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介殼種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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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前?

  站在洞口處的范寧,背後霎時沁出了一層汗。

  身旁的石坑裡積蓄著清水,他看到瓊的倒影倚著石壁,雙腳踩進落葉覆蓋的漣漪之中,水綠色的裙擺隨風飄舞。

  冷風是從洞穴內部對流出來的,下一刻到了自己身上,皮膚透涼。

  「哦,那個所謂文獻」

  碎片化的記憶條塊以一次次睡眠和睡眠之間為界,打通了某一節點後,范寧的思緒終於清晰了些微,闡述也逐漸流暢起來。

  「在民俗詩集《少年的魔號》相對不常見的近百個版本中,有兩至三個版本收錄著一首名為《介殼種之歌》的冷門敘事長詩。新曆782年,有一位雅努斯的學者阿納爾·維迪爾以首詩歌為據,在聖珀爾托科學院進行了關於人類進化起源的宣講,他於次日清晨被不經審判直接處決。」

  「編撰者們稱《介殼種之歌》的最初文本是諾阿語,即第2史後期至第3史早期,圖倫加利亞王朝還未出現之前的語言。諾阿語的發音是完全失傳的,詞彙詞義也有約百分之六十模稜兩可、缺乏考據,而《介殼種之歌》文本就正好相對集中於這個難以理解的範圍,這使得他們『意譯』出來的東西不盡相同,帶上了太多的主觀性,為了讓詩歌每行順利『收尾』,甚至採用了由譯文語種的韻腳生搬硬湊的方法。」

  「長詩的幾個詩節大意為:在第2史遠古時代,巨龍和介殼種存世,人類地位卑微,生活在黑暗中,跪著吃喝東西;介殼種是非人樣的智慧生物,通常被認為是昆蟲狀,有翼,掌握神秘學,且熟知人類的習性與文化;介殼種祀奉著一類起源未知、與現今截然不同的見證之主,如『午之月』、『狼言』、『觀死』、『心流』與『暈輪』」

  「午之月?」瓊奇怪地複述了一遍這個陌生的神名。

  「嗯?有什麼問題嗎?」

  「也許值得留意。沒事,長詩接下來呢?」

  范寧又回憶念道:「如今介殼種已逝,滅絕如渡渡鳥和巨龍,剩下的唯有人類。但介殼種從未消失,而是『存在於內』。」

  「渡渡鳥是什麼?」瓊疑惑蹙眉,打斷提問。

  「一種在模里西斯島上早已滅絕的」范寧脫口而答,卻戛然而止。

  詩歌中為什麼會有渡渡鳥?

  哪裡來的渡渡鳥?

  這《少年的魔號》在哪收錄的長詩?

  「一種滅絕的鳥類啊」看起來她只是認為自己沒聽過這個地名,「什麼又叫『存在於內』?」

  「編譯者之一的譯法。」范寧說道,「另外也有版本寫的是『介殼種從未消失,而是成為一類符號,成為一道倒影』,還有版本寫的是『有的深入大地,有的去往星空』。」

  「你覺得在暮色中對斟紅酒算不算是羅曼蒂克?」少女突然問道。

  「從文學上來說,算是常見、常規的意象。」范寧認真思考作答。

  「那處在未知的時空中談論歷史就更算了,因為『秘史千頭萬緒,是更加馥郁芬芳的陳年紅酒』。」積水石坑的倒影上,瓊手中的紫色電弧在慢慢消失。

  「同意。」范寧說道。

  他不停揉著自己的眼睛。

  「不管接下來綁不綁住你,我還是會爭取帶你出去。」瓊說道。

  「你是隊長,你做決定。」范寧笑了笑,表情終於放鬆,「出於實力的對比,隊長已經正式移交了。」

  「接下來呢,詩歌還有嗎?」少女垂下眼眸。

  「沒了。」范寧搖頭,「不過接下來有一段不長的註解,也是從原文譯過來的。」

  「作者提到自己知曉著幾個介殼種所施行的佚源神的秘儀,他聲稱第2史的人類曾用這種方法混淆它們的判斷,以避免自己遭受無妄之災。但這些秘儀現已基本遭到淘汰,至少在過去的兩千年裡,絕大多數都沒顯出任何作用,於是他決定不再浪費靈感記敘了。」

  瓊點點頭,從腳旁的包裹里取出數根蠟燭。

  「幫我點燃。」

  蠟的顆粒在瓦解飛散,蠟燭的體積被刨削得更小,卻更加不同常規,變為了兩個圓柱體的「雙生」造型。

  下一刻燭芯「嘭」地燃起。

  「這是什麼儀式?」范寧照做後問道。

  「我也不知道。」少女俯身將蠟燭挨個在洞口排成一列,「不過,也算是一種對『觀死』、『心流』佚源神的致敬吧,也許今晚介殼種會被混淆,也許我們不會再受到困擾。」

  天色黑了之後,范寧坐在洞穴內一處類似台階的地方,按照慣例鋪開了他的《G大調第四交響曲》稿紙。

  瓊在一旁,時而用長笛嘗試吹奏著她所感興趣的、新誕於范寧筆下的各聲部片段。

  在某一時刻,范寧突然將筆「砰」地擱下。

  「寫得有些煩躁了嗎?」瓊問道。

  「如果說我已經去過B-105,而且去過燈塔了,還遇到了F先生,你信嗎?」范寧抬頭。

  瓊打量了他幾眼,沉默了幾秒:

  「是現在才決定對我說的?」

  她似乎在對自己「明明說的是關鍵信息卻拖到了現在」這一點表示不滿。

  「對,就是剛才,因為眼前這個,我才清醒過來,相對地清醒,而你們完全沒有,你們好像一次都沒有過。」范寧的指尖划過交響曲的總譜。

  「錯亂的時空進程已經迭加很多次了,大部分時候你都沒出現,有的時候則出現過隊員們基本都以發瘋死亡告終,我也基本沒能找到燈塔,唯獨有一次,我找到了,但F先生追上了我,這個人的確在某種程度上操縱著局面,好在我父親也有後手,把他耍了一道,然後那一次的時空再次成了斷頭路」

  范寧做了解釋,講了總體,又講了一些他能記清的細節,當然,還是用了很多如「好像」、「估計」這樣的不確定的副詞。

  瓊的眼眸中流轉著光,手指勾著髮絲轉圈:

  「怎麼樣可以證實你不是被污染後的欺詐或臆想?比如,你知道B-105的路怎麼走麼?」

  「等。」范寧重新擰開了筆帽。

  他繼續作曲,因為覺得唯獨進行這項作業時相對清醒,先是補齊已經存在於記憶里的前三樂章的音符,強化自我記錄的印象,後又接續構思起終章的寫法。

  「再過一個多小時,你會看到令你難以理解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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