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畸變

  瓊抹了抹眼淚,難以置信地看著坐在翻譯家旁邊,舉著左輪手槍的范寧。

  她試圖回憶了一下前幾秒的場景,卻想不起來范寧究竟是怎麼坐過去的。

  「你是范寧?你是剛剛的門捷列夫,門捷列夫是你?想不到啊,你竟然是一位有知者能看出外面的幻象進來,你也是研習的『燭』?難怪,難怪」剛剛情緒爆發的翻譯家,現在情況似乎又穩定下來,說話聲調趨於平緩。

  此時的瓊才終於反應過來,原來門捷列夫先生就是范寧。

  「難怪我聽著他的聲音這麼困惑,難怪他三言兩語就如此慷慨地送了我一瓶百分純耀質靈液」

  但輪到范寧疑惑了。

  「翻譯家為什麼認識我?」

  「什麼難怪不難怪?」

  「早知道我剛剛走出聚會時,不該扔掉面罩,可是,為什麼呢?」

  疑惑歸疑惑,但范寧的內心本就有的殺意,現在更濃了。

  他儘量保持了語氣的平靜:「翻譯家先生,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很令人唾棄嗎?紫豆糕把秘氛樣品都送給你了,而且答應下次交易時,你暫用一半的耀質靈液就能換到配方,我真沒想到你會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范寧表面上還在講道理的層面同對方交流。

  但他內心實際清楚,今天這事情恐怕很難善終了。

  這位「翻譯家」的陰暗面已展示出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作為地下聚會的參與者,范寧和瓊的面貌已經完全暴露,而且,這個人竟然能把自己的姓名和面孔對上號。

  恐怕自己的身份他一清二楚。

  「翻譯家」又微不可察地抽搐了兩下:「我一直奇怪你為什麼會在聚會上慷他人之慨,原來你們認識,呵呵呵不過范寧,你用槍指著我也沒用,難不成你要同我打賭,看是你的子彈先幹掉我,還是我的子彈先幹掉紫豆糕小姐?」

  范寧向哭得梨花帶雨的瓊遞去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目光落回「翻譯家」身上,戲謔道:「所以你這是想跟我談判?」

  「你在耽誤我時間。」翻譯家的聲調陡然一冷,「我不理解你為什麼要拿她的生命和僅僅耽誤一天時間來對賭,但很遺憾我的耐心已經快用光了。」

  反正自己失敗的結局也是一死,那種方式可能更為痛苦。

  「范寧,我數到十吧,如果你不在我眼前消失,我就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別以為你持著槍就可以威脅到我,你大可試試我們能不能同時扣動扳機。」

  「一二」老式禮服男子的身形越繃越緊。

  聞言范寧卻輕鬆一笑。

  他搖了搖頭:「你就這麼肯定,你現在正在用槍指著紫豆糕小姐?」

  「翻譯家」黑色面具後的表情一變。

  疾速飛馳的車廂場景中間出現漩渦,各種景象的線條扭曲旋轉,不停地揉進漩渦中心。

  漩渦再次反方向舒展還原時,各種細節出現了變化,還原到了事物本來的樣子。

  夜晚的小巷裡,馬車並未行進,一直停靠路邊,車夫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車廂內,范寧用槍指著「翻譯家」,而「翻譯家」手上用以瞄準瓊的是一截不知道從哪來的木頭。

  場景不免有些滑稽。

  而他真正裝滿彈藥的手槍,正好端端地擱在沙發前的桌面上。

  這位同樣研習「燭」之相位的「翻譯家」,「初識之光」是布置幻象。

  很強的能力,對手一旦中招,可以毫無難度地將其射殺,在非戰鬥場合用來實現一些其他目的也相當實用。

  可惜他遇到的范寧已是三階有知者,而且靈感已無限接近中位階。

  他的幻象不僅對范寧沒用,范寧還把此人自己給繞進去了。

  「所以,你為什麼認識我呢,翻譯家先生。」范寧不慌不忙地把桌上的另一把左輪也拾起。

  啪嗒一聲,「翻譯家」手上的木頭掉地。

  「介意告訴我你是誰嗎?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你幫幫我吧。」翻譯家蒼老的聲音突然帶上了哭腔。

  范寧詫異地盯著他。

  「要不你打死我?」他又換成了一種迷醉而享受的語氣,整個人再度如提線木偶般,機械式地往一側抽到了幾次,「嘿嘿嘿,你臉上有好多洞洞啊」

  「站住,你別過來啊。」看到這種詭異的情況,一種毛骨悚然的體感從范寧的尾骨爬到背心。

  靈覺之下,他看到對方原本金黃的以太體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幽綠色光點。

  范寧緊張地瞄著左輪,整個人拉開了一點距離,另一隻手在身後摸索,準備解開正門帘子的閂鎖。

  「抱歉是我看錯了,是你你有好多臉啊,」翻譯家站起身來。

  「你會幫我的對不對?」他的口鼻中開始溢出綠色的黏液,順著面具邊緣滴落。

  「啊!!!」另一邊的瓊突然尖叫,「卡洛恩,他脖子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外鑽!」

  這話卻是提醒了「翻譯家」自己,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後頸,卻摸到了一張類似長有五官的臉蛋狀凸起,隨後有些茫然地微微側身,想扭頭看清楚情況。

  「我艹。」這場景讓范寧實在有些把持不住了,對準「翻譯家」的頭就是一槍。

  「砰!——」

  火藥味飄出,子彈透過面具,血花從鼻尖爆開。

  整張臉好像比正常情況要脆,這一槍輕易地洞開了手腕粗的創口。

  「翻譯家」的身體表面出現了幾道粗的隆起,就像蛇一樣在皮膚下遊走,撲哧一聲,幾顆比正常尺寸小上一號的慘白頭顱從創口鑽出,將「翻譯家」原來的腦袋頂得幾乎快裂成兩半。

  「這他媽是什麼玩意兒?」范寧大驚失色,又接連開出數槍,直到打光彈匣。

  「翻譯家」紙糊般的腦袋和脖子,幾乎快被這些子彈掀碎掉了,但他的上半部分身體像加了發泡劑一樣,各種有違於正常器官形態的零件,帶著綠色的黏液源源不斷地從裡向外「被掏出」。

  「哇!!!!」

  尖銳的嚎叫聲震破耳膜,那仍然繫著錚亮皮帶,穿著西褲的完好下半身,突然就朝范寧一躍而起,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