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可我放不下
「活下去，不擇手段活下去！」
「就當是為了我們，不，為了淨土，登頂王座吧，江白！」
這些話，從字面來看，其實沒啥太大的問題。
可問題是，說這些話的人，幾分鐘前還想著搶劫江白的大道，如今搖身一變，反倒成了江白的後援團？
還是最窩囊的那種後援團...
「你們先停一停...」
江白打斷了三人的慷慨激昂，他一時間有點轉不過彎來。
他盤腿坐著，捋了捋思路，
「神系開啟，我的道疤就會激活，生命進入倒計時，要活下去，登頂神系王座是最好的選擇...」
「等等，神系大門任桀守了兩百多年，一直沒有讓神系開啟，他在等什麼？」
江白腦海之中閃過一條線索，任桀！
他知道任桀還活著，但江白回到淨土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任桀。
因為江白也怕。
他怕，任桀在等自己見最後一面，等見完這一面之後，就會離去...
所以，江白在逃避。
至少，在沒有合適的理由之前，江白不會主動去找任桀。
而眼下，江白就有一個很合適的理由！
江白快死了，任桀要想辦法救江白的命！
而要救江白的命，任桀就不能去死！
知道關鍵信息後，江白打發了三道意識，立刻離開自己的死亡禁地。
如今的他，想要在淨土找一個人，太輕鬆了。
下一刻，江白出現在一座寺廟外，他知道任桀就在寺廟裡，而他沒有直接進去，一是出於對任桀的尊重，二是因為...面前的小和尚。
第一地藏，攔下了江白。
「江施主，老頭子有交待，不見客。」
「我也不行嗎？」
「尤其是你。」
江白不解，「為何？」
第一地藏沒好氣說道，
「老頭子老年痴呆了。」
「真的假的？」
江白神色一正，這小傢伙老年痴呆了？那我更要去好好看看了！
「假的！」
第一地藏翻了個白眼，
「你老年痴呆了老頭子都不會老年痴呆！」
第一地藏說出了真正的原因，「他不想見你。」
江白眉頭皺起，他找任桀，還真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能不能讓任桀活下來。
任桀卻像是料到了江白準備做什麼，專門吩咐，避而不見。
這種感覺很糟糕，江白眉頭皺起，心底冒出一股無名火來。
第一地藏繼續說道，
「在古代秦國的時候，宣太后絕食而死，死前不願見自己的親子，江施主，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江白冷冷答道，「這代表你電視劇看多了，歷史上根本就沒記錄這一段。」
「不管是歷史也好，文學作品也罷，就這個故事而言...」
第一地藏緩緩說道，
「生離死別，最難受的從來不是死人，死人是沒有感覺的，難受的永遠是活人。
而將死之人為了活人不那麼難受，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點什麼，讓活人好受一些。」
「老頭子本該星葬的，誰曾想，走走停停，兜兜轉轉，最後還是回來了，落葉歸根，也算了了一樁心愿。」
「老頭子不想因為自己的心愿，變成其他人的困擾，尤其是江施主的困擾，那老頭子還不如在星海里隨便找一處，把自己埋了...」
「江施主，就不要為難任施主了，有些東西...要放下。」
第一地藏低眉，眼帘垂下，輕聲說道，
「小僧會替任施主日夜誦經，超度亡魂，守護淨土...」
「江施主，請回吧。」
「放下吧。」
第一地藏攔在面前，江白沒有硬闖，轉身就走。
若是其他時候，第一地藏還會驚訝於江白如此乾脆利落。
可此刻的第一地藏，自己也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之中，根本顧不上這些細節，單手盤著佛珠，嘴裡念念有詞，似乎這樣就能把悲傷從體內趕走。
江白真的回了。
他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有地利為自己遮掩，江白輕鬆從第一地藏身邊走過，穿過重重障礙，最後，來到一片沙灘前。
寺廟後面，是一處山崖，連著海灘，能在這裡聽見潮汐的聲音。
沙灘上，擺放著兩把沙灘椅，天邊掛著夕陽，搖搖欲墜。
其中一把沙灘椅上，躺著一位老人，正在休息，感受到動靜後，緩緩睜開了雙眼，早有預料一般，
「來了？」
「嗯。」
「坐吧。」
江白坐在另外一張沙灘椅上，卻沒有躺下去。
任桀閉著眼，鼻子動了動，竟然浮現一絲笑意，「別哭呀...」
「滾！」
江白沒有哭。
上一次哭，是因為哥走了，那傢伙為了一個天帝之首的虛名，連命都不要了，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他們...
任桀還沒死。
可看著他這樣，江白心裡卻比任桀死了還要難過。
任桀星葬之後，江白本以為，自己也許等到一個消息，任桀戰死於某處，死前替淨土除了大敵，無愧人王一生，無愧一聲人王，然後江白以淚洗面，怒髮衝冠，當場暴走，殺穿天地...
亦或者，當淨土被逼到絕境的時候，任桀忽然拿出一張底牌，告訴大家『哈哈哈，你們都被我騙啦，我其實早就登頂人系王座了，看我一人橫掃天下，鎮殺世間一切之敵』...
再或者...
關於任桀的死亡，江白想過很多種可能。
他唯獨沒想過，任桀就躺在躺椅上，在自己面前，一點點逝去，如同夕陽一點點被吞沒，殘燭一滴滴燃盡...
沒有悲壯，沒有奇蹟，沒有反轉，什麼都沒有。
有的，只是一個將死老人，和一個肝腸寸斷，傷心欲絕更老的人。
第一地藏和江白說，要學會放下。
即使小和尚才是最放不下的那個人，在這種時刻，小和尚依舊要告訴別人，要放下。
任桀死後，他會誦經，會禮佛，會勇敢，會活的像個和尚一樣，做一切自己能為任桀做的事，做一切能為淨土做的事。
可即便如此，第一地藏依舊放不下。
他是他的佛。
任桀引著小和尚一路走來，小和尚從未想過，佛有一天...也會死。
江白坐在扶椅旁，看著夕陽，有些委屈，喃喃說道，
「可我放不下。」
「沒事的...」
任桀撐開雙眼，頂著睏乏，沙啞開口，
「我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