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解釋得很好,下次別再解釋了。」
在公義是非面前,阿爾法上校沒有遲疑,面對這位同為軍方系統的下級中尉,他把手臂在門上一橫一扶,做了個「先不准走」的姿勢。
果然,別看這些人平日裡鬧騰蹦躂,其實都是要應驗的。這國度從來都是神立訂律法、祭司設謀略、先知說預言。
他心中越發驚嘆、越發拜服起拉瓦錫主教的言辭來,鬆開手臂,率先跨進了停屍間。
「帶路。」
杜爾克則是示意手下上前,先把對方兩位士兵手裡的電筒繳了過來。
「先搜身。」
光束照射之下,一件件隨身物品被抖在了停屍間門旁的操作台上。
證照、手續、槍械、鑰匙、香菸、金幣
「上校,我是奉蘭紐特將軍的行令過來的,您把我們這麼攔住,恐怕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安德魯中尉仍舊帶著一絲僥倖心理。
因為蘭紐特在交代他辦事之前,相關儀式物品早已經暗中提前弄進了地下間,並存放到了隱秘的位置。這樣後面每次無論是進是出,身上「輕車簡從」,攜的都是合法手續和正常物件——就像目前這次意外遭遇一樣。
而如果他們非得要去裡面看,據說幾千個靈柩,最終能實現「轉化提煉」的也就幾個,他們總不可能一個一個打開去看陣亡士兵的骨灰。
「沒問題吧?可以出去了吧?」安德魯開始將神職人員搜出的東西又揣回去,「說起來,這停屍間還有什麼禁止帶入的違禁品,或值得偷竊出來的貴重玩意兒?我怎麼不知道」他語氣有些荒唐地笑了兩聲。
「沒問題,不過,帶路。」杜爾克說道。
「讓主教審查審查,你們在這裡面偷偷摸摸地做些什麼。」
主教!?
安德魯中尉心中一驚,台階逼仄黑暗,他原本還以為後面站著的就是教堂的幾位神父——至多有一個高位階的司鐸,怎麼還來了個邃曉者級別的主教?
!!不對,難道是最近那位登報的
幾人讓開一個過道,腳步聲響起,他往那邊一望,「陌生又熟悉」的臉龐從昏暗中浮現了出來。
安德魯中尉頓時就雙腿一軟,整個人差點癱了下去,被兩位神職人員伸手拽住。
范寧卻是直接從他身邊掠過,往停屍間深處走去。
眾人趕緊跟上。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消毒劑味道,還有輕微的氨味,液氨製冷設備的電機嘈雜聲始終在耳旁頑固地迴蕩。
直覺上有點怪異。
之前在手機拍攝相片中見到的「局部像素扭曲感」,現在范寧感覺好像在現實視野中也見到了,說明那種由炮彈轟炸帶出的神秘物質,已經無視物理阻隔地沉降到了這個地下空間。
也許,如果赫莫薩女士跟下來的話,她也能開始察覺到一些直觀的異樣。
走了幾十步後,范寧看到了一張張蓋著白布的「大床」,也看到了地上擺開的一個個「盒子」。
整個地下停屍間的結構總體上一馬平川,僅僅設置了十來堵不完全分割的牆,以及一些用以支撐的柱子或放置機械設備的水泥台,遺體床和靈柩櫃大概「分門別類」了一下,沒有混放,但也沒有完全獨立開來。
在它們後方的牆壁上,五米一盞的掛壁電燈散發著黯淡陰冷的光,由於供電系統不穩,部分燈光還在忽明忽暗,讓制冷機的白煙在視野里宛若幽靈般出現又消失。
范寧拿出了「守夜人之燈」,並用靈性之火將其點燃,念出關於「照明之秘」的禱文:
「階梯升入灰色霓虹,燈與窗口開啟以待。」
「我們照明驅暗,我們指引前路,我們無有憐憫之心。」
亮堂的光線從其間噴薄而出,它們沒有徹底占據停屍間,而是將原有的昏暗分割開來,在地面和牆壁上投射出條條塊塊的明暗紋理。
似乎,指示著某些值得行步的方向或路徑。
范寧挪動腳步,往較後排的一列停屍床走去。
「這有三具屍首,是方才離世的。」他皺眉站在白布覆著的凹凸不平的停屍床前。
「主教閣下目光如炬。」杜爾克欽佩道。
人死之後,以太體的氣場基本會在一分鐘內消失殆盡。
情緒體由於反映死者彌留之際的情緒與感受,光影殘餘的持續時間稍久一點。
而星靈體的殘餘光影更久,能達到十天半月有餘,它反映的是死者生前的執念、記憶、靈感構思之物、潛意識的渴求等更加超驗的範疇,根據光影濃淡或彌散的程度,能大致推算出死者逝去的時間,也能「通靈」得到一些啟示。
當然,對於杜爾克來說,這依舊需要藉助秘儀的實現,所以他對於能直接洞見啟示的拉瓦錫主教有著萬分敬畏。
「剛剛才死?」阿爾法上校眼神閃動,「雖然這些遺體是新儲存過來的一批,那也不會是剛剛才死,至少隔了一兩天所以,是你們把人帶到這裡害死的?」他轉頭望向安德魯中尉和其旁邊的兩名士兵。
那兩名士兵起初神色一直有些不明所以,這下也嚇到面如土色,戰戰兢兢地正欲開口,范寧擺了擺手:「這兩人是無罪的,循著士兵的律法,在門旁作看守,站在污穢的邊界,心中卻念及神名,這樣,可定他們為潔淨。」
士兵的神態安寧了下來,范寧又舉起提燈,伸向安德魯中尉站的地方:
「如此就再度照明一番,看他們是因誰受的難,又如何像羊毛被剪除一樣無法聲張。」
對方「撲通」一下,直接重重跪在地上。
這位拉瓦錫主教聖名在前,手段心機對他來說根本全是擺設!
今天他來到這裡視察,儘管還有很多事物暫未看明,但明顯只是時間問題,安德魯的什麼僥倖心理、什麼上級行令已經統統掃地無餘,涕淚橫流地悔恨開口:
「主教主教大人,我之前實在沒有認清形勢,沒有放棄幻想實在不知道搭救本在眼前,沒有主動交代所作作為晚了,一切都晚了」
范寧沒理會他,示意了一下杜爾克。
老司鐸伸出獨臂,「嘩嘩」兩下,將左右兩邊的蓋屍布拉開。
人群中有「嘶」的吸氣聲。
「果然,又是『屍環』。」范寧雙眼深深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