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東方之笛」

  「層次不同的界面?」范寧勉強笑了笑,「聽起來是個好消息。前兩次在25、27時並沒有出現此類情況,或許,說明我們這次的通道選擇是正確的?」

  「你說的對。」少女抿了抿嘴唇,轉而抬頭望向燈塔方向,「但如果你還飛得這麼高,等下突然脫離這段『致敬回憶』的通道你可能會被摔死。」

  「好吧,謝謝提醒。」范寧嗓子有些嘶啞。

  至少,他意識到對方這句話不是危言聳聽,他當即照做。

  實際上他現在已經感到頭痛欲裂,皮下血管發癢,雙耳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幻聽,如果還不中止掉蕭士塔高維奇作品的演繹,可能「舊日」的污染都要先讓自己畸變了。

  當緩緩降落到不足十米的高度時,兩人穿過了某道無形的平面,范寧突感整個腳下失去了依託,他習慣性地欲要調用起「鑰」相指揮之力,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整個人直接如炮彈般往前方栽了下去。

  「砰!!」水花四濺。

  幸好落點是個小水塘,全身濕透的范寧緩了半分鐘有餘,才開始慢慢往岸邊游去,期間還冷得打了幾個噴嚏。

  此時已是燈塔山脈的腳下,陡峭的透視關係遮住了來自頂端的光線,瓊伸手將范寧拉上岸後,朝著上方爬坡而去。

  真的是你麼?

  「塑形之詠」的過程受到了「真言之虺」的污染和嫁接?

  范寧渾身都沾附著五顏六色的水藻和蘚類,他凝視著少女的背影,看著視野中漫天扭曲遊動的肥皂膜,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正在持續著啃噬著他的信念和希望。

  進入失常區不知道有多久了,本來應該是接近所尋真相、接近避風港的時刻,是屬於「黎明前的黑暗」時刻,但是,自己現在接近的到底是什麼?

  利用文森特留下的「DSCH」作品後手,擺脫了F先生?

  文森特自己都沒有擺脫,自己真的擺脫了麼?

  范寧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定了定神,還是不動聲色地暫時先跟在了瓊的後面。

  目前坡度尚緩,與其說是「攀登」,其實不過是「走山路」,他得以接續起剛才被打斷的閱讀。

  而文森特之後留下的文字,證明了他此刻的恐懼絕非空穴來風。

  「愛麗絲問了一句該怎麼辦,我的第一回應是,殺了這個女嬰!

  哪怕是無知者,一生也至少有兩次見到移涌和輝塔,見到從穹頂之上折射下來的一縷輝光,這兩次分別是出生或死亡時。

  準確地說,是新生兒睜眼之際,或人在瀕死之際。

  剛出生的她還沒睜眼,還沒有見到移涌和輝塔,這一輪生命的誕生過程——從世界意志沉降到表象的過程——還沒有真正完成神秘學閉環,如果現在終結掉她的生命,此次生育從神秘學的角度來說,或許是不成立的。

  殺了這個我們剛剛親生下來的孩子!在她睜開雙眼之前,這或許是唯一能夠補救的方法!

  愛麗絲的情緒崩潰了,我們都還沒有給她起個好聽的名字!

  我也很佩服剛剛的我,竟然還能冷靜地把這個原理解釋一遍,現在,對這個扭曲世界的絕望感同樣讓我直接把胃裡的酸水都吐了出來!

  我可能是因為進到失常區後終於瘋了!可能根本的事實不是這樣,這一切都是假的!是我們臆想出來的!

  愛麗絲還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問我們可不可以正常地撫養這個女兒,如果下一次再要一個孩子的話,范寧能不能出生下來?

  這樣肯定是行不通的!

  放棄了一次特別的彩票作弊的機會,不代表下次彩票還能中注——精密的運行一旦受到擾動,沒有落到預期之上,我們這些升得不夠高的人,根本不具備這種層次的學識和能力,去運用1號鑰匙的意志威能,重新實現一次概率的錨定!

  退一步說,不討論范寧的問題,這個女嬰神降學會用「蠕蟲學」嫁接過來的人,受到過「真言之虺」凝視的人,之後會是正常的人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哭鬧了一陣後,她在愛麗絲懷裡睡著了。

  但是,短則下一刻,長不過半天一天,她還是隨時都有可能睜開眼睛。

  一旦她的出世成為神秘學上的事實,被阻斷的范寧就不會再誕生,他的存在就將完完全全被抹除,自第0史就被抹除,失去唯一一次挽回的機會!

  可看見她在懷中安然呼吸的樣子,我們遲遲無法下手。

  再度猶豫10分鐘後,我決定嘗試一個成功的可能性並不大的辦法。

  而且,這個辦法即便成功,恐怕也會遺留不可預知的隱患。

  但是我沒有其他選擇!

  怎麼可能忍心下手!?

  有些有知者就算畸變,也仍然保留著對親人的辨識和一絲扭曲的理智。

  更何況是我?

  這只能證明我還是我!

  如果我還不決定冒險採取這個辦法,下一刻我恐怕真會「果斷」作出殺死這個女嬰的決定。

  那樣的我就真是徹底發瘋了!!」

  記載的內容寫到這裡,范寧發現文森特的措辭變得激動、瑣碎。

  邏輯逐漸七彎八繞,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卻重複贅余。

  可以看出,他的精神狀態的確已經接近歇斯底里了。

  「我在燈塔里找到了另一件可能是「悖論的古董」的奇物,也許是合作人意圖讓我先行晉升執序者而留下的。

  當然,這幾個月來,我並沒有考慮過用它執行「塑形之詠」,我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甚至根本沒有取出過它我對這種病態的攀升方式持懷疑態度,我對成為執序者這件事情就持懷疑態度但是,我也許能把它用在這個女嬰身上!

  是的,此次降生的神秘學閉環尚未完成,我可以試著讓她的「自我」使徒重新「假死」,重新被派遣一次!

  是「random」也好,是「re-pick」或「refresh」也好,性質大同小異,只要她別在愛麗絲的懷裡睜開眼睛,成為我們的女兒就好我恰好懂得幾個將人的靈體與「格」重新放逐至歷史長河之中的儀式,放逐之後,她就此與我們錯過,下一次的出生和命運難料,但至少不必就地將她殺死只是,要將這些儀式與「塑形之詠」銜接起來,我沒有任何成功的把握,只能盡力嘗試」

  「我取出了那件奇物。

  難以理解,的確是「悖論的古董」。

  匣子之外寫著它的兩個含義完全相背離的名字:一個叫《東方之笛》,一個叫《少年的魔號》!

  前者聽起來像是一根木管,後者聽起來應該是一把銅管,這個矛盾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它的兩個名字明明是寫在書名號《》裡面的,這說明它應該是一本文獻或詩集之類的東西才對

  可如今擺在我面前的,確實又是一根銀閃閃的長笛!」

  東方之笛?

  少年的魔號?

  范寧的神智一時間被這些熟悉但之前完全未建立邏輯關係的名詞擠滿了。

  他的思維陷入阻塞,難以運轉,直到看到日誌中「銀閃閃的長笛」一詞,才猛然抬頭!

  狹長的山路兩側,一雙雙「村民」的眼睛在遠處打量自己。

  在村落中就見到過的小木屋,不知何時已蔓延到了這片山脈之中,遍地開花,甚至連一些岩壁、裂縫、水塘或樹叢中都違和地坐落著幾幢。

  畸形的肉質「樂器」也不斷地從屋內拉扯飛出,連同臍帶一起,鑽入到了前方瓊手中的長笛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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