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還真是，一盤棋都沒贏過你。」
【郵件名稱：18歲生日快樂，安森鹿。】
「生日快樂……」安森鹿盯著那封郵件，喃喃地說。
生日？
哦，原來今天是我生日啊，這個老頭怎麼記得比我還清楚……
他點進郵件，看向顯示出來的文字。
【郵件內容：我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想，以你的能力，應該已經猜出我的身份了，你的直覺也會幫助判斷和理清我留下的線索，所以我不會多說明。】
【歷史上只出現過一位「舊日棋手」，那就是你，同時也是我。】
安森鹿的手指輕微顫抖，他抿了抿嘴唇，接著往下翻。
「真有伱的啊，瞞了我這麼久。」
【尤瑞的事情我很道歉，但誠然而言，我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因為在未來，包括尤瑞，冰島的那三個女孩都死在了進化遊戲之中……】
【上杉明日香也是，如果不具有龍的血脈，那她遲早會死，死於莽撞和正義感。】
【受限於一些規則，我必須犧牲一些人，付出一些代價，才能為你添上幾分勝算，並且，均衡你那極端淡漠的性格，免得你走上和我一樣的老路。】
【我單打獨鬥了一生，在這幾十年裡只有棋子陪伴著我。】
【你知道嗎……烏鴉也曾接近過我，但我從未信任過他，在利用完他之後，就將他扼殺在了副本之中，那是我這輩子犯過的最大錯誤。】
【烏鴉的存在很重要……或許，他也是一個能影響世界的人。】
【現在你身邊的人，無論是洛倫佐，還是尤利烏，他們都曾在我眼前死去。】
【正因如此，將所有人都視為累贅，一意孤行的我失敗了……我敗得徹底，數十億人類的生命，這其中的重量，不是一個人就能足夠背負的。】
【你和我不同，我不確認你是否能夠成功……】
【但是……至少要帶著我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郵件劃到底了。
怎麼劃都劃不出新的文字。
只有一個圈圈，在一直轉……一直轉……一直轉。
轉得令人惱火。
「煩死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為什麼一直都在提這些無聊的東西……」
「不是說好……」安森鹿的眼眸被發縷遮蓋，聲音沙啞，「不是說好，之後還要一起下棋麼？」
他呆了很久，挪動手指，將簡訊界面往上翻動，有很多條信息，是兩人在這幾個月聊過的信息。
「同學，名字叫什麼？」
「安森鹿是吧，來，和我下盤棋，贏了就讓你入學。」
「有意思，看來平時沒少練。」
「安森鹿，會感到孤獨麼，看你平時在學校也沒怎麼交朋友，多交點朋友是好事。」
「好好學習，但也別把下棋的事給忘了。」
「以後每天中午，吃完飯就來陪我下兩盤棋，這是校長的命令。」
「…………」
「…………」
「走，安森鹿，下棋去。」
「來，下棋，順便喝點茶。」
「吃完飯了沒，下棋。」
「下棋了，臭小子，你傻站在走廊幹嘛呢？」
「罰站？哪個老師讓你罰站，叫他來我辦公室喝茶，看著你和我下棋。」
「這是藍山咖啡，外國進口的，牙買加藍山產的，海拔越高，價格越貴。」
「臭小子，什麼叫做肯定是冒牌的，我看你就是不懂欣賞。」
「行行行，別這副表情，我們還是喝茶吧，下次我再去買點好的咖啡。」
「…………」
「…………」
「為什麼這麼看中你？」
「我說了，你有才能，我提點你，是為了讓你這輩子比我活得更好，等以後你干出一番成就，咱倆繼續窩在這破地方下下棋，敘敘舊。」
「真沒骨氣，才十七歲就在這說喪氣話。」
「…………」
「…………」
「還真是一盤棋都沒贏過你，嗯……這我就放心了，你要走的路果然和我不一樣。」
「我活了這麼多年，能教你的道理只有一條，人有時候不能太偏執，如果眼裡只有目標，走著走著，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
「…………」
「我是一個失敗的人，窮盡一生，什麼都沒做成，身邊的人也被我弄丟了，不知不覺就一頭白髮了，最後……就只能待在這個小地方，喝喝茶過日子。」
「臭小子，我不是想聽你安慰我，我是不想你走我的老路。」
「…………」
「…………
「今天有事。」
「忙，改天吧。」
「我今天有事。」
「臭小子，別老粘著我，不是還有朋友陪著你麼？」
「哎，急什麼，有的是時間，下次吧。」
「…………」
「…………」
「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怎麼？這輩子都沒收到過祝福簡訊……行吧，那我這老頭就勉為其難當你的第一條。」
「…………」
「…………」
「你已經是個大人了，要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
「18歲生日快樂，安森鹿。」
「校長，我這個生日……」安森鹿自嘲地笑了，「過得一點可都不快樂啊。」
他靠在床背上，仰著腦袋，久久地注視空洞的天花板。
過了很久，安森鹿才放下手機，他的身形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緩緩走向浴室，擰開水龍頭，熱騰騰的洗澡水逐漸填滿浴缸。
他脫掉衣服，疲憊地浸沒入浴缸中。
半邊臉頰逐漸浸入水面之中，水泡「咕嚕咕嚕——」地冒了出來。
糜爛的精神，浸泡在熱水之中，緊繃的防線一層層瓦解。
思緒，逐漸變得模糊。
安森鹿的心情很複雜。
他從小就喜歡和自己下棋，長大後，本以為找到了個願意陪他一直下棋的人……結果啊，這個人，還是『他自己』。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過，好像一切又都變了。
不變是，沒人會理解他，只有他自己會理解自己。
變的是，他開始覺得有些失落了。
「心空空的……你說的原來是這種感覺，尤瑞。」
少年低垂眼眸，瞳中的褐色從未如此黯淡過，好似熄滅的火光，他靜靜地盯著泡得皺巴巴的掌心，輕輕地笑了。
「拜託，我的生活都已經夠亂了，還要再這樣攪合一頓……」安森鹿輕聲喃道，「我好像，很久沒體驗過這樣的感覺了……」
「就不能多陪我說會話再走麼，臭老頭。」
良久後，他挪過臉頰，從滑落著雨滴的窗戶，看向夜幕時分的東京，城市的萬千盞霓虹燈逐漸黯淡，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有幾道身影行走在長街上，他們的背影就好像慢鏡頭一樣，越拖越長，緩緩遠去。
唯有，矗立在市中心的東京天空樹，依舊流光溢彩，綻放著輝煌的光芒。
安森鹿動了動嘴唇，輕聲說：
「晚安，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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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