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其守病重

  兩日後,茅山華陽洞。閱讀М

  石堅從微波派古墓回到茅山,過華陽觀不入,直奔華陽觀而來。距元羅道長丈許便停下,取出高級法師香點燃,跪地禮拜。

  張張嘴,石堅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問什麼了,不是找不到問題問,而是問題太多,拿不準先問哪一個。

  片刻後,石堅決定顧眼前,開口道:「元羅曾師叔祖,東夷靈界對我大華靈界虎視眈眈,我欲先下手為強,又恐招來御命十三一流的強者為難,曾師叔祖有什麼能指點我的嗎?」

  骨碌碌……

  一個黃紙團不知從哪兒滾將出來,石堅趕忙撿起來打開,上面寫著四個字:

  他不敢來!

  石堅目**光,心緒波動不休,又驚又喜,雖然只有短短四個字,但其中暴露出來的含義卻十分豐富且驚人。

  御命十三在僵約世界中,勉強算得上一號人物了,至少石堅目前沒把握對付他。

  這樣的強者,不敢來大華,說明什麼?

  說明大華有他惹不起,有他懼怕的存在!

  石堅腦海中立時蹦出人多人物,什麼將臣,什麼徐福烏鴉,什麼五色使者,什麼人王地藏王,都不是他關心的,他希望御命十三懼怕的人中有他猜測的人存在。

  會有嗎?

  一年一次的詢問機會已經用掉,石堅暫時得不到答案,朝元羅道長拜了幾拜,起身朝華陽觀走去。

  其實道長沒守在上善穀穀口收過路費,而是獨自一人站在祖師堂里。

  石堅走進去,開玩笑道:「師父,是不是覺得以前的孽做多了,心中有愧,所以特意來向祖師們懺悔啊。」

  「你來幹什麼?」

  「看師父懺悔啊。」

  其守道長嘴角抽了抽,緩緩吐出兩個字:「孽徒。」

  沉默須臾,忽然說道:「死瘸子病了。」

  石堅臉上笑容頓斂,沉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我記得上一次來茅山,掌門師伯還好好的。」

  其守道長悵然道:「瘸子他一把年紀,腿腳又不利索,當掌門勞心勞力,身體垮掉很正常,前天病的,一天一個樣,現在那副死樣子你肯定認不出來了。」

  石堅擠出一絲笑容,「師父心裡很開心吧?」

  其實道長反問道:「你開心嗎?」

  石堅默然。

  其實道長看也不看他,幽幽地說道:「以前打瘸他一條腿,還想把他另外一條腿打瘸。如今看他那副死樣子,心裡……」

  他抬手在心口比劃了幾下,哽咽道:「心裡堵得慌。」

  「我去萬福宮看看他……」

  其實道長道:「我和你一起去。」

  師徒二人換上道裝,去往萬福宮探望其守道長。值守道士說,其守道長生病以後,並沒有臥床修養,而是一直待在萬福宮正殿裡趺坐,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得到允許,石堅、其實道長沒急著進大殿,不約而同地整理起衣冠,其實道長看了傻徒弟一眼,自嘲道:「被瘸子盯了這麼多年,某些習慣都成自然了。」

  大殿裡黯然無光,大門打開後,射進門縫的光成了裡面唯一的亮色,猶如一條通往天國的光路,路的盡頭坐著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門開了,又關上。

  其守道長緩緩抬起頭,黯然的光線並不能阻礙石堅的目光,看清對方蒼老、枯槁、滿是皺紋的面容,心中一酸,臉露戚容。

  「掌門師伯……」

  「始終來了!」他的聲音像一個彌留之際分不清兒女的老人發出來的。

  「掌門師兄……」

  「其實師弟?」其守道長質問道:「你怎麼又來了,華陽觀里沒事可做了嗎?」

  其實道長怒起頓消,「掌門師兄病糊塗了吧,華陽觀里本來就沒多少事情。」

  「那我找點事情給你做。」

  「什麼事?」

  「將茅山上所有的陰神境弟子、法籙境弟子召集到大殿來,我有事要交代。」

  「你……」

  「勿要多言,速去。」

  其實道長拱拱手,轉身離去,步履匆忙而混亂。石堅聽著腳步聲,一顆心直往下沉。

  「始終。」

  「掌門師伯。」

  「前幾天我做了個夢,夢見三師弟了。」

  石堅問道:「沒夢到大師伯嗎?」

  其守道長奇怪地看了石堅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他來幹什麼,說話都說不利索,白白浪費時間。」

  石堅一時無言,隔了一會兒才問道:「三師伯在夢裡跟掌門師伯說了什麼?」

  「求存則不存,求弱得延續!」

  石堅身體一顫,驚異地看著其守道長,這句話呂玄庭曾經說過,對了,當時他問呂玄庭的時候,呂玄庭提到過其守道長,似有所指。

  「掌門師伯……」

  門外忽地傳來一陣說話聲,其守道長指了指兩側的蒲團,道:「坐。」

  石堅帶著滿腹的疑惑坐下,未幾,大門打開,其實道長、始虛、其蘊道長等一群陰神境、法籙境弟子魚貫而入,朝其守道長微微行禮,按順序坐下。

  「人都到齊了嗎?」其守道長問道。

  其蘊道長回道:「掌門師兄,在茅山上的陰神一流以上的弟子都來了。」

  其守道長輕輕點頭,眼瞼低垂,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命將盡矣!」

  大殿內一片死寂,有人想說什麼,卻被其守道長抬手阻止,依舊用那種毫無力道的嗓音說道:「雖然倚仗修為道術,尚可苟活,但我不願意那麼做,眼下地府有個機會,賴活著不如早死。」

  始虛問道:「師父要去地府當差?」

  「掌門師兄,什麼差職啊?」

  「判官佐吏。」

  眾人面面相覷,畫風突變,齊齊向其守道長道賀,悲傷氣氛一掃而空,就連石堅、其實道長都有些意外。

  判官佐吏,即是判官的副手。說句難聽話,要是哪天判官仙了,其守道長就是新任判官。

  日子有判頭啊!

  其守道長明顯不想多談此事,有氣無力地說道:「說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我有意讓始虛接任茅山派掌門之位,大家有沒有意見?」

  「掌門師兄。」其蘊道長開口道:「始虛師侄很優秀,足當大任。可始終師侄畢竟是五十二代首席,修為也高,他接任掌門也是極為合適的。」

  其守道長頭也不抬地回道:「他塵心太重,不合適。其他人的意見呢?」

  眾人齊聲道:「謹遵掌門師兄(師伯)之命。」

  「第二件事情,自今日起,始終不在管轄嶺南一地,轉由其觀師弟負責,未受掌門命,不得來茅山。另外,始終,把陽光洞神劍交還給門派吧。」

  聽到這話,眾人都吃了一驚。包括石堅在內,其守道長這麼做,等於把石堅一擼到底,就差逐出師門了。未受掌門命,不得來茅山,其實已經相當於把石堅排斥在茅山派之外了。

  自斷手腳,讓人費解。

  石堅眉頭緊皺,倒還穩得住,其實道長卻坐不住了,臉色鐵青,豁然起身罵道:「死瘸子,你瘋了吧你?」

  「其實師兄,注意你的言辭。」其蘊道長變色道。

  其實道長不管不顧,戟指其守道長喝道:「你有本事沖我來,不讓我當華陽觀觀主,或者逐我出師門都行,始終是除你以外修為最高的人,你這麼對他,公報私仇,於茅山派無益,等於把最優秀的弟子往外推,你會成為茅山派的罪人。」

  其守道長哂笑,「其實師弟,始終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

  其蘊道長等人擔憂地看了石堅三人一眼,感到茫然無措,一點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難道掌門真的病糊塗了嗎?

  待其他人離開,其守道長對氣喘如牛的其實道長說道:「你也出去。」

  「我還沒說完……」

  「滾出去。」其守道長喝道,這一聲把石堅和其實道長都嚇了一跳,對上那雙陰惻惻的眼睛,二人後背陣陣發毛。

  「師父,你先出去吧。」

  其實道長羞惱地瞪了其守道長一眼,拂袖而出。

  「始終,茅山派所有弟子裡面,你走的最遠,也看得最清,其他人終會被命運的大潮所吞沒。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但我希望你能成為陽間的眼睛,而我也會在地府里看著,爭取能把這個世界看透。」

  石堅若有所思道:「掌門師伯,是不是三師伯跟你說了什麼?」

  「茅山派有自己的命運,你已經跳出命運的束縛,不該再有牽絆,不該再讓茅山派成為你的拖累。」

  「掌門師伯……」

  其守道長擺擺手道:「留下陽光洞神劍,將華陽觀藏書帶回去,有空就抄,下次見面交給我。出去以後把你師父叫進來。」

  「是,掌門師伯。」

  石堅從乾坤袋裡取出陽光洞神劍,恭敬地放在其守道長面前,似乎想說點什麼,終究沒說出來,轉身走出大殿。

  到了殿外,石堅喊道:「師父,掌門師伯讓你進去。」

  其實道長心裡憋著一肚子火,氣沖沖地走進大殿,問道:「死瘸子,你什麼意思?」

  其守道長淡淡道:「再叫一聲,我現在就仙了你。」

  「你……」其實道長眼皮狂跳,深吸口氣道:「姓瘸的,你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其守道長冷笑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對了,確實忘了一件事情,我不僅要打壓始終,還要帶你一起走。」

  「帶我一起走?」其實道長目瞪口呆。

  其守道長理所當然道:「師父仙之前,說你頑劣不堪,怕你闖禍惹事,吩咐我看著你。我仙了,以後誰來看著你,還是和我一起走的好。」

  「瘋了,你瘋了。」其實道長語無倫次地念著,看其守道長的目光充滿了恐懼,「你一定是大腦不清楚了,一定是鬼上身了,一定是入魔了,你仙你的,扯上我幹嘛?」

  在其實道長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其守道長緩緩站起來,拍拍自己的瘸腿道:「這是你欠我的?」

  「你……你沒病?」其實道長精通醫術,很快看出端倪來,氣得渾身直哆嗦,跳腳罵道:「姓瘸,你腦子有問題吧,沒病裝什麼病啊,以你的本事,換條腿也不是難事,瘸著給誰看?」

  「給你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