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嫂根本不把林永放在眼裡,她以為這個家林永還說不上話呢。
張惠抱著奶娃,一手拿著奶瓶正在給娃餵牛奶。
「美華妹子有喜啦?恭喜啊!」
剛生完孩子的張惠還處於母愛泛濫階段,聽到鄰居有喜,心裡也替人家高興。
「王二嫂,你要借多少錢啊,你看我家,也是真沒幾個錢。」
「不過是美華妹子要用, 我多少給湊點,你記得還我就是。」
張惠是個心軟的,她算來算去,自己兜里只有一百塊錢,一家人還要吃飯哩。
王二嫂還在盤算,能拿捏張惠幾個錢。
林永走回院子裡,拿起掃把就把王二嫂往外趕。
「去去去, 誰允許你來借錢啦?」
「沒錢給你,趕緊滾蛋。」
林永想起王二嫂家那一出事也是怒火中燒。
當年王二嫂就是向張惠借了幾十塊錢,然後又去別的村民家東拼西湊了好幾百,說是帶懷孕的媳婦兒看醫生。
她媳婦姜美華近幾日開始頭暈嘔吐,吃不下飯。
怎麼看都像是害喜。。
王二嫂本意是帶著媳婦去城裡的醫院開一點保胎藥,結果,姜美華到了醫院檢查,根本不是懷孕。
而是脂肪肝。
王二嫂捨不得那點錢,讓孤苦無依的姜美華硬生生扛了好幾年,最後病得不成人樣,撇下女兒匆匆離世。
林永拿著掃帚要打人,王二嫂也翻臉罵道:「張惠你不管管你家的敗家子!不借就不借,我看你也窮得拿不出半毛錢。」
王二嫂邊罵邊跑,林永把掃帚往地上一扔。
「惠惠,誰來就借錢你都別給,懂麼?我去看看姜美華,我看她多半不是害喜。」
張惠是生了娃傻三年,她問林永:「你又不是醫生,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害喜來著?」
林永當然知道姜美華的事,他還知道姜美華的老公,也就是王二嫂的兒子,三個月前去上海打工。
從此一去不復返。
因為人剛到上海就出了車禍,人死了五個月後警察才能找到漁村這裡來。
按照懷孕時間算的話,姜美華現在至少懷孕三個月,妊娠反應也不應該現在才開始。
前一世王二嫂拿著借來的錢自己享用,一分錢也不給媳婦和孫女花。
姜美華落了個悽慘,她死後女兒後來還被王二嫂給賣去大山里了,一生杳無音訊。
林永從抽屜里拿出一千塊,往王大鐵家走去。
如果還來得及,那他或許可以挽救姜美華一命。
王大鐵躺在一堆廢鐵里睡得正酣,林永踹了他幾腳。
「林永,你怎麼來了?來來來,坐著聊。」
王大鐵睡得迷迷糊糊,揉著眼睛拉林永往廢鋼里坐。
「你現在趕緊起來,我有正事。」
「我這裡有一千塊錢,你拿著。」
王大鐵被林永這一出搞蒙了,突然就塞給自己一千塊?
「別愣著,邊走邊說。」
林永現在家裡事情多,他沒法親自去照顧姜美華。
王大鐵曾經和姜美華好過兩個月,只不過姜美華的家人急著賣女兒,直接把姜美華說給王二嫂家了。
一轉眼姜美華就升級當媽,王大鐵和她從此再無瓜葛。
林永實在找不出值得信任的人了,思來想去也就王大鐵最適合。
「你聽我說,姜美華可能生病了,你帶她去城裡的醫院檢查。」
「一定要你親自帶著去,別把錢給王二嫂拿去了,也別讓王二嫂知道你有錢。」
王大鐵昂著頭,「不想去,又不是我媳婦,我憑啥帶她去看病,而且還是你出錢?」
林永掐了王大鐵一把,「別問了,按照我說的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現在就帶著姜美華去城裡市中心醫院。」
王大鐵最後還是勉強答應了,拿了錢就去了王二嫂家。
林永這才往菜市場趕。
買菜的地方人多口雜,一個中年大媽見林永在一家雞肉攤里看公雞,還出言諷刺。
「這什麼風把林永都給吹來了,媳婦生了娃還知道買菜了不是?」
「這林老頭也真倒霉,大兒子媳婦跑了,二兒子又是個敗家的,張惠跟著林家可真倒霉啊。」
「當年嫁誰不好,非嫁個小白臉。這下後悔了吧。」
林永選中一隻大紅雞冠、昂首闊步的大公雞。
「老闆,就這隻,毛拔了殺好。」
賣雞的老闆伸出手:「先給錢, 不然我把雞殺了你拿不出錢我可咋整。」
林永摸出一張百元的大鈔,遞給老闆讓他找錢。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時飄進耳朵里,他真想轉身罵一句「雞婆」。
但最終還是忍了忍,懶得和這些人解釋。
回家後林永就把切成塊的公雞肉全都倒進鍋里焯水。
然後放了一塊拍扁的生薑,和幾粒花椒,又兼了半隻風乾墨魚和一把花生米。
張惠聞著雞湯香氣走進廚房。
林永那一大鍋公雞湯熬得濃郁,黃色的雞湯在大鐵鍋里翻滾,咕嘟冒泡。
「惠惠,你幫我看一下火,我去看看老爹怎麼還沒回來。」
林有為這個時候應該到家了,今天已經晚了一個小時還沒見到人。
還是去海邊看看,父親是不是網子卡礁石上了還是咋的。
涼颼颼的海風吹在臉上,林永走到林有為常常下海的那片碼頭。
林家的船被拴在不遠處的礁石上上,隨波浮動,但卻不見林有為的人。
按理說,林有為應該把船拴在碼頭上,怎麼會在那片礁石區停留?
林永趕緊遊了過去,上了船才看到林有為倒在船上,人事不省。
他臉色慘白,嘴唇微張。整個人都失去了血色。
林永連忙開船往岸上去,靠了岸,他背起林有為便往村裡的衛生所狂奔。
「哎呀,林有為這是咋了!」
路上的村民都看見林永背著林有為一路狂奔的著急樣子。
「醫生!醫生!快幫我看看我爹!」
一個醫生看見急匆匆衝進來的人,忙讓林永把人平放到床上。
醫生拿著聽診器在林有為心口聽了一會兒,對林永說:「沒事兒,就是低血糖暈倒了。這會睡過去了。」
幸好林有為在衛生所躺了一會兒心跳和臉色都恢復了正常,人倒是沒有大礙。
林永和醫生交流,醫生只說這病是營養不良、過度勞累引起的,沒什麼特效藥。
林永摸著病床上林有為的手。
老人的手掌皮肉粗糙如礁石,厚厚的老繭層疊著。
被漁網刮壞的繭子還咧著口。
儼然就是勞動人民的雙手。
今天林康說嫂子要從城裡回來,便去了城裡接人。
林有為大概是想一個人幹完兩人的活兒,累得精疲力竭,最後終於倒在船上。
要是剛才一個大浪打來翻了船,林有為怕是沒法活著回來了。
林永心裡又酸又脹,現在的他才真切體會了當初父親的不容易。
為了一家人強撐幾十年,最後在船上病死了。
都是以前的那個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的自己造成的。
林永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刮子。
既然重生回來了,怎麼都沒仔細觀察父親的身體變化。
他還以為林有為是那個身強力壯的三十歲漢子。其實父親早就老了。
林永讓醫生開了最好的藥。
臨走的時候,他在衛生所拿了幾盒補鐵的沖劑。
現在還沒有賣多維片的商家,只能將就這些藥物了。
隨後又去了一家中藥鋪子,中藥店的老闆剛好收了點上好的人參。
林永背著林有為,指著那袋人參問道:「老闆,這人參能賣給我麼?」
藥鋪的人也都是認識林永,這村子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幾乎都是熟人。
「林永啊,你要人參?這是長白山來的,幾百塊一斤,你有錢買麼?」
林永當即摸了四百塊,「我給我爹買點人參熬水喝,你上稱吧。」
藥鋪老闆捏著這一大筆錢,連忙給他稱了人參。
這小子哪兒來那麼多錢。花了四百塊啊,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有為清醒過來後,林永就給他喝了一瓶牛奶。
背著父親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永居然覺得不是想像中那麼累人。
父親太輕了,累得連皮下脂肪都剩餘不多,一點贅肉都沒有。
只有歲月打磨下,變得越來越鬆弛的皮膚。
正走著,一個耳熟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哎呀,有為啊,你怎麼都讓人給背上了呢?走不動路了哇?」
林有財見機就打算洗刷林有為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