樁!」

  「媽的,從洪小寶來上長鎮以後,我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心,現在連他朱榮祖都敢違逆我了。不行,我等不及了,今晚就想上了小珠,先給洪小寶戴頂綠帽子,哈哈。」

  下人說道:「公子,今晚怕是不成,聽說太平鎮來了個叫九叔的道術,會茅山術,看出洪小寶得的是失魂症,要在今晚開壇做法,尋回洪小寶的魂魄。」

  史公子大驚失色,「法師……」

  黃哈沖他使了個眼色,史公子立時會意,揮手讓下人離開,「盯著朱榮祖家,有什麼消息馬上回來通報。」

  「是,公子。」

  待下人離開,史公子急道:「法師,怎麼辦吶,九叔來得太快了,要是找回洪小寶的魂魄,我們就有麻煩了。」

  黃哈淡定道:「找得回來,我們才有麻煩。找不回來,他們找誰的麻煩?」

  「法師的意思是……」

  「洪小寶不能留了!」黃哈冷然道。

  史府附近的巷子裡,九叔、文才探頭探腦地窺視,已經盯了好一會兒了,文才氣餒道:「師父,你說害買辦洪的人是史公子嗎?如果是,他們會上當嗎?」

  九叔回道:「現在是白天,沒辦法找回買辦洪的魂魄,離天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擔心期間生變。正好史公子派人到朱老闆家裡,順勢來個打草驚蛇,有用最好,沒用也無妨。」

  「師父,你真陰險。」

  「說什麼?」

  「你真英明。」

  九叔瞪了文才一眼,餘光瞥見史公子、黃哈走出大門,忙把文才拽到身後,隱藏起來。

  「他們出來了。」

  「跟上。」

  史公子、黃哈避開行人,來到一處豬圈外,趴在圍欄上尋找買辦洪魂魄寄附的小豬。那隻小豬很怕二人,兀自縮在牆角,黃哈一眼就認出來了。

  隔空一招,小豬立時飛到黃哈手裡,黃哈滿臉冷笑,抬掌拍落。忽覺斜刺里勁風襲來,轉而迎擊。

  砰的一聲,雙掌之間靈光爆閃,圍欄木樁咔嚓折斷,黃哈如遭重擊,倒晃出去四五步遠,手中小豬失墜向地。九叔縱步上前,一把將小珠抄到懷裡,冷冷地注視著黃哈和史公子。

  「奉勸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哼!」

  黃哈冷哼一聲,領著史公子離去。

  「師父,就這麼放他們走了?」文才小聲問道。

  九叔不答,深吸口氣,猛抖右臂,聽得咔咔聲響,一股死灰色氣體從掌心噴出,觸地則化為石頭。

  文才驚道:「師父……」

  「這是降頭師的邪石降,蘊含陰毒至極的邪石之氣,此人功力不淺,不好對付。先回去,救醒買辦洪再說。」

  師父二人折返,小珠、朱老闆、洪府下人聽說買辦洪的魂魄找到了,喜笑顏開,催促九叔施法。

  白天陽氣太重,莫說買辦洪的脆弱魂魄,就是強大的鬼王也不敢頂著太陽日游。需要做些準備,布陣隔絕陽光,削減陽氣。

  事畢,九叔吩咐小珠、洪家下人攙扶買辦洪坐在椅子上,抱起小豬,對準買辦洪。劍指循豬身作壓擠狀,至豬耳處時,買辦洪的魂魄忽然從豬嘴裡飛出,沒入身體之中。

  買辦洪渾身一抖,幽幽醒來,望著九叔、文才、小珠、朱榮祖、洪家下人,驚喜道:「九叔,文才,你們怎麼來了?」

  說完又暈了。

  「寶哥。」小珠求助地看向九叔,「九叔,怎麼會這樣?」

  九叔抓起買辦洪的手,為他診脈,觀察氣色,笑道:「他魂魄離體太久,又受到些損傷,比較虛弱,我開個方子,幾副湯藥下去就沒事了。」

  小珠展顏道:「謝謝九叔!」

  「九叔啊,這次真是多虧你了,小寶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洪老夫人交代啊,小珠不就守活寡了嗎?你對我們家的大恩大德,我朱榮祖沒齒難忘。」

  「朱老闆客氣了,我與買辦洪相識多年,他有事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我們外面喝茶。」

  「朱老闆,請。」

  「唉,沒想到史公子這麼陰險,竟然用邪術害人,九叔,你是高人,要想辦法收拾他們啊,不然上長鎮就無法安寧了……」

  正當二人商量如何對付史公子和黃哈之際,石堅已從馬祥坪趕到太平鎮積善之家。

  走進堂屋,只見蔗姑、林一眉都在,母子二人耳朵里塞棉花,無精打采,困頓欲睡。不料石堅忽然到來,忙摘掉棉花,起身迎接。

  「臉色這麼難看,生病了?」石堅問道。

  蔗姑不說話,指了指隔壁房間。石堅凝神細聽,忽有哼哼唧唧的聲音傳入耳中,漸漸變大,似是男女歡愉聲。

  「荒唐!」石堅靈識一放即收,慍怒道:「師妹,你怎麼不攔著秋生,想害死他嗎?」

  蔗姑解釋道:「大師兄,屋裡那個女鬼叫小紅,她重傷前來報信,到積善之家的時候,都快魂飛魄散了。相公為了救她,吩咐秋生渡陽氣給她續命,我一轉身,兩人就搞一起了。」

  「多久了?」

  「昨晚到現在。還是我忍無可忍,敲了幾次門,不然他們根本停不下來。」

  石堅嘴角一抽,「為什麼不把秋生叫出來?一眉這么小,你讓他聽這個?」

  蔗姑嘆道:「三十多歲的大小伙,媳婦沒一個,火氣大,讓他泄泄火也好。一眉不懂事,我給他施了法,聽不到。」

  「你……」石堅指著蔗姑,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走過去砰砰敲門,輕咳道:「差不多行了,想做一對鬼夫妻啊!」

  異聲戛然而止,隨後傳來窸窸窣窣地穿衣聲。

  秋生腳痿手軟,連滾帶爬地下床,提起褲子,胡亂穿上衣服,看著以被掩體的小紅,眼神複雜莫名,輕聲道:「大師伯來了,我先出去。」

  聽到關門聲,小紅幽怨輕嘆,她就好心地來送個信,怎麼還失身了呢?

  「瞎眼老娘尚不知如何安置,現在又多了份孽緣,天意弄人啊。」小紅欲哭無淚。

  且說秋生出了房間,發覺石堅、蔗姑、林一眉都在看他,老臉一紅,打招呼道:「大師兄,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晚。」

  秋生睡鬼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想當年,他和小倩雙宿雙棲,扯遠了,心態穩得住,裝作沒聽出石堅話里的揶揄之意,笑道:「大師伯就會騙人,你肯定不是昨晚來的。」

  「何以見得?」

  「猜的。」

  石堅玩味道:「你打算一直扶牆跟我講話?」

  秋生實誠道:「腰酸背疼手腳軟。」

  石堅忍不住樂了,扔過去枚丹藥。秋生眼尖,一下認出是固氣培元丹,欣喜不已,說了聲『謝謝』,塞進嘴巴吞咽下去,默運靈力煉化藥力。片刻後,一股熱氣自丹田上涌,擴散至四肢百骸,精神頭瞬間好了許多,隨即邁步走向石堅和蔗姑三人。

  「小紅姑娘也出來聊聊吧。」

  石堅隨手擲出一掌黃符,符如箭矢,撞開房門,精準無比地貼在小紅身上。小紅並未感到不適,蓮步輕移,扶門躊躇。

  「不用怕陽光會傷到你,我的符能讓你在白天活動一個時辰左右,可以出來走走。」

  「多謝道長!」小紅行了個萬福禮,大大方方地走出房間。

  和一臉衰相的秋生不同,小紅稱得上『容光煥發』,目蘊澄波,身上有一種溫婉、沉靜、端雅的氣質,這在鬼物中相當罕見。

  石堅讚賞道:「不錯,雖為鬼,但能克己修身,明善自檢,怨念、陰氣、鬼氣都很淡,若能放下執念,去地府報導,恐怕很快就能投胎轉世了。」

  小紅悽然道:「我娘雙眼看不見,我們又找不到表哥,投胎轉世了,我娘怎麼辦?」

  說著,小紅醒悟過來,急聲說道:「道長,你們快去上長鎮救人吧……」

  「放心,我師弟已經去了。你跟我們說說事情的經過。」

  「是這樣的……」

  聽完小紅的講述,秋生、蔗姑和恢復聽力的林一眉看她的眼神變得不同了,又欽佩又憐惜,萍水相蓬,卻不惜重傷之體遠涉求助,堪稱義鬼。

  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石堅便不多言,動身前往上長鎮。小紅一夜未歸,放心不下家中老娘,請求石堅帶上她。秋生雲雨生情,也用哀求的眼神看石堅,石堅能怎麼著,一起帶過去唄。

  他的遁速可比九叔、文才快多,僅用一半時間就趕到上長鎮。秋生跟九叔打個招呼,拿著小紅寄身的雨傘出門。

  「堅叔。」買辦洪想從床上起來。

  「躺著吧,自己人不用客氣。」石堅抬手制止,對九叔問道:「小寶身體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休息幾天就能康復了。當然,若是有大師兄的固氣培元丹,一兩粒吃下去,很快就能好起來。」

  固氣培元丹不是靈丹妙藥,以前要向丘處南買,現在靈屋裡藥材堆積如山,石堅閒暇之餘,開爐煉丹,煉了不少固氣培元丹,手頭充裕得很,隨手給了買辦洪兩顆。

  或許是藥材吸收了部分生命神樹的生命元氣,這批煉製出來的固氣培元丹,效果好的驚人,買辦洪服下一顆,立時神清氣爽,虛弱全消,珍而重之地收起另外一顆固氣培元丹。

  九叔問起家中事,石堅簡略說了一遍。買辦洪插話道:「小紅姑娘和我素不相識,卻仗義出手,身受重傷了還跑去太平鎮找九叔,要不是九叔及時趕到,恐怕我就死了。小紅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等一會小紅姑娘回來,我想和她結為兄妹,共同贍養老母,請堅叔、九叔、小珠、文才、泰山大人做個見證。」

  石堅、九叔、文才忻然應下,小珠脈脈含情地看著買辦洪,很支持未婚夫的做法。唯獨朱老闆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多個人多張嘴,一個瞎眼老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帶回去還得請人伺候,不是浪費糧食和錢,自找麻煩嗎?大家覺得好,他只能賠笑,跟著說好。

  殊未想起,買辦洪根本不缺錢。

  「師弟,那個施法害人的術士解決掉了嗎?」

  九叔慚愧道:「白天交過一次手,他的功力僅比我弱一線,當時顧著救買辦洪,中了他的邪石降,石毒入侵,讓他離開了。之後我和朱老闆商量,向鎮上報案,請官府抓人,對方反抗我再出手。」

  「結果呢?」

  「人跑了。」

  石堅若有所思道:「那個史公子是地頭蛇,有錢有勢有人脈,肯定有人提前給他通風報信了。」

  九叔點頭道:「我們也是這麼想。」

  「此人心術不正,道行頗深,必須除掉,以絕後患。」

  「大師兄說的對,抓人的時候我讓文才從史府拿了一些史公子、降頭師用過的東西,準備晚上開壇做法找他們。」

  石堅輕輕點頭,沒有指手畫腳。九叔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修了幾十年道,負責嶺南茅山弟子,做事極有章法,用不著他教他怎麼做。

  最多九叔搞不定,他再出來擦屁股。

  然而,黃哈比他們想的還要大膽,石堅、九叔還沒收拾他,他倒先動手了。也許是白天的短暫交手,給了他勇氣和信心,覺得茅山弟子也不過如此嘛。

  太陽落山,暝色滿天,趺坐在壇桌後的黃哈猛地睜開眼睛,雙手劍指對著前方插地的紅木樁打出兩道綠光,聽得鬼聲啾啾,陰風大作,慘霧彌空。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去把洪小寶、九叔的人頭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