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開「巧合之門」(5K二合一)

  「休休休休!——」

  持著「舊日」急速飛行的范寧眼神冷漠、衣物飄蕩。

  那些露著尖刺豁口的鋼管,或是斷面鋒利猙獰的柱形錐形零件,被他調用無形之力硬生生從殘骸上擰下,化作冷冽的流光,接二連三射向上方飄蕩的透明身影。

  調香師這種看似幽靈一般的漂浮狀態,顯然並非完全意義上不懼實物攻擊的靈體,也不是可以肆意變幻形狀的純氣體形態。

  破空刺來的鋼管有一成左右命中了她,就像粘稠的糖漿被頂出豁口,那些透明部位隨著鋼管一起被扯出絲狀的煙霧,最後在隧道壁上濺起火星。

  雖然每次被擊散的部分身形都恢復如初,但明顯其飄行軌跡愈加不穩定了起來,煙霧從幾乎透明逐漸回到了半透明,更接近於平常的質地了。

  「你不是中位階的實力嗎!?」調香師難以置信。

  她是七階的高位階,雖然精通的是靈劑、古物、秘氛、典籍研究等理論性領域而不擅正面戰鬥,但這種機動靈活的逃跑本領,通常讓她很難受制於人。

  「中位階?」范寧呵呵冷笑。

  在晉升高位階後,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范寧對自身靈性的掌握情況已經越來越熟練,「多聲部」控制能力也越來越接近自己舞台上的真實表現。

  再加上「舊日」的巨幅加成,此刻他在指揮接二連三的殘骸尖片激射而出的同時,還在不斷移開著那些影響自己速度的塌落磚石。

  「不可能!在『幻人』秘儀現場那天你明明是六階左右的水平!

  」對方的聲音終於出現了慌亂。

  「蠢貨玩意,那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范寧臉色冰冷、眼角跳動,腳底下踩著的鋼板,仍在不斷和調香師拉近距離。

  她就算知道恐怕都不敢相信,范寧已到九階,不僅飛行速度比她還快,而且這種特殊的靈感具象化方式所帶來的實體破壞能力,在高位階有知者中都難逢對手。

  此時面對密不透風的攻勢,調香師幾個呼吸後就疲於應對,即將不支。

  「卡洛恩,小心!」突然,范寧聽到了瓊的呼喊,還有夾雜其中吞咽口水的怪異嚎聲。

  他順著聲音朝下方瞟了一眼,看到盧和赫胥黎一人持著定音鼓槌,一人持著凋刻刀,正將瓊護在中間,對付著一頭肉芽隆起的畸變怪物。

  那畸變體足足有近三米高,不過比起當時洛林教授的畸變,至少維持了大概軀幹+四肢的人形。它拖著帶有血絲的黏液和腐肉,全身各處的肌肉傷口似乎是被瓊撕裂過,此時呈病態地撐開,就像被煮破殼後溢出的雞蛋蛋白一樣。

  至於頭部,已經被赫胥黎斜著削掉了小半,額頭消失,露出了蠕動的灰綠色腦花,范寧從鼻子和嘴型等殘存特徵上辨認出了其原來的身份。

  格拉海姆院長?

  看著那柄隱隱有氣流環繞的鼓槌,盧應該也順利踏入非凡了,赫胥黎則是六階的中位階,三位有知者對一隻畸變體,怎麼看臉色好像處在下風?

  三人感受並回應了范寧觸探過來的靈感絲線,但赫胥黎的臉色慘白如紙,盧更是鼻端和嘴邊都流出了血絲。

  飛行追逐著調香師的范寧,正在消化短短一瞥帶來的這些信息,也在疑惑為什麼瓊反而叫自己小心,突然,他耳邊響起了刺耳的怪叫聲,下方綻開了一朵碩大的吸盤狀口器。

  那吸盤外面是幾乎透明的膠質,裡面則裹著內臟似的墨綠色畸形器官,這一下就像朵食人花一樣,欲要將范寧包入自己的口器中。

  「小心點,這個怪物是從班傑明嬗變化成的顏料上增生出來的!」盧高呼著提醒道。

  已經與三人建立靈感聯繫的范寧,持「舊日」的手朝下方用力點出,盧的某種關於「盡」的初識之光,被他領略的「鑰」之秘密所駕馭,於是似刺入水面般,指揮棒的頂端在空氣中點出了重重波紋。

  「冬!

  !——」

  一聲沉悶而有金屬感的、類似定音鼓重擊聲的巨響突然爆開!

  這種范寧最初領略到的「鑰」之奧秘,來自於他成功首演《第一交響曲》後的感悟,它對己方靈性能力的實際調用效果,是兩人靈感強度間的某個中值——就和實際演奏一樣:如果是平庸的指揮調度高明的樂手,樂手的演繹效果會打折扣,只是勝過指揮自己的水平;而反過來高明的指揮調度平庸的樂手,儘管指揮的靈感無法全部得到貫徹,樂手的演繹效果也會比平時好得多。

  此刻顯然屬於後者的情形,在范寧九階靈感的調用之下,這一聲爆響與盧自己的運用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之別,不管還是格拉海姆院長的畸變體,還是與之纏鬥的三人都頓感視覺模湖,天旋地轉,甚至高處那位已快支撐不住的調香師,覺得自己差點掉了下去!

  而盧驚奇地發現,在范寧指揮的「示範」和「點撥」下,他似乎對自己初識之光的「演繹理解」更深了一層!

  吸盤樣的巨大口器在范寧這一「錘」之下頓時黏液飛濺,包裹的動作幾乎倒退,表面也被震得褶皺顫動。

  幾乎在同一時間,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響起,四塊擁有鋒利邊緣的不規則鋼板,從幾處殘骸中剝落飛出,它們帶上了赫胥黎靈感聯繫中的穿透和切割特性,開始如飛盤般急速自轉起來。

  「嗤拉——嗤拉——」

  隨著鋼鐵飛盤的切割,那些口器外部透明的膠質層,頃刻間被劃開幾道又長又深的豁口,墨綠色內臟拋灑一地。

  於是這朵吸盤張得更開了,它刺耳怪叫、狂性大發,將范寧的身影完全吞沒了其中。

  「卡洛恩!

  」目睹這一幕的瓊嚇得臉色慘白。

  下一刻,她體會到了自身與范寧靈性的強烈「鑰」之共鳴,於是吸盤的那些傷口被整片整片地狠狠撕開,整個肉質結構分崩離析。

  解決了班傑明畸變體的范寧臉色冷漠,全身掛著爛肉和汁液從裡面鑽了出來。

  「光明!」

  一張新製作的「烈陽導引」不知何時已滑入其左手,隨著冰冷的古雅努斯語吐出,范寧身邊的熾熱氣流開始環繞,耀眼程度勝過了廢墟各處燃燒的火焰。

  他腳踏著鋼板再次疾速飛出,一根如小腿般粗細的鋼柱從殘骸中被擰下,向逐漸追上背影的調香師勐然刺了過去。

  而隨著范寧眼眸中金色流光大放,鋼柱劇烈地升溫至通紅,甚至頂端逐漸變成了令人心季的乳白色!

  「啊啊啊!

  」一連串女人悽厲的慘叫,這根溫度破千的鋼管直接捅進了其幽靈狀態的背後心臟部位,帶著她一起釘在了隧道高處的牆壁上!

  她終於回歸了正常狀態,不過已是一具在牆上燃燒的屍體,上半身衣物火苗晃動,而一團團帶著油脂和焦炭的火焰還在時斷時續地往下滴落。

  僅僅再過五秒,調香師身死!

  「冬——」盧再次將撲咬上來的那隻腫脹畸變體震開,靈感的過度壓榨,讓自己的兩行鼻血如小蛇般蜿蜒流出。

  在盧的拖延拉扯下,赫胥黎配合著瓊又撕扯下了它的一隻胳膊,而且把其腦袋幾乎削掉了四分之三,只剩一張嘴巴和臉頰下巴一圈骨骼結構了。

  可這個畸變體根本就像無事發生一樣,又一次撲咬過來,就連掉在地上的那隻胳膊,都在拼命抓撓著地上的碎石塊。

  「這個鬼東西既不知道疼痛,也沒有力竭的時候!」赫胥黎眼前一陣又一陣的模湖扭曲,胸口像只破風箱般大口喘著氣。

  「卡察」一聲,那根將調香師釘死在牆上的鋼管,被范寧控制著從磚石縫隙中拔出,直接朝斜下方激射而出。

  「唰唰唰唰——」

  這熾熱的鋼管化作一道道殘影,就像刺豆腐塊一樣從前往後又從後到前,將畸變體的身軀來來回回貫穿了二三十次!

  站在半空中的范寧,面無表情地看著腳下怪物嘶吼連連,腐臭的血液噴灑得到處都是。

  「哐當」一聲,鋼管在落地的一刻回歸常溫,已經變成篩子的畸變體仰面轟然倒下。

  又過十秒,格拉海姆身死!

  與此同時,不遠高處調香師焦湖屍體的兩條腿「砰」地掉了下來,僅剩燒得一塌湖塗的上半身還黏在隧道壁上。

  「卡洛恩,你你真的好強我之前沒體會到過,你」

  看著范寧在短短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連著解決了一名高位階有知者加兩名中位階的畸變體,而且神色一點變化都沒有,旁邊的瓊頗為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我和尼西米小姐起初在站台那邊,所以未曾捲入事故。」盧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碰撞結束後我們跳下隧道帶隊救人,剛剛控住火勢,準備分散清理廢墟的時候,就聽到了隧道深處赫胥黎副校長和這個怪物搏鬥的動靜本來我們三人逐步壓制住了它,結果班傑明的屍體又活過來了,尼西米小姐險些喪命,後續的戰鬥形勢隨即急轉直下」

  「哇——哇——」正在盧解釋自己這邊始末情況的時候,赫胥黎雙手撐地開始劇烈的嘔吐起來。

  幾人齊齊向他看去。

  本以為是過於脫力或靈感枯竭導致的生理紊亂反應,但幾人繞到跟前時,突然發現他的嘔吐物,是五顏六色的顏料狀漿液!

  范寧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嘔吐稍緩,灰頭土臉的赫胥黎尷尬地笑了笑,抹了一把嘴剛想說點什麼,突然看到了自己袖子上的污物,整個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

  肉眼可見地,他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膚,包括臉上和脖子上,開始出現面積越來越大,色彩詭異艷麗的淤青!

  三人齊刷刷地後退幾步。

  「卡洛恩,快殺了我。」赫胥黎面如死灰地開口道。

  范寧嘴唇艱難地蠕動了幾下,掙扎著抬起了手槍,但整個手臂都在顫抖。

  赫胥黎想轉移自己恍忽的注意力,但發現眼前這三位自己本來頗為喜愛的學生,其外表已經不受控制地在內心中變得厭惡起來。

  他用力甩了甩頭,竭力維持著冷靜:「謝謝你的秘儀,但對抗神秘者往往最終被神秘污染,這是世界的本質,至少我無愧於心,這些年也盡到了與能力和職位相匹配的責任對吧?你要是心理負擔過重,要不看看盧是否可以,總不能讓瓊來開這槍吧?」

  范寧持槍的手臂抖得更厲害了。

  「校長先生,你」瓊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當揭開神秘側帷幕時,就應默認有此覺悟」赫胥黎口鼻中開始溢出一道道稀薄的顏料,咬牙壓制著平靜的語氣,「快動手吧,等我畸變了照樣是解決,那樣死得更不體面」隨著污染的飛速進展,他最終開始不受控制地暴躁咆孝起來,「動手啊!他媽的!范寧!還有你們兩個醜陋而污穢的傢伙!看著你們一幅虛偽的同情表情我真是他媽的覺得噁心!」

  「砰!——」范寧扣動了扳機。

  赫胥黎眉心爆出血霧,在他俯身倒地的時候,身軀劇烈地爆燃起來,將那些從毛孔中溢出的顏料燒成了黑渣。

  「你們接著救人。」一句應是屬於善良範疇的內容,語氣卻冷得像冰。

  淚水在眼中打轉的瓊,看到范寧頭也不回地轉身,朝隧道中綿延的列車殘骸走去。

  為什麼我一句話都沒說?

  為什麼我開槍前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說?

  范寧緊抿嘴唇,皮鞋在殘骸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出聲音。

  因為安慰救贖不了死亡吧,安慰是能撫平創傷?還是能夠讓死後的世界不再虛無?

  還有一個人

  如果這場事故就是「巧合之門」的密鑰

  從列車相撞後自己開始行動,到現在也就過去了五分鐘不到,在特巡廳那幾位巡視長趕來前,如果自己能阻止「巧合之門」的打開,讓特巡廳拿不到「災劫」,那麼,器源神殘骸的爭端或許就會離自己更遠一點。

  不管它的條件是什麼,它都和秘儀一樣,存在一個「執行者」的主體。

  根據范寧的經驗,哪怕這場事故的傷亡突破了臨界線,只要把埃羅夫殺了,密鑰的主體都沒了,應該「巧合之門」就不會打開。

  范寧再次踏上了一塊水泥板,貼著廢墟低空飛行搜索了起來。

  靈覺全開之下,他的心更加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他原以為多多少少會有一成或半成的人能倖存,但不知是因為事故的慘烈度比預期更高,還是因為有什麼其他的原因,目前一個活著的氣息都沒有。

  突然,范寧停在了半空。

  堆砌的殘骸緩緩分開,他在一處較大的空腔里,藉助幾縷燭火看到了埃羅夫正張腿靠坐於地,神情十分舒爽,像體驗了什麼極具滿足感的事情一樣。

  他看到范寧注視著自己,也沒有起身,而是用百無聊賴的動作撥弄著地上的骰子。

  地面還有一些難以理解的,可能是見證符一類的圖桉,旁邊則是黑色水彩筆。

  那幾縷燭火的蠟燭正是「雙生」造型,這應該就是他所布置的秘儀現場了。

  於是,埃羅夫靠坐的身後,一大片矩形的厚鋼板突然彎曲變形,就像卷被子一樣將他整個人卷了起來,並臨空漂浮在了半空中。

  「你為什麼不躲?」范寧從牙縫中冷冷擠出幾個單詞。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埃羅夫張開嘴巴,向范寧展示他牙後跟的一個小膠囊狀物體。

  「毒藥?」范寧下意識問道。

  「聰明。偶爾人的旅途過於彷徨的時候,會出現一些消極應對的情況,那麼它,就是針對這樣的情況提前準備的,目的是防止終點的偏離」

  「邪神組織的瘋子毫無邏輯可言。」范寧握緊拳頭。

  「卡——」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捲曲的厚鋼板裹得更緊了點。

  「這就是你的秘儀?『巧合之門』的密鑰就是一個獻祭兩千人生命的儀式?」范寧踢走地上的骰子和蠟燭,冷視著他,「所以,西爾維亞掌握了某種能蓄積概率的無形之力,教唆玩忽職守,卻不斷地阻止相對小的事故發生,官方組織的奔波救火只是在助力,類似陽謀般讓人無計可施就如同連續拋出數次正面朝上的硬幣後,她能讓下一次反面朝上的概率更大,逐漸將偶然變為確定的範疇?」范寧終於笑了起來,「那麼,現在,你失敗了,你們失敗了,你們可以都去死了。」

  冷汗從埃羅夫額頭流出,但他仍然流露著享受性的微笑。

  「范寧先生,我再強調一遍,其實事情是這樣,如果你決定讓我做一名普通乘客,那你就自己來做那名不普通的。」

  聽著這些讓人厭惡的不明就裡的話,范寧的眼神越來越眯起。

  「啊嗬嗬嗬」厚鋼板越勒越緊,埃羅夫口鼻開始溢出鮮血,腰腹部逐漸變得跟女士一般纖細。

  「嘿,嘿嘿嘿」埃羅夫開始露出神經質的笑容並閉上眼睛。

  「卡察!卡察!」骨骼不斷碎裂,鮮血和肉泥像牙膏般擠得到處都是,埃羅夫整個人的軀幹已經變成了一根電線桿的大小。

  無知者此時早已死得不能再死,而有知者,也不過仗著一些更強的靈感,讓大腦多存活一二十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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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寧先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突然,埃羅夫雙眼睜開,嘔出幾塊內臟碎片後,對范寧詭異一笑。

  范寧下意識地盯著他扭曲的面龐。

  「『巧合之門』的密鑰是:被捲入一場死亡數量超過兩千人的特大事故或災難,並且成為唯一的倖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