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輕舟已過萬重山
一夜風停雨止,晨雁排空峽谷之間,碧藍天空萬里無雲,世間仿佛被洗滌了一遍。
「公子快看,彩虹,好漂亮」
小彩的歡呼聲比鳥雀還要歡快,指著前方橫跨峽谷兩岸的彩虹眼中儘是陶醉。
高景明伸了個懶腰,一夜好眠的他得見早間彩虹也是心情大好,點頭笑道:「昨夜風雨狂,今朝雁虹俏,當真好晨光'
「高兄好文采」
早起的陳宣在甲板上不疾不徐練著靜氣養身功,不忘回頭贊了一句,牢記假名和朋友人設。
縱使這些年他武功突飛猛進,當年第一天在玉山學堂學的這套養生術也不曾一日落下,養成習慣了,早上活動活動渾身舒坦。
高景明揮揮手打過招呼搖搖頭道:「陳兄弟你少來,不過順口溜罷了,當不得文采」
睡眼惺的梁仁欲言又止,想說什么半天憋不出一句好詞兒,只得嘟囊了句天氣不錯。
好羨慕這些讀書人啊,說的話聽來比飲一杯酒還爽快,我咋就說不出來呢,
就跟喉嚨堵了塊大石頭。
此時朝陽在他們身後升起,前方彩虹架橋,河面如火燒到了視線盡頭,前方便是峽谷出口了,宛如一道通天之門就在眼前。
輕舟已過萬重山。
半數忙碌了一夜的船工卻沒心情欣賞這等景色,那不是他們能有的雅興,低頭只有生活的艱辛。
其中甚至還有船工雙手合十喃喃道:「老天保佑,一夜平安,順利過了這猿失足峽」
他們其實都有點不可思議,以往哪次往返不被強買平安符?這次卻連水匪的半個人影都不曾見到,或許是昨夜大雨他們懶得出門吧,當真是好運氣。
能省一筆錢自然是好的,哪怕高家的人承諾過他們會付。
昨晚上半夜值守的趙二河欲言又止。
耿宏見他這樣,沒好氣道:「小趙你這就跟憋尿似的,有屁就放」
於是他略帶糾結道:「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水匪沒有找上我們,
但昨夜經過峽谷中段,就是那個河心島的時候,我借著電光匆匆一警看到,河心島上是有人的,還不少,雨大沒看清具體,絕對沒看錯,看打扮是水匪沒錯了,
只是不知何故他們並沒有為難我們」
「有這事兒?你咋不早說」,耿宏微微皺眉。
趙二河無語道:「這不是一大早我還沒來得及說嘛」
很快耿宏眉頭舒展道:「管他呢,都過去了,我們已經過了峽谷,他們總不能再追上來,須知他們也算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通常都守規矩,不會把手伸到自己的地盤之外,峽谷外就是另外勢力的地盤了,我依稀記得是一個正派來著,
不會像水匪那樣為難我們這些過客」
「說的也是」,趙二河頓時不糾結了。
聽了一耳朵的梁仁瞪眼道:「你們剛才說水匪?昨晚咋不叫我一聲,萬一他們打將上來,我也能出分力,武功我雖然不如耿大哥,但區區幾個水匪我還是不懼的」
「這不沒事兒嘛,我就沒擾大家清夢了」,趙二河笑了笑道。
梁仁似乎因為錯過有機會和水匪幹架而有些遺憾,嘟囊道:「那下次有這樣的事情得說一聲啊」,說到這裡他又一拍大腿搖搖頭道:「怕是沒機會了,等下我就得下船呢,可惜不能和你們並肩作戰了」
「不用這麼急吧,我們順道還能你一程」,耿宏啞然道。
他們這邊自然是沒有給梁仁透露目的地,但這麼說也不算客套,順道的事情,又不耽誤事兒。
梁仁卻搖頭說:「昨晚能登船躲避風雨已經是感激不盡,怎能再勞煩你們,
況且我急著趕路,否則就錯過趙家比武招親了,陸路到底快些,前方以無這鳥獸難度的天塹」
「那好吧,祝梁兄一路坦途」,耿宏略感遺憾道,不是裝的,他是真覺得此人不錯。
實際上樑仁若是繼續呆在船上,去大灣港比陸路更快一兩天,但耿宏處于謹慎,是不可能主動透露行程的,人家也沒問高景明『表舅」家在哪裡,倒也不算欺騙隱瞞。
梁仁也沒想那麼多,哈哈大笑道:「江湖路遠,咱們後會有期,定有把酒言歡的機會」
「等等,這還沒出峽谷呢,況且梁大哥也不急著一時半會吧,吃了早飯不遲」,趙二河在邊上提醒道。
他這一句話,整得原本依依惜別的氣氛都略顯尷尬—·
陳宣活動完收功,渾身暖洋洋舒坦無比,你看,這平平凡凡其實也挺好不是,至於那些打打殺殺刀光劍影啊,壓根就不存在。
留梁仁在船上吃了頓還算豐厚的早餐,過後他要付錢,陳宣他們這邊自然是不收的,順道的事情誰會較真,梁仁也不堅持,拍著胸脯說欠他們一個人情,承諾以後會免費幫他們出手一次,永久有效。
過後他還是下船離去了,如上船的時候一樣,施展輕功踏水離去,一蹦一蹦的,每次邁步都是幾丈遠,直到上岸回頭揮手告別,身影消失在岸邊。
江湖就是這樣,不期而遇,相談甚歡後又分道揚,沒那麼多留戀,瀟灑得很,畢竟啊,在江湖上跑的,誰也不敢保證第二天會不會就客死他鄉,所以太多牽掛反而活得太累。
接下來的一路幾乎都是一馬平川。
隨著越發北上,兩岸環境亦有所變化,植被漸漸不似南方那麼茁壯茂盛,
一點點變得低矮稀疏,倒也談不上荒涼,春日裡的田間作物也有了變化,南方這個季節多為油菜這種經濟適用的作物,而隨著靠北,地里變成了麥子這種糧食作物。
其實景國不管南北都是種水稻的,但那得等油菜麥子這些作物成熟收割的梅雨之後了。
油菜麥子都是耐寒之物,年前種下,冬藏春發,幾個月時間便是一季收穫,
只是產量皆為不高就是了。
反正底層農民一年到頭都在忙碌,少有得閒之時,縱使農閒,勞役衙役攤派之下,比種地更苦.————
又是幾天平靜旅途,兩岸植被越發低矮稀疏,甚至遠山都顯得有些荒涼,不是那種伐盡山林的荒涼,而是山上壓根就不長太多高大的植被。
這是土質氣候導致的,豐州大部分區域都是如此,豐州嘛,地域相對荒涼,
起這個名字也帶著希望萬物豐茂的寓意在其中。
這天一大早,船家就通知陳宣他們,再有一兩個時辰就到大灣港了,讓陳宣他們做好下船的準備,而船家他們,這一行的終點就在大灣港,倒不急著返回,
會停靠一些時間,爭取載人載客回去,儘量不空船往回。
船資在出發之前高家就已經付過,無需陳宣他們下船再付。
一來是出遠門,靠船為生的人不宜帶太多錢財在路上,再一個,這艘船雖然是船家私有,但想要渡船接活兒,需得官府備案,然後在船幫的管理下才能接活兒,錢是付給船幫的,不會直接到船家手中,層層下來形成了船運框架,這一行都在這個框架內默默討生活,默認的潛規則。
不止船運,這個時代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圈子結構,戲班,說書,算命,武館,鏢局———」」,乃至乞討,都是有行規的,想在行業內混飯吃,若不守行規,將被整個行業的從業者抵制。
有好有壞吧,儘管會被層層盤剝,但最下面的勝在相對穩定,能混口飯吃活下去,至於管理層的利益變化,通常影響不到最底層,畢竟沒有最底層,上面的如何能過上優屋的生活?
一連十多天的水路旅途,到後面饒是陳宣都有點無精打采,實在是太無聊了別說,居然有點懷戀梁仁了,他在船上雖然只有不到一天,但聽他說那些江湖瑣事卻一點都不枯燥,可惜後面他們就沒再遇到類似的人了,不是誰都像他那樣一根筋盯上一艘船就非上不可。
也不知道那傢伙上岸後跑哪兒去了,他說會來大灣港,除非騎馬日夜兼程否則絕對沒陳宣他們快。
上岸後與船家作別,居然還有點不舍,畢竟周圍環境變了,口音也有所不同,人生地不熟,他們是為數不多的老鄉。
大灣港和金霞郡碼頭沒太大區別,不過都是船來貨往的畫面,但要小很多。
這裡依舊是郡城外的碼頭,但因地域原因,以及人口等因素,大灣港不遠處的絡石郡只是一個『下郡」,碼頭不似金霞郡碼頭那麼繁華忙碌。
說實在的,這絡石郡的人口還趕不上南方的一些上縣呢。
上岸後陳宣他們一致決定在絡石郡城休整一天,明日一早再啟程出發繼續北上,在船上半個來月骨頭都差點生鏽了。
按原計劃,他們其實是要在這裡休整三天好好逛逛的,但高景玉回家那段時間耽誤,是以路上的時間就有點緊,只能儘量壓縮了。
有功名憑證,他們離開碼頭順利入城並未遭到為難,拒絕拉客,他們自己尋了家不錯的客棧安頓,不知是久船上岸還是水土不服,進入客棧高景明有些犯困,也沒有四處閒逛的心思。
接下來他們繼續北上的話,有兩個選擇,可以去找車馬行,但得根據對方的安排來,不到一定人數和時間是不會出發的,是以陳宣他們只得自己購買馬車單獨出發,到地兒之後一賣還能回回本。
這種小事兒就由耿宏他們操持了。
他們還在碼頭的時候,就聽人討論趙家比武招親的事情了,城內更是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已經擺了幾天擂台,但還沒個結果,對此舟車勞頓的陳宣著實提不起什麼興趣,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心理上有些疲乏。
因為趙家比武招親引來的練武之人多,這種人扎堆就容易生事兒,在客棧內陳宣都能聽到附近街上幾處同時發生的干架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