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大師手筆(6K二合一)

  校友尼曼大師即將親自上台演示,范寧不由得心馳神往。

  但往回思考米爾主教的上一句時,他又好像想起了什麼東西。

  李·維亞德林…李·維亞德林…這是會長的全名?

  「或許我需要說一句,我也是剛看到主題。」身為考察團成員的維亞德林爵士起身,澹笑著開了一句玩笑。

  參禮席上飄出幾束輕而友善的笑聲,包括前排巴薩尼的家屬。如此氛圍的出現,或許在常人葬禮上難以理解,但這位偉大詩人絕非常人。

  「您這是在徒增他們的心理壓力。」退到聖禮台角落的米爾主教笑道,「今天也算是另一具有歷史性意義的時刻,我們的偉大鋼琴家『李』重歸舞台了。」

  「指引學派的李·維亞德林,就是曾經的那個鋼琴家『李』?」台下整體仍然肅靜,但有不少人已開始互相湊近,輕言細語地交流起來。

  聽聞米爾主教的話,范寧在這個世界記憶猶新的兒時一幕,也終於和此刻台上高大魁梧的身影聯繫在了一起。

  新曆900年世紀之交,文森特曾帶著10歲的自己聽了一場震撼人心的獨奏音樂會,主人翁正是一位叫「李」的鋼琴家。

  他約有近二十年開音樂會的經歷,雖然那時已到中年,但仍具備挺拔俊美的形貌和浪漫憂鬱的舞台氣質,而在演奏風格上,他追求的是一種令人眩暈窒息的炫技效果:極快的速度、輝煌的聲響、複雜艱深的層次、疾風驟雨的八度、爆炸般的強弱對比…他的巡演場場爆滿,各國聽眾無不如痴如醉。

  尤其是出身名門望族的淑女和貴婦。

  那些狂熱的女性崇拜者們,會在他樂曲演奏的間隙鼓掌時瘋狂尖叫,或哭泣不止,有人頻頻在現場因為缺氧而暈倒,甚至有人在演出謝幕獻花時把自己的貼身金銀飾物往台上扔去。

  上世紀末《提歐來恩文化周報》曾有較為保守的樂評家,帶著批判意味地指出「淑女們,或女士們,就像螞蟻成群地圍在甜點邊上那樣聚攏在他的身邊…爭他掉落的頭髮,吻他吸過的菸蒂,甚至有淑女喝下了他住過的酒店浴缸里剩下的熱水…」

  現在從兩世記憶互相印證著來看,這位鋼琴家簡直就是藍星上李斯特的翻版。

  「這個世界的我好像正是從那場音樂會結束後,開始吵著要正式學習鋼琴的…嗯,不是那種原因,是音樂上被震撼的原因。」范寧暗自回憶道。

  但就是在那場音樂會上,「李」沒有任何預兆地宣布決定退出舞台,直接取消了往後排到了下一年的排期,范寧唯一的一次聆聽竟成了爆炸性新聞的現場親歷者。

  從此這位傳奇鋼琴家消失在了公共視野里。

  范寧回憶起鋼琴家「李」當今仍在流傳的那些風流韻事,又聯想到剛剛維亞德林見到麥克亞當侯爵夫人的複雜神色。

  這位曾經的女高音歌唱家可並未傳出過什麼緋聞,范寧傾向於認為,維亞德林雖被名媛千金環繞,但對於自己的師妹或師姐,卻可能曾處於一種愛而不得的狀態。

  聖禮台的鮮花側方,是一台黑色的「波埃修斯」九尺鋼琴,維亞德林已在琴凳上落座,他抬著頭,目光穿過鋼琴支架,凝視著八個音符上方高處的一幅幅壁畫。

  不知會長的技巧和風格發生了何種變化?范寧同其他聽眾一起屏息等待著。

  其實這麼一刻意對比,從其五官依稀可見當年特徵。但13年過去,從中年到普通人意義上的暮年,會長跑到事務所開了個飯店,又晉升了邃曉者,氣質變化太大,更重要的是,會長還禿了…

  維亞德林結束凝視壁畫的沉思,視線變為平視前方,同時將左手提到了鋼琴鍵盤上。

  輕巧快速的G大調音流,從中音區密集地流淌而出。

  它們的局部構成元素,是歡快的迴旋音型,但每個樂句的長呼吸線條卻貫穿三個八度的音域,先沖至頂端,再跌落而下,如此趨勢往復運動。

  維亞德林沒有踩踏板,這讓音流的每一處細節都顆粒分明,偏偏音量還很弱,聽起來就像奔流不止、蜿蜒流淌的清澈小溪。

  「彈得又快又響不難,但極快且弱卻是高難度…偏偏在這整體弱的長句子中,會長還作出了相對漸強和漸弱的效果,更過分的是,他竟然沒有踩踏板。這種炫技方式雖然一點也不咄咄逼人,卻很容易讓人懷疑起自己的演奏水平。」范寧心中暗自想道。

  光是這單手演奏的兩個序奏小節出來的聲音,他就感受到了自己手指機能與維亞德林之間的巨大差距。

  快速奔騰的背景音流,循著八個音符的低音走向切換和聲,同時維亞德林右手加入,在高音區奏出清脆的,帶有附點節奏型的雙音,猶如小溪撞擊在山石上的水花。

  「應是一曲標題音樂的創作,雖然與我的理念相左,但我體會到了極強的畫面感。」洞察力無比敏銳的席林斯大師暗自揣摩著,「…嗯,不對,這雙音仍不是旋律,只是溪水濺起的水花形狀與色彩,在維持左手高速跑動和右手清脆擊出的雙音之外,他選擇在織體的中間層次呈現旋律,由右手的大拇指另行彈出,帶著一絲懵懂樸拙的意味,似乎是水中魚兒之類的生靈?」

  「他手指的音響層次控制力簡直可怕!」在場者無一不是能看出門道之人。

  一幅小溪奔騰、水花擊石、魚兒暢遊的圖景從維亞德林手下徐徐鋪開,在呈示部主題結束後,音樂來到了類似聖詠風格的副部主題。

  鋼琴上的聖詠風格,主要是採用旋律與和聲大體整齊的節奏型,來模彷中古時期莊嚴吟唱版的音響效果,維亞德林這裡也不例外。

  但他極其罕見地組建了音域橫跨大半個鍵盤的,超過十個音符疊置的和弦,這自然無法用雙手同時按下,他選擇的是用左右手交替四次的方式,將每組和弦演奏成波音。

  於是聽眾看到了這樣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每當一個旋律音響起之前,維亞德林的雙手會在鍵盤上交替「幾抹」,然後殘影之下,就有十多個按鍵準確地「沉了下去」,最後才落到最高的旋律音上。

  偏偏,他的力度仍然保持在舒適的適中層次,由旋律音組成的副部聖詠主題還十分具有歌唱性,造成了一種明明音符速度很快,但聽感卻柔和優雅的動靜結合的效果。

  這個副部主題…聽眾聽了幾小節後就馬上辨識出來了。

  它的確來自一條中古時期的聖詠旋律變形,名字叫做:《旁圖亞的聖雅寧各向魚兒布道》。其描繪的是神聖驕陽教會初代大主教聖雅寧各的一則宗教故事:旁圖亞是個地名,大主教長時間站在這兒的溪水邊向魚兒耐心布道,勸它們改變貪生和饞食的本性,聖詠唱詞即布道內容,魚兒們愉快地聆聽布道,然後聽完後繼續各自追逐事物果腹。

  聽眾們恍然大悟,難怪維亞德林爵士在演奏前長時間凝視教堂高處,他看的地方,正是一幅以《旁圖亞的聖雅寧各向魚兒布道》為素材創作的壁畫!

  展開部從小調版的左手音流開始,時長較短,但包含了快慢與調性對比的四層結構,在這裡,維亞德林讓聽眾重新感受到了當年那位傳奇鋼琴家的炫技魅力。

  有時他的狀態似乎憂鬱,但一旦亢奮起來,火山噴發般的輝煌大和弦、雷雲密布般的震音與風馳電掣的華彩樂段便傾瀉而出,整座教堂都陷入嗡鳴的顫抖,他有時砸出似乎要讓琴弦報廢的強音,轉瞬間又飄來迷離而溫柔的旋律,讓人沉湎其中,如醉如痴。

  一首完美的奏鳴曲式創作,在簡潔而提綱挈領的再現部總結後宣告結束。

  先是描繪壁畫上溪水與魚兒的畫面,初步展示今天的音列,然後將「向魚兒布道」的聖詠旋律與音列素材的和聲完美結合,又在樂曲最具戲劇性的展開部爆發出帶有強烈個人風格的火熱激情,維亞德林的種種巧思與輝煌技巧,完美實現了音樂、美術、宗教、文學四者的共鳴,無疑是浪漫主義的精神之典範。

  而且作為第一個上去展示的人,維亞德林的構思時間是最少的。

  大家既重新覓見了當年那位傳奇鋼琴家的影子,又在被炫技震撼之餘,體會到了由藝術家人生沉澱而帶來的無盡哲思。

  當熱烈而不浮誇拖沓的掌聲結束後,大師尼曼從參禮席首排起身。

  出人意料的,他並沒有走向聖禮台上的鋼琴,而是在大家的目光中,繞行至側方廊道的樓梯間,緩步邁上通往二樓及更高處的台階,另有兩名神職人員助手緊緊跟隨其後。

  「樓上?他要彈管風琴?」

  「大師尼曼竟然選擇用管風琴來展示他的創作?」眾人驚訝地互相張望。

  看著尼曼的身影在木凋環繞的管風琴演奏台坐下,范寧不由得眼神發亮,作為巴赫音樂的熱愛者,管風琴在前世就是自己無比嚮往卻又沒有條件接觸的事物。

  腳踏板踩出輝煌的柱式和弦背景,一條帶著華麗半音階風格的序奏音群從尼曼雙手交替間奏出。

  「好自由的節奏,看似漫不經心,卻暗含著某種情緒的規律,他應該是參照了托卡塔風格,當然,他的語彙是浪漫主義的。」范寧開始揣摩尼曼大師的創作思路。

  在前世「托卡塔」來自義大利文,而這裡的詞根不巧也是「觸碰」的霍夫曼語,它是一種自由即興性質的鍵盤樂器,通常以一連串的分解和弦及快速音階琶音的交替作為開場。

  「是G大調不錯,可這序奏與八個音符的發展有什麼關係?似乎沒發現變形的痕跡。」

  「是變奏曲嗎?旋律變奏肯定不是,可和聲變奏也不像啊?「

  「尼曼大師這用意到底在哪?」雖然聽感美妙動人,初見就是大師手筆,但有些觀眾也對尼曼大師的開場布局有些不解。

  就連參禮席前排四位邃曉者也有些疑惑,只有斯韋林克和席林斯兩位大師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不對,不對…這聽起來不像獨奏。」范寧逐漸發現了一些端倪,「不是獨奏,後面馬上肯定還有什麼。」

  果然,在音樂進行到第八小節時,華麗繁複的音型逐漸消散,只剩下節奏型的背景似暗流涌動。

  一段優雅清澈之極,有如玉石般明潔絢麗的男中音旋律,從尼曼大師口中緩緩唱了出來:

  「假如我有輝光的錦繡綢緞,

  那用金色銀色的光線織就;

  黑夜、白天、黎明和傍晚,

  湛藍、灰暗和漆黑的錦繡;

  我就把它們鋪展在你腳下,

  可我一貧如洗,唯有入夢。

  我已將它們鋪展在你腳下,

  輕點,因為你踏著我的夢。」

  尼曼大師唱出的是純正古霍夫曼語,而讓眾人驚訝的,不僅在於他將巴薩尼的神秘主義詩歌改編成了藝術歌曲,還在於他的聲線具有無比驚人的穿透力。

  在配合得當的前提下,美聲獨唱的音量是可以和交響樂團抗衡的,而站在教堂里,面對音量如洪流的「樂器之王」管風琴恐怕有些吃力,只有合唱團才能與之配合。

  但尼曼大師直接用管風琴自彈自唱了起來,他的聲音不僅沒被蓋住,而且還相當於在腦海中同時即興出了四行譜表(管風琴雙手+腳踏板+聲樂)。

  「大量的意外轉調、半音線條、延遲解決,大量的不協和音程掛留…這和聲可以說是十分大膽了,與詩歌的神秘主義氣質極為吻合。」范寧一眨不眨地盯著大師在高處的背影,「嗯!?什麼?這是什麼奇怪的調性布局?」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兩小節間插段,不著痕跡地將調性往下移了一個半音,從原本只有一個升號的G大調,變成了足足有六個升號的升F大調。

  「呵,靈感在白天也在夜晚降臨,

  追索之心知道它去往哪裡;

  有人曾經在美酒的紅色中看見,

  那不可敗壞的玫瑰。」

  又是巴薩尼的另一首詩歌,尼曼吟唱的情緒帶上了一絲游移和曖昧,調性繼續下移一個全音,來到了G大調的平行e小調,伴隨著低聲部的對位線條,和雙手在上下層鍵盤交替彈出的大二度音程,色彩發生了更鮮明的變化。

  「它慵懶地向他身上拋撒,

  褪色的花瓣和欲望的甜蜜;

  當時光和世界正漸漸消逝,

  在露水和火的暮色中之時。」

  這時包括范寧在內,逐漸有人明白了尼曼的創作思路:調性!

  這位大師是想以八個音符的主音為調性布局,現場將巴薩尼的一些神秘主義詩歌改編為藝術歌曲,從而得到一首各部分具備組曲性質,又帶著單樂章完整性的管風琴聲樂作品。

  果然,接下來,尼曼大師繼續轉調,從e小調到d小調,再從b小調到C大調,他一共使用了三首詩歌,最後來到了屬準備的D大調上。

  這完全不是單純的演奏技巧所能做到的,他的旋律絕非簡單的「為歌詞配曲」,詩歌每一處細膩的情感變化,原文本中情緒和光影的波動,全部在旋律起伏中精妙地體現出來。

  在如此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詩歌作歌詞,譜寫出旋律,置於統一的音樂邏輯,並體現出和聲、節奏、織體與神秘主義思想的內在聯繫,這光是對於文學素養的要求,便讓等待的一眾著名藝術家們心生懼意。

  最後一首巴薩尼的詩歌,調性來到第八個音符的主音,重歸樂曲最初的G大調,但音樂給人展示的色彩,傳遞的情緒卻隱約出現了升華之意。

  「在被風吹折的老樹蔭中,

  靜坐在那古老的青石上之時,

  由於脈搏的勐一下跳動,

  我悟知輝光是活生生的存在,

  人類則是無生命的幻影。」

  尾聲,音響效果歸於寧靜,低沉的G音反覆鳴響,那些不知何時變得暗澹的,從教堂拱頂投射而下的光束,仿佛欣欣然睜眼,強有力地透過了各物件低迷的陰霾,康慨而又熱烈地籠罩在了聆聽者身上。

  「我悟知輝光是活生生的存在,

  人類則是無生命的幻影。」

  當尼曼右手最後一條活動的旋律停於B音時,范寧覺得周身的熱量在那一刻盡皆湧起,快被點燃,音樂與詩歌創造的美,融合進大量神秘主義的啟示,帶給了他極致的愉悅和震撼。

  很多研習隱秘知識時難以想通的細節,此時有了茅塞頓開之象,一些入夢中縹緲的氣味、色彩和情緒,也從難以言說變得昭然若揭。

  一時間竟分不清這樣的異質感受是來自尼曼大師,還是因鮮花從中詩人巴薩尼的遺體而起。

  教堂鴉雀無聲,只有尼曼大師踏下台階之聲迴蕩。

  「波格來里奇先生所言十分正確,『新月』無論在哪一歷史年代都是極端重要的存在,一首臨時隨心之作便能造成如此強烈的靈感震盪同樣是人,具備不同程度的『格』,對我們的價值意義簡直天差地遠。」前方的何蒙長出一口氣。

  范寧四肢發熱,思緒如潮,心臟沉緩而有力地搏動。

  聽了維亞德林,再聽尼曼大師,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偉大音樂家」和「偉大音樂大師」的恐怖之處,當前如果光憑自己的修養,也僅是可以和那些「著名音樂家」競爭一二罷了。

  有炫技嗎?雖然伴奏也有很多高難度的段落,但范寧覺得尼曼沒有一處為了炫技而炫技,他所呈現的音符無一多餘,絕不會空洞地去增厚八度、疊置雙音、平添華彩,每一個聲部的走向,都經過了精心設計——也許這只是他不刻意的風格流露。

  即使自己靈感充盈,即使有前世無數古典音樂記憶加持,自己在這些真正大師面前也會底氣不足,這和把現在的自己放到前世,去面對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是一個道理。

  包括米爾主教和其他考察團成員在內,沒有人對維亞德林和尼曼的音樂做出點評或表態,因為這沒有任何必要。

  這兩人的演示簡直就是實質化的震懾,受他們影響,接下來登上聖禮台上的藝術家們,繞是平日舞台經驗豐富,此刻也難免又不同程度的拘束。

  第一個上台的,就是即將與提歐來恩國立音樂學院合作鋼琴協奏曲的迪托瓦,他的狀態顯然受影響最大,在演奏了一首浪漫主義風格的即興曲後匆匆下台。

  「不愧是著名鋼琴家,這首即興作品,如果在全盛狀態下好好打磨細節,按理說應有蕭邦《幻想即興曲》的四五分水平…只可惜,這個排序,這個狀態…」

  范寧甚至懷疑這樣的安排,是不是考察組專門測試這群藝術家的抗壓能力的。

  ……

  第四個是皇家音樂學院首席指揮阿多尼斯。

  「都第四號了,他的狀態應已恢復了不少,這首變奏曲也算是別出心裁,甚至能稱之為『邏輯性強』,但既然選擇了浪漫主義語彙作品,有會長和尼曼大師演示在前,不去探討去姐妹藝術或神秘主義的相關性,終究還是少了那麼點意思。」

  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范寧覺得去年那場聖來尼亞大學即興測試上,眾人所表現出的水平,與今天尼曼大師演繹的水平中間差了一百個阿多尼斯。

  尤其自己的手指機能一般,還好等下的計劃不是浪漫主義。

  大家的演繹篇幅普遍較長,好幾個人創作的是多樂章作品,時間達到了二三十分鐘,隨著狀態的逐步回升,考察團也頻頻露出了滿意神色。

  畢竟這些能取得現有成就的藝術家們,天賦絕非尋常,在不拿他們和尼曼大師比較的前提下,皆是驚艷之作。

  他們根據給定主題,臨時隨心創作的音樂,是其他作曲專業人士用書面創作的方法搜腸刮肚幾個月也寫不出來的。

  十個人的展示花掉了約兩個半小時的時間,當最後一人走下聖禮台後,全程沉默審視的麥克亞當侯爵終於朗聲開口。

  「米爾主教閣下,及考察團諸位,我這邊有一個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