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地震

  在客棧里僅僅休息了一個時辰,只給葉紅妙吃飽,又小睡一陣子就被葉白衣叫醒了。

  葉白衣一個人帶著四個孩子,當天下午就離開了巴郡縣。

  出了縣城,走在官道上,葉白衣難得好心的給季九寧指路:「前面岔路口有兩條路,一條南下,一條北上,你想去哪裡?」

  「你去哪兒?」

  「南下直走,下一個縣城就到南疆的地界了。」說罷回頭看季九寧,見她依舊盯著自己,臉上無甚表情,於是挑挑眉繼續道:「往北走,就是京城皇室的地方。」

  「你告訴我這些,是不想帶著我們了嗎?我只是想學醫,治好我的臉,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季九寧說的認真,懇切,葉紅妙在一旁看著於心不忍,拉住自家哥哥的衣袖求情:「哥哥,我喜歡她們,就讓九寧跟我們一起吧。她的臉,妙兒可以治好。」

  「好,妙兒既然求情,那便留下他們。」

  聽到自家哥哥答應,葉紅妙高興的跑去牽起季九寧的手:「太好啦,我哥哥答應了,以後我們一起玩,我幫你治臉,這樣的疤痕不難治,在千秋山上有很多祛除的藥膏。等到了千秋堂,我親自做給你。」

  小姑娘叭叭叭的說個不停,性子活潑開朗,很是可愛,也和小時小辰玩兒的好,季九寧的內核畢竟不是真的小孩,面對小姑娘的熱情有些無所適從!

  「好,謝謝你。」

  「那就去依蘭縣吧,那裡有我千秋門下的千秋藥堂。去那裡休整幾日,再回千秋山。」

  「千秋山,到底在什麼位置呀?」

  一路上,季九寧無論怎麼問,葉白衣就是不說,而葉紅妙又說不清東南西北等具體方位,只說是在高峰下,有大片的桃花,還有道觀,山下的人們每月十五都會去道觀上香,掛紅綢祈願。

  不知怎麼的,自從出了城,葉紅妙就開始對自己有所隱瞞起來,也不知葉白衣給她說了什麼!

  但季九寧不打算深究這些,畢竟她也不是非要纏著葉白衣的。

  一路上有了開心果葉紅妙,再加上兩個小奶包,熱鬧了很多,天黑時,進到一個村子,找了一戶人家暫住,是一對孤寡老人,只有一個女兒嫁去鎮上後,女兒在生外孫時難產離世了,這些年也就老兩口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清苦。

  以至於拿不出什麼好的東西招待他們,見葉白衣給銀子,老兩口更是推拒著,說什麼都不肯要:「不行不行,這都成什麼了,你們儘管住下就是,不嫌棄我這飯菜就行。」

  葉白衣也沒再勉強,將銀錠子收起,拿起筷子就吃,倒是沒有了先前路上的講究和潔癖。

  季九寧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味道清淡,都是野菜,小米粥雖然稀稀的,但也熬的軟糯,米香濃郁。

  吃過飯,老爺爺帶著葉白衣去了西屋,季九寧幾個孩子跟著老奶奶睡東屋。

  農村里,天黑之後就沒人再出去,老奶奶洗漱完也熄了油燈。

  黑乎乎的,幾個小的許是走累了,直接睡著了。季九寧卻是睡不著,聽著隔壁屋的呼嚕聲,還有葉白衣翻身嘆氣的聲音,季九寧忍不住無聲的咧嘴。

  奶奶離她近,知道她沒睡,就幫她拉拉被角,小聲問道:「想什麼呢?」

  「奶奶,你們這裡距離依蘭縣還有多遠?」

  「三十里地,你們去依蘭縣,咋的也不雇個牛車?這么小的娃子,走的動嗎?」

  「走走歇歇,能行的,奶奶,你們這裡南蠻子過來搶嗎?」

  「唉,我們村里遭過兩回了,去年冬一趟,今年開春又一趟,死了好些人,可憐吶,有些人已經搬走投奔遠方的親戚去了,這村里如今沒剩下幾戶人家了。」

  「那您和爺爺為何不離開?前些日子,巴郡縣裡又進來一批南蠻子。」

  「能去那裡呢?外邊兒也沒什麼親戚了,以前有個大侄子在南疆石河壩,七八年前去過,聽說後來他當兵去了,就再沒去過了。如今老啦,走不動了,也不想給人家去添麻煩。」

  奶奶的話讓季九寧想到了前世養老院裡的孤寡老人,一樣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夜裡伴隨著狗叫聲漸漸睡去,再次醒來,老奶奶已經開始燒火做飯了。

  季九寧聽到動靜,也跟著起來去灶房,幫老人劈柴燒火。

  三和面的饃饃,水煮野菜兩盤,外加三個雞蛋。

  不是奶奶小氣,季九寧看得清楚,筐里只剩下三個雞蛋了,見奶奶面色有些為難,季九寧笑著出聲:「奶奶,我不愛吃雞蛋,您和爺爺留著吃吧,我們有這些就夠了。」

  「你弟弟們還小,得吃些好的。」奶奶還是把雞蛋下鍋里煮著了。

  等飯好了,院裡的桌子上老老少少圍了一大圈。

  老爺爺懷裡摟著小辰,高興的給他剝雞蛋皮,裂開的嘴裡,沒有幾顆牙了。

  碗裡還剩下的一顆雞蛋,奶奶已經剝好皮了,用手掰了兩半兒要塞給季九寧和葉紅妙,卻被葉白衣拒絕了,硬是給了老兩口一人一半。

  奶奶和爺爺有些不好意思。

  臨走之前,季九寧跑去井邊打了好幾桶水,給老人把水缸裝滿。

  只是打上來的幾桶水,水質有些渾濁。

  「爺爺奶奶,我們走了。」

  剛出大門,腳底就竄過去兩隻大老鼠,嚇的葉紅妙小臉都白了,一個蹦高跳到她哥葉白衣的身上。

  身後的老人寬慰:「沒事兒沒事兒,別怕,就是幾隻老鼠,不咬人的,地里的莊稼結了籽,這幾日許是搬家呢,常有亂竄的。」

  「老伯不必送了,您回去吧。」

  揮別了老人,他們迎著晨光朝霞往依蘭縣的方向而去。

  季九寧已經大概猜出依蘭縣的位置,西南!

  可她們還沒進城,腳下的大地就一陣晃動,葉白衣還在皺眉,而季九寧已經快速抱起小時和小辰。

  「不好,是地震!」

  但是她話音一落,一切也都恢復了平靜。

  時間太短,仿佛那一瞬間只是幻覺。

  葉白衣不以為意:「許是南蠻又來搶掠了呢?馬匹飛踏的時候會引起輕微震動。」

  「不,剛剛的震感強烈,雖短,但絕不是馬踏的震感。」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田地里為數不多的莊稼人立馬往回家跑:「不好了,南蠻子的鐵騎又來了。

  季九寧蹙眉,就對上葉白衣對她挑眉的神情,一副你看,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因為有經驗!

  「這裡視野寬闊,那來的鐵騎,就算有,那得多少鐵騎才能造成剛剛的動靜,且只有那麼短的時間?」

  季九寧沒有放鬆下來,她相信自己絕不會錯。

  「快進城吧,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總是一副大人樣,老氣橫秋!」吐槽完的葉白衣抱著自己妹妹大步走了。

  季九寧看著慌亂往家跑的人們,無奈的跟著葉白衣往前走。

  可她越走,心越沉。

  只因狗叫聲摻雜著雞鳴聲此起彼伏,比昨天夜裡叫的更厲害!它們的叫聲很不安……

  她一瞬間想到,早上的井水,門口的大老鼠。還有爺爺的話,「常有亂竄的?」

  「葉大哥,你聽我說……」

  「怎麼又改口葉大哥了?不是叫叔嗎?哦,對了,你還說要叫紅妙姑姑的。」

  「叫我姑姑?」葉紅妙新奇的看著季九寧。

  「我……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動物比我們人類對大自然的異動更敏感,早上的老鼠和現在的狗叫,都說明剛剛的震動不簡單。還有……」

  「若真是地龍翻身,你能幹什麼?」

  葉白衣的問話把季九寧噎得說不出話來,是啊,她不再是那個百姓有難隨時支援的軍人了,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還自身難保的小姑娘,且還帶著兩個需要照顧的小奶包,她們自身就是累贅!

  「快走吧,無論是那種可能,你都做不了什麼,能護好你自己和兩個小傢伙已經不錯了!」葉白衣說完便朝前走去。

  前方就是城門口,她深知葉白衣的話不無道理,可她往前邁的步伐有些沉重。

  想到爺爺和奶奶的笑臉,她深吸一口氣喊道:「葉大哥,你們先走吧,若是無事發生,我們在依蘭縣千秋藥堂匯合,若有事,你們不必等我,保重!」

  說罷轉身往老爺爺家走去,身後傳來葉紅妙的喊聲:「九寧,你幹嘛去?季九寧……?」

  她沒有回頭,抱著兩個弟弟往前跑去。

  看著季九寧漸漸消失的背影,葉白衣吐槽了一句:「跟你爹一樣,都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傻!」

  「哥哥?」葉紅妙不懂自家哥哥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走吧,終於甩掉幾個拖油瓶,哥帶你回千秋山。」

  「我們不等九寧她們了嗎?」

  「不等了!等她們幹嘛?」等也怕是等不來了,若真是地龍翻身,她們三個小孩能活都是奇蹟,就算不是地龍翻身,還有南蠻子和眾多人販子,她們三個顯眼包,很難跑掉!

  「可是,哥哥,九寧她說好了呀,要去藥堂與我們匯合。」

  葉白衣當下並未理會自家妹妹的話。

  且說此刻的季九寧姐弟三人,已經跑去了爺爺奶奶家。

  她啪啪啪拍門:「爺爺奶奶?開開門。」

  領居家狗叫的越發歡,甚至不知是誰家的大公雞已經越過籬笆牆,飛了出來,在空地上咯咯咯的飛跑著。

  「爺爺奶奶……是我。」

  大門被從裡面打開,奶奶看到季寧姐弟三人時,驚訝的很:「孩子,怎麼又回來了?他們呢?」

  「奶奶,您聽我說,最近不要住屋裡了,可能有大地震。」

  「大地震?」

  「對,就是地龍翻身,很危險!」

  「這?……你先進來。」老奶奶不敢相信季九寧的話,但也心口突突直跳,順勢接過小時,抱著往屋裡走去。

  老爺子也迎了出來,老奶奶把季九寧的話給老伴兒說了一遍,兩人都驚疑不定的看著季九寧:「這事兒可不是小事,你是怎麼知道的?畢竟還沒發生的事兒,咱們誰也不敢亂說,小心禍從口出呀。」

  「爺爺奶奶,我知道你們很難相信我的話,但是我今日給你們打水時,水質有變,而地質震動會引起水質變濁,還有爺爺你說最近老鼠經常出沒,你們聽聽,狗叫雞鳴聲不斷,這些動物可比咱們人更敏感,它們通常能提前感知到危險,這般叫,就是不安的表現。

  你們相信我,咱們防患於未然啊。」季九寧希望自己的話,能引起兩位老人的注意,警醒些說不定就能避開危險。

  至於這全縣的百姓,只有官府出面才能做到把信息全面覆蓋,剩至提前做好準備,可是這裡的官府誰會信她一個小丫頭的話。

  腦子裡突然閃現李重啟的身影!

  季九寧猛的起身:「爺爺奶奶,你們聽我的,一定要注意安全,這幾日天熱,多拿些鋪蓋,在院裡睡也不怕冷,多注意點兒…儘量在空地上待著,另外,多準備些水和乾糧吃食…」

  好一頓交代注意事項,季九寧沒有停歇,拉起弟弟們往外跑去,時間很緊,她要趕往門源縣,希望來得及。

  申時,她們回到了巴郡縣,先是找到游信坊,要了筆墨,直接先寫信告知,多付了兩倍的錢只為加急,今日就送到李府。

  這一次,她直接寫給了李重啟,看著信離開,她還是不放心,就跟著往回趕,希望自己親自趕回去說,能引起他們的重視。

  可惜,天色已晚,她只能在城門口附近找客棧休息一晚,畢竟帶著兩個奶包,出了縣城還得翻一座大山,她不能冒險。

  門源縣,李府。

  李重啟剛從衙門回到家裡,就聽管家說有來自巴郡縣的加急信。

  一聽巴郡縣,李重啟臉色陰沉下來,想起前天兒子突然拿著信來找他,說了南邑與烏蘭察布官員勾結,越境巴郡縣燒殺搶掠之事。

  此事形勢嚴峻,他不敢怠慢,已經上書啟奏皇帝,快馬加鞭送往京城了,同時也給家族去了信,所以此刻再聽到巴郡縣來信,他心口直突突。

  管家也不知道信上說了什麼,直接遞給了李重啟:「老爺,是五少,……是九寧小姐送來的信。」

  李重啟皺眉,伸手接過信打開,一目十行看了過去,明顯鬆了一口氣,但管家不知怎得,看著自家老爺的臉色越來越沉,等信看完,人坐著卻沒動半分。

  隨後抬起頭問管家:「最近,府里可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管家一臉懵,不懂老爺指的是什麼異常:「後院裡,各位姨娘和少爺小……」

  「不是人,其他的。」

  說一半被打斷的管家使勁兒琢磨著李重啟的話,至從出了盧姨娘的事兒,老爺對其他幾個姨娘和庶女庶子都很是嚴苛,防備。

  但若不是人的異常,那……突然管家想到了昨日小廝的話:「老爺,聽說,夫人先前在凌軒院裡給五少爺養的紅錦,至從五少,九寧小姐走後的第二日開始,便日日跳躍水面,很是活躍。」

  「魚躍出水?」

  「是啊,大夥都說,是九寧小姐之前撈著魚吃,惹了神佛,那畢竟是夫人買來祈福用的。」

  李重啟當即起身:「走,去看看。」

  管家不明所以,只好跟著去了凌軒院,而金木水火四人此刻正陪著李凌在池邊看跳躍的魚呢,見李重啟來了,忙起身行禮。

  「父親。」李凌見自家父親一來就盯著魚看,他也不解,這魚是怎麼回事。

  只聽李重啟又問管家:「除了這魚,還有其他異常嗎?比如,井裡的水,還有老鼠,或者其他的。」

  他說著信上季九寧提到的一些異常現象。

  這麼一說,管家倒是遲疑起來,恰在此時,土喜與齊嬤嬤回來了,見到李重啟也在,就直說道:「老爺,少爺,今兒個早上起來,奴婢帶著土喜去打水,不知怎得,井裡的水好端端的全成了渾水,也不知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霍霍咱們府里的井水。」

  李重啟身子晃了晃,抬腿就往府里的井口走去,還親自打了一桶水上來,看著渾濁不堪的水,李重啟臉色更黑了。

  「父親,您沒事兒吧?這到底怎麼回事?」李凌發現李重啟臉色黑的厲害,他忍不住責問管家。

  可管家更是一臉懵:「老奴也不知道啊,您先息怒,老奴這就命人去查。」

  誰知管家剛準備轉身,就被李重啟叫住:「不必了,這水不是人弄的。」

  說完他就往瀾松院去了,留下李凌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巴郡縣。

  睡了一晚的姐弟三人,第二天一大早,城門剛開,她就帶著兩個小奶包出了城門。

  季九寧其實一晚都沒睡踏實,三人都是合衣而眠的,邊走邊吃,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從官道上出來,已經能看清那片湖了,背上的小辰還高興的指著湖面大喊:「姐姐,湖,是湖!」

  季九寧臉上也盪起笑容,就在這時,突然腳下傳來一陣顫動,笑容都來不及收起,視線里的高山就直直塌陷垂落,緊接著是轟隆隆的聲音,伴隨著陣陣黃土飛揚。

  真正的地震果然來了!

  身邊的樹木傳來嘎嘎的聲音,接著就是野獸的嘶吼聲……

  「小心,抱緊我!」身體一陣晃動,她堪堪將兩個小包子抓緊就摔倒在地。

  地面晃動越來越大,同時發出嘎嘎聲,視線里的地面開始出現裂縫。

  季九寧的瞳孔跟著震顫,快速爬起,手腳麻利的抱著兩個小奶包躲避著地裂,和樹木的倒下,無數的嚎叫聲響起,小動物從身邊穿過。

  「不好,你們抓緊姐姐啊,千萬別亂動。」

  短短几秒鐘,她避開地裂,往更寬闊的地方跑去,速度極快,可還有更快的,大批的動物奔騰而出,緊隨其後,季九寧已經有些頭暈眼花了,灰塵撲面而來,塞了她滿鼻滿腔,難受的直咳嗽,但她強撐著避開動物群。

  「姐姐,嗚嗚……姐姐……」身上的小奶包們也嚇的不輕。

  「閉上眼睛和嘴巴,不要哭,乖!有姐姐在啊,別怕!」

  她身後的兩棵大樹連根拔起,重重的倒下,又是一陣塵土,她堪堪躲過!

  幾息之後,地面龜裂的聲音消失了,塵土依舊,晃動也停止了,但依然能感覺到地顫,因為動物們的狂奔還在繼續。

  她能感覺到地震停了,只是動物們還在跑,帶起的地顫。

  塵土慢慢落定後,她才看清眼前情形!

  她已經跑到山腳下了,前方不遠處就是湖。

  天吶!她們三個真是命大!這是他兩輩子經歷過的最大地震!

  四周布滿了裂縫,小的一厘米左右,大的一尺寬左右,甚至還有坑。

  左前方三四米處,有一個直徑足夠五米寬的深坑,而這樣的深坑不止一個!

  呸呸呸,把嘴裡的土吐了吐,又抓了一把樹葉在袖子上擦了擦,直接塞進嘴裡,如法炮製,給兩個小奶包也涮了一下口腔。

  「別怕,有姐姐在啊。」

  而此刻以巴郡縣城為中心,方圓幾百里,全是哀嚎遍野,城牆殘破不堪,死寂的很,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哭嚎聲也是斷斷續續的,喊救命的聲音很是微弱。

  一處村落的小院裡,兩位老人緊緊抱在一起,看著所有房屋倒塌成一片,聽著遠處的哀嚎聲,後怕的不行,幸虧他和老伴兒聽了那小丫頭的話,才躲過一劫!

  ……

  這樣大的地震,定是傷亡慘重!季九寧不敢耽誤,避開奔跑的動物群,就往門源的方向跑去,因為前面的湖水在往這邊涌。

  地勢發生改變,水開始往外灌。

  「都要活著呀!」季九寧眼眶泛紅,低聲呢喃,腳下的速度快的急切。

  「咳咳咳,姐姐?」

  小辰的奶音想起,明顯的哭腔帶著害怕,她來不及停下查看他們是否受傷。

  聽到哭聲,心口揪的難受,只來的急安慰幾句:「小辰乖,是哪裡不舒服嗎?堅持一下啊,咱們必須靜快躲去安全的地方。」

  小時伸出一隻手,抓住擦眼淚的小辰:「弟弟不哭,我們和姐姐離開這裡就安全了。」

  這句話讓奔跑中的季九寧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對,小時說的對,你們乖乖的抓緊姐姐,千萬別亂動,有姐姐在你們不會有事的。」

  她與動物們跑的是兩個方向,很快拉遠了距離,只是還沒避開湖水倒灌的危險。

  她不敢停歇,不停的跑,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抱著小辰的胳膊都已經僵硬不堪。

  眼下想要去門源縣,水路不能走,只能繞著官道而上,一路上到處都是裂縫。

  好在四周平坦,她繞開地縫和石頭,還有倒下的樹木,繼續往前跑,直到拐過一道坡,她才放慢了腳步,慢慢的停了下來。

  足足跑了大半個時辰,已經是這副身體的極限了!

  找到一處安全的空地,放下兩個小奶包,開始檢查他們的情況,小傢伙手腳冰涼,只是小時的胳膊上有擦破皮,此刻也已經凝血結痂了。

  「姐姐,我腿麻。」小時的左腿一直被季九寧用力的勒著,深怕他掉下去,事發時,神經緊張,時間久了,腿也就麻了。

  幫著揉了一會兒,又讓慢慢活動了幾下,此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季九寧不敢多耽誤,確定兩個奶包沒事,也就放心了,於是她牽著兩人往門源縣走去。

  可惜,餘震一波接著一波的來,季九寧害怕再有個閃失,於是乾脆又將兩個小奶包綁到身上,匆匆忙忙的趕路,好在一路上除了偶爾晃得幾次走路不穩,也算有驚無險。

  直到看見門源縣城門,遠遠的就聽到此起彼伏的哀嚎聲,求救聲,城門樓已經坍塌,只大門還好好的,兩邊的城牆上到處都是裂縫。

  當季九寧帶著小奶包們踏進城內時,天空突然烏雲密布,接著開始下起了雨。

  城內的情形,可以說基本上都被夷為平地了。廢墟上的人不斷拋開土塊與木板,哭喊著自己的親人。

  士兵們穿梭在街上,擔架上是受傷的士兵。

  她直奔李府,遠遠的,她幾乎分不清那一片才是李府,雨幕中,她突然看到一個倒在地上的石獅,而另一尊被磚土覆蓋著,依稀可見其原本的雄偉。

  「少爺,少爺……嗚嗚……」

  「阿娘…嗚嗚阿娘…」

  除了哭喊聲就是唰唰唰的雨聲,季九寧背一個,抱一個,抬腳踏著廢墟走了進去。

  她邊走邊喊:「李凌,水喜?」

  離她最近的一個家僕,正被廢墟壓著雙腿,半截身子露在外面淋著雨,聽到了她的聲音趕忙喊到:「救救我,來人啊,救救我……」

  「姐姐,那邊兒有個人!」小時指向正朝她們奮力揮手的人。

  忙走過,把兩個小傢伙放下,叮囑他們別亂動後就上去幫忙。

  「你是那個院裡伺候的,你家五少爺呢?李大人和夫人呢?」

  「您是五少奶奶?嗚嗚……小的,小的是景平院裡伺候三少爺的,本是老爺下令不許眾人出府,可三少爺命小的偷偷出去買東西,沒成想剛走院牆下邊就被晃倒,接著就被砸了……嗚嗚……」

  小廝年紀看上去不大,此刻已經嚇的不輕,季九寧憋著勁兒才將最上面的大土塊挪掉,她抬著緊壓住小廝腿的土塊深呼吸,然後告訴小廝:「別哭了,聽著,我數到三,你往出抽腿,速度要快,聽到沒?」

  「聽到聽到!」小廝立馬打起精神。

  「一,二,三!」

  腿上一輕,小廝奮力往外抽腿,身子往前爬去,可惜只有一條腿還能使上勁兒。

  季九寧脖頸的青筋都暴起了,小時和小辰也跑上去伸出小手拉小廝。

  總算是爬到安全地方,季九寧才鬆了手,抬起來一看,已經勒的有些血脈不通了,她抓握幾下活動雙手。

  此刻小廝已經坐起來,而季九寧上前撈起兩個小奶包就往裡走去。

  小廝得救了,可一條腿卻被砸斷了,看著雨里的季九寧拖著兩個娃走遠,小廝哭的稀里嘩啦,而後也忍著痛跟了上去。

  季九寧一路走一路救人,有些已經斷氣了,她邊走邊喊:「李凌,夫人,齊嬤嬤……」

  當她又救出一個婆子後,身後已經跟了七八人,一個她認識的都沒有:「大家別跟著我,兩個人一組分開去救人。」

  「諾~」六神無主的奴僕們,這次兩人一組分頭去往有聲音的地方。

  季九寧直奔內院方向,原本好看的拱門此刻只有半截殘璧,她一抬頭就看見了那一片熟悉的荷花池,水面上飄著點點紅錦,是凌軒院!

  深一腳淺一腳,連翻帶爬的進了凌軒院,靜悄悄的,心中咯噔一下,開始大喊,不一會兒小廚房的方向有聲音傳來:「嬤嬤,嬤嬤你堅持住啊。」

  「是火喜?」

  「火喜姐姐……」兩個小奶包也認出了火喜的聲音。

  季九寧轉身朝著小廚房走去:「火喜?火喜!」

  「火喜姐姐~」

  正在拉木樑的火喜聽到聲音一愣,立即轉頭看去,就見季九寧帶著兩個小奶包往過跑:「少夫人?是五少夫人?少夫人!」

  高興的火喜當即大喊起來,她本就嗓門大,在一片廢墟的院子裡,聲音傳出好遠,主屋的書房一角:「水喜,你聽了嗎?剛剛好像……好像有人喊少夫人?」

  「聽到了……」其實水喜早在剛剛,就聽到有人喚她,可她聽的不真切,以為是自己幻聽了,畢竟五少夫人已經離開了,聽少爺說她在巴郡縣,如今又怎麼會出現在府里?

  此刻季九寧已經幫著火喜將困在小廚房裡的齊嬤嬤拉出來了:「齊嬤嬤,李凌呢?水喜她們呢?」

  「少夫人,快去救少爺和夫人,少爺被夫人叫去瀾松院吃飯了,也不知怎樣了。」

  「齊嬤嬤,你幫我看好他們兩個,在這邊空地上待著,千萬別亂走動,稍後還會有餘震來,離那些廢墟院牆遠些。」

  「諾,奴婢會看好他們的,少夫人你快去。」齊嬤嬤傷的也不輕,肩膀和後背都被砸了,胳膊也受傷了,很是狼狽。

  季九寧將背上的包袱取下,遞給齊嬤嬤:「拿衣物出來,先遮擋一下雨。火喜,你跟我去救人。」

  說罷,季九寧往外跑:「水喜,金喜你們幾人在那裡?聽到的話,出個聲,我來救你們啦!」

  火喜拉住要進去的季九寧:「少夫人,這裡有奴婢,您先去瀾松院救夫人和少爺。」

  這時傳來金喜和水喜的聲音:「少夫人,奴婢在這兒!」

  接著是木喜也發出聲音:「少婦人,奴婢在書房這裡!」

  「太好了,你們沒事,我這就來救你們。」火喜喜極而泣的回應著。

  這時,門口廊檐下的廢墟堆里隱隱發出微弱的聲音,被大雨覆蓋,聽不真切,季九寧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廢墟,靜悄悄的,雨水打在上面發出嗒嗒聲,伴隨著幾人激動的交流聲

  季九寧朝著裡面問了一句:「水喜,你們還好嘛?」

  「我們還好!」

  火喜已經衝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頓扒拉,被季九寧及時叫住:「不能這樣亂扒拉,稍不注意會造成二次坍塌,傷到金喜她們,聽我指揮。」

  「那少爺和夫人那邊?」火喜滿臉急色。

  「我們一起,會更快,先救她們出來……」季九寧說話間已經走到跟前。

  先從最上面開始,把有危險的一塊塊搬離,直到能看清金喜和土喜的身影。

  金喜紅著眼眶,一雙手抱著頭,聲音顫抖:「少夫人……」

  「把手給我,身子可以自由活動嗎?」

  金喜點點頭。

  「好,試著往前爬,我來拉你,火喜,你去救土喜。」

  等金喜出來後,季九寧查看她只是輕傷沒有大礙後,鬆了一口氣,側頭去看土喜,卻見火喜跪爬在廢堆上一動不動。

  而她身邊的金喜也低著頭,壓抑的哭著,季九寧大步上前查看,就見只路出一隻手的周圍全是血,而土喜,怎麼喊都沒有回應。

  「少夫人,土喜她……嗚嗚……」火喜哭的泣不成聲。

  季九寧眼眶也泛紅,她來不及多耽誤,轉身往書架的方向走:「水喜?」

  「奴婢在~」

  「好,我來了,你一個人嗎?可有受傷?」

  「奴婢和木喜,奴婢腿被書案壓著動彈不得,木喜胳膊受了些傷,暫時沒有大礙,少夫人您小心些,注意安全。」

  「別擔心,堅持一下,我馬上救你們出來。」

  扶著火喜一起小心的挪到跟前:「這裡,一二三……」

  「木樑不能動,把其他的木板和石磚移開……」

  金喜劫後重生的勁兒緩過來後,也上去幫忙,很快看到了被困住的二人,兩人因墜落的木樑形成了三角空間,而存活下來,但木喜腰被砸,胳膊也錯位,整個人動不了。

  水喜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的小腿壓著斷裂的桌案和土塊,且額頭上的傷口也不小,好在兩人沒有生命危險。

  「小心點兒,平放到地上。」木喜只能平躺在地上。

  將人送到齊嬤嬤身邊後,帶著金喜和火喜,快速往瀾松院跑去,此刻的瀾松院裡,傳出痛哭聲:「娘?您別睡呀,娘,醒醒啊!」

  「是李凌!這邊兒!」季九寧扒開倒得橫七豎八的樹,翻進去。

  「李凌,是你嗎?你和夫人在哪裡?我是季九寧。」

  哭聲戛然而止,沉默了幾息直到再次聽到季九寧的聲音,才喜極而泣道:「是我是我,我在這裡,我娘也在這裡,快救救我娘。」

  「好,我馬上就來,等著,你別怕啊,我馬上救你出來。」

  「火喜,金喜,跟我把這個挪開……」

  此刻季九寧指揮的聲音落在李凌的耳里,只覺得是天籟之音,想起他那次醒來,見到她的第一眼,陽光和煦,灑落在她的臉上,圓圓的臉蛋,一雙靈動可愛的大眼睛,仿佛神女下凡。

  是她救了他,這一次,又是她,每一次都是在他最危險最絕望的時候出現。

  「夫人!」季九寧的叫喊聲,驚醒了思緒萬千的李凌,他抬眼尋著聲源望去,只見她滿臉雨水,蒼白驚恐的望著下面。

  李凌看不清其他,只一雙手緊緊的抓著母親的手,而她和母親被黃花梨木的屏風隔開著。

  那邊兒季九寧已經跳下去了,接著母親的手被抽走,他呆呆的望著唯一的出口,雨水也從這裡肆無忌憚的灌進來。

  接著他聽到兩道哭聲:「夫人……」

  黎鸞清昏迷不醒,脈搏微弱,季九寧快速急救,金喜和水喜用衣服撐著,為她們遮雨。

  李凌一動不動,靜聽著外面的聲音,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心頭的恐懼越發的重。

  直到季九寧再次出現,他木然的抬頭,就對上那雙堅定而又強大的眼,她將手伸向自己:「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小心身邊。」

  李凌只記得自己呆呆的握住她都手,很冰涼,很柔軟,卻格外有勁兒。

  「你爹呢?」

  李凌卻沒有回答,而是直奔黎鸞清,輕輕的叫了一聲:「娘?」

  正靠在金喜身上休息的黎鸞清睜開眼看向雨中的兒子,彎起嘴角留著淚,顫抖著聲音道:「凌兒!」

  母子倆抱在一起痛哭,身邊兩個丫鬟也跟著哭。

  季九寧用手背胡亂的擦了一下眼睛,很快又被雨水打濕,她上前捏了捏李凌瘦弱的肩膀。

  「李凌,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時間就是生命,快速找到你爹,組織人員進行全縣搜救,府里暫時交給我。」

  說罷她對黎鸞清點頭示意,轉身去找其他人,就在這時,跌跌撞撞間跑過來一人,是季九寧第一個救的小廝:「嗚嗚……五少奶奶,快,快救救我家三少爺!嗚嗚……您快救救三……」

  「我三哥怎麼了?他在哪兒?」李凌這時突然跑過來,上前抓住小廝的衣服。

  被季九寧攔住:「李凌,你冷靜一下,我陪你一起去救你三哥。」

  李凌卻回頭對著金喜到:「金喜,看好我娘。」

  說罷就最先跑向景平院,季九寧等人跟在後面,等去了才知道,已經沒救了,人早就斷氣了。

  李凌雙眼通紅,他不停的扒拉著壓在李玉身上的石塊和木樑。

  「三哥…嗚嗚…三哥……」李凌總於忍不住大聲痛哭。

  季九寧上前幫忙,很快把人拉出來,就在這時,又一波餘震來襲,附近的角落裡時不時傳來痛哭的聲音,和喊救聲。

  「李凌,快去找你父親,組織人手進行救援啊。」

  說罷季九寧沒再管李凌,帶著火喜快速去救人了。

  只要有聲音發出,她就上前去救。火喜二話不說,季九寧讓幹嘛就幹嘛。

  天色越來越黑,雨卻越下越大。

  救出來的人,如果能活動就跟著季九寧一起救人,最後整個府里,一夜的時間救出來活著的有八十七人。

  除了李凌母子外,李婉,李玉三歲的女兒李靜茹還活著,她娘供著身軀將她護在懷裡,身子被砸,頭部留了好多血,但雙臂依舊緊緊護著女兒。

  庶出的四少爺李勉也活著。

  眾人被季九寧聚到一起,想辦法搭起帳篷,將受傷的人安置好。

  而這一夜季九寧沒有絲毫停歇,天蒙蒙亮時,府里一片安靜,已經沒有人哭了,求救聲也沒有再聽到。

  餘震三次。

  「少夫人,您休息一下吧,手都傷成這樣了。」火喜勸慰到。

  「沒事兒,幾個姨娘的住處都去找了?」

  「都找過了,沒有一個活著。」

  這時,季九寧突然看向一處,拔腿就跑,身後火喜追了上來:「少夫人,您慢點兒,等等奴婢。」

  一片廢墟前,唯有一棵大槐樹還在。

  「王姚?王姚……」

  沒有人回應她,季九寧屏息凝神好一陣子,也沒發現什麼聲音,主要是雨水太大了。

  「快,這邊兒,查看一下。」

  終於在一片廢墟里,發現了一片衣角!

  「王姚,你還活著嗎?你如果能聽到我的聲音就回應一聲!」

  這時候李婉跑過來,她急匆匆的抓住季九寧搬石塊的胳膊:「季九寧,你來這裡救個沒用的人做什麼?快,跟我去縣衙里救父親。」

  季九寧頭都沒抬,胳膊大力一甩:「起開!」

  李婉被甩的倒在地上,原本受傷的手擦在磚塊上,又破了一塊皮。

  「你,季九寧,你竟敢吼我!」

  「二小姐,您快別鬧了,快……」

  啪,火喜被李婉打了一個耳光,季九寧轉身上前也給了李婉一個耳光:「鬧夠了嗎?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氣,好好睜開眼睛看看,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埋在下面的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我不求你有憐憫之心,但你離我遠點兒,別妨礙我救人。」

  說罷就又回去搬東西了,李婉捂著臉氣呼呼的盯著她,也不走,眼淚嘩嘩的往外流。

  火喜終於看到了躲在桌底下的王姚,人還有氣息,只是昏迷過去了。

  兩人合力將人拉出來,看著滿身傷痕而且瘦的皮包骨又渾身冰涼的王姚,季九寧咬牙……只能讓火喜將人先背回去。

  李凌已經不在府里了,他帶著幾個家丁去往前面縣衙尋找李重啟了。

  季九寧單獨找出來三波人,一波去找衣物和油布,以及一切能用的東西,另一波人找吃的去,剩下一波人繼續在府里查看,有沒有什麼人還活著,及時救出來。

  等王姚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季九寧小小的身板,在大雨中指揮著眾人行事,她記得自己在扛不住的時候聽到了季九寧的聲音。

  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水,她活動了一下身體,有些疼,動不了。

  「你先別動了,免得碰到傷口。」齊嬤嬤看向她。

  「謝謝齊嬤嬤」王姚向齊嬤嬤點頭表示謝意。

  直到天大亮,雨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繼續下著,府里又救出來三人,全是外院守門的奴僕。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李凌終於回來了,他的身後抬著一個架子,被抬著的李重啟雙眼禁閉,身上蓋著李凌的衣服。

  季九寧心沉著往下墜:「你爹他?」

  這時黎鸞清被人扶著過來,一下子也撲上去抱著人哭起來。

  李婉哭著跑過去:「爹~爹~你醒醒啊,你可不能丟下婉兒呀爹……」

  李凌搖搖頭,眼淚滑落,抬手遞給她半張紙,哽咽道:「我爹說,他謝謝你,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服大家……」說到一半他就蹲下去掩面抽泣起來。

  季九寧接過紙,正是自己寫的信,很快就被雨水打濕了。

  「眼下,你打算怎麼辦?」

  李凌聲音哽咽:「你能告訴我嗎?我該怎麼辦?」

  說到底,李凌再聰明也只有九歲,這樣大的變故也是第一次經歷,季九寧拍拍他的背。

  「我來安置府里,你去找縣尉大人,或者縣丞,能主持大局的人出來,讓他們組織人手,儘快救援被埋的百姓,再安排人在空地上搭建帳篷,收留百姓,把糧食和衣物這些找到保存下來,救急百姓。並快速向朝廷發出文書,求救!」

  聽著鏗鏘有力的聲音,李凌緩緩站起身,心裡有把小傘一點點撐開,堅定的點點頭,轉身就跑。

  黎鸞清已經哭暈過去,被人扶到大棚里去了,身後的李勉和李婉哭的厲害,好在先前安排下去的人還算得用,很快就搭起了三個帳篷。

  一個用來安放已故的人,剩餘的兩個給主子們和丫鬟們占一個,其餘男奴僕占一個。

  季九寧將包袱里的兩瓶金瘡藥遞給水喜:「給齊嬤嬤和其他受傷的人處理一下傷口。」

  「喏!奴婢這就去,您也休息一下吧。」

  見她說罷就走,季九寧回頭問她:「水喜,別怕。」

  水喜停下來回頭笑著道:「奴婢不怕。」

  季九寧手裡的藥不多,還是當初離開時,水喜和李凌給她準備的,沒想到如今派上用場了,她一個個的挨個幫著處理傷口。

  目前府里除了二少爺李安和葛姨娘母女這三個主子沒找到外,還有府里的管家,以及名單上里里外外五十多人。

  季九寧知道,這些人還在底下埋著,也許還有活著的,可她現在必須得先安頓好目前活下來的人,不能讓他們因為失血過多,或不治而死。

  更不能因為亂了分寸,發生意外,比如凌晨時分,一個家僕借著救人打掩護,實則是在挖找錢財伺機逃跑,此事不能起頭,一旦牽了頭,人性中的惡就會被挑起,所以季九寧暗中把人教訓一頓,並發配他去守靈。

  同時讓火喜金喜以及李勉齊嬤嬤等人看著這些人。

  大部分人都受傷了,藥也不夠,只能緊著嚴重的人先用。

  好在李勉也算個得用的,李凌不在,黎氏先喪子後喪夫早已傷心過度,被打擊的身體也越發的不好。

  這個府里也就李勉和季九寧能讓這些下人聽話了,至於李婉,自從被季九寧打了一巴掌後,就變的老實了,雖然會時不時的看向季九寧,但至少不再上前搗亂了,反而乖乖的在棚子裡待著。

  熬了一天一夜,除了身上的傷痛外,所有人的神經都很緊繃,看著昔日的主子、親人、亦或者夥伴死的死傷的傷,心裡更是惶恐不安。

  就連李重啟這個縣太爺都不在了,這讓他們很沒安全感。

  季九寧把重傷的人單獨安排人照顧著,並把食物和衣物分發下去,幾個得用的護院單獨又搭了一個帳篷,讓季九寧和黎氏進去休息。

  「五少夫人,您已經累了一夜了,快些休息休息吧,剩下的事兒,您吩咐給小的就行,您放心,小的一定辦好。」說話的是李重啟院裡的看護孫廖。

  「好,我先跟大夥說幾句話,再去休息。」季九寧眼裡有對孫廖的讚許。

  她走去雨中,看著幾個棚子裡的人,大聲道:「大家聽著,你們現在都是幸運的,因為你們都在這場地龍翻身中活了下來,但在這裡,甚至外面,還有更多甚至無數的人埋在下面,也許此刻他們當中還有人活著,就如此前被困住的你們一樣,需要我們去及時相救。所以我們接下來,需要團結,需要互相幫助,需要聽從指揮,才能應對接下來更大的變故,只要我們活著的人相幫相扶才能更好的面對接下來的無數困難,才能一起更好的活下去。」

  「你們願不願聽我指揮?」

  「願意~」

  「好,接下來孫廖負責全力搜救任務,找人,找物資,所有男僕全部聽孫廖指揮。」

  「諾~」孫廖很激動,其他人也有了主心骨,不在慌亂。

  「李勉,你負責看顧好這裡的老幼病殘,和李婉一起守好靈,做好準備接應新的傷員。」

  「沒問題,交給我吧。」李勉神色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