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稚鬆了一口氣。
季月輕輕將她橫抱起來,放到一塊岩石上坐下。
「哪只腳疼?」
季月半蹲下來,抬頭看她。
白稚胡亂指了一下:「這隻!」
她的右腳隨之伸直,季月脫下她右腳上的鞋襪,露出一隻白嫩嫩的腳丫。
季月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
「是哪裡疼?
腳背,還是腳趾?」
「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腳背吧?」
白稚支支吾吾,不敢去看季月的臉。
她很擅長撒謊,但奇怪的是,一旦面對的是季月,她就好像失去了這種能力。
難道是她心底深處的恐懼心理在作祟?
季月抬手,修長手指緩緩撫上白稚的腳背。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但白稚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緊張和害羞。
只是碰一下腳背而已,她有什麼好緊張的啊?
之前可是連裸體都碰過了,難道事到如今她還沒有習以為常嗎?
雖然心裡一直在努力鎮定,但白稚只是看到季月微微低垂的側臉,就忍不住開始心跳加速。
好像和之前的感覺有點不一樣。
之前她和季月太近了,換作是任何一個人和她保持那麼近的距離,她都會感到緊張,這是正常的,是誰都會產生的反應。
可是自從季月吻了她……尤其是那晚,季月溫柔地吻去她的眼淚。
好像就有什麼不一樣了。
……季月明不明白,他做了什麼呢?
白稚眼前不由浮現出季月親吻她的畫面,頓時心底一顫,瑟縮了一下右腳。
「阿稚,很疼嗎?」
季月抬起臉看向她。
他還以為是他剛好碰到了白稚喊疼的地方,所以白稚才將腳縮了回去。
白稚抿抿唇,不想讓季月知道自己正在害羞,只好胡亂搪塞過去。
「不疼……只是……只是有點癢。」
季月驀地笑了。
「你也太敏感了吧?」
白稚忍不住捂臉。
不要亂說話啊笨蛋!
季月說完這句話,就繼續低下頭檢查白稚腳上的「傷」。
他一隻手握住白稚的腳踝,另一隻手在白稚的腳背輕輕按壓,指尖微涼,令白稚忍不住想要蜷起小巧的腳趾。
季月眉梢輕挑:「還是癢嗎?」
「不是……」白稚對上那雙漆黑澄澈的眼眸,一個沒忍住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我好像有點緊張。」
季月神情迷惑:「緊張?
為什麼會緊張?」
白稚說不上來。
對啊,她為什麼要緊張呢,她又不是貨真價實的古代人,只是被碰下腳而已,完全沒必要緊張吧。
於是她只能吞吞吐吐道:「可能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被異性這樣對待過……吧?」
季月聞言輕笑:「這麼說,我是第一個?」
白稚難為情地點點頭。
「太好了。」
季月露出滿足的笑容,像個獨占了玩具的小孩子,「那我也會是唯一一個吧?」
「應該……是吧?」
白稚不確定地答道。
「不可以這樣不確定哦,阿稚。」
季月傾身湊過來,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
「如果還有其他人,我會殺光他們的。」
「沒有了沒有了!你就是我的唯一!」
白稚嚇得立即改口,差點就要唱出來了。
季月聞言彎了彎眼睛,像一隻曬太陽的愜意的貓。
「阿稚真乖。」
白稚:我這是迫於你的淫威!
表完忠心,白稚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下意識地縮回了腳。
那個靈活敏捷的動作狀態,一點都不像是腳疼的樣子。
季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白稚尷尬地笑了兩聲:「好像又不疼了哎……」
季月依舊含笑注視著她。
白稚說不出來季月這是什麼眼神,好像有點戲謔,又好像有點寵溺……
居然能在殺人不眨眼的小怪物臉上看出這麼多情緒,她一定是神志不清了。
「阿稚,我知道你是在故意拖住我。
你不想讓我殺掉那個叫做魏離的人類。」
季月輕飄飄地開口。
白稚有種被戳穿的困窘:「你知道我是故意的,為什麼還要配合我?」
季月托起下巴,好整以暇地凝視她。
「因為我什麼時候殺人都不遲,但是阿稚主動讓我抱抱還是第一次。」
「你主動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所以我覺得還是先滿足你比較好。」
夭壽啦,小怪物會撩人了!
白稚這次不僅捂臉,還像鴕鳥一樣把臉埋進了自己的膝蓋里。
季月真是不得了了,她明明記得他們剛相識的時候,這個小混蛋還只會說「阿稚很醜」,現在已經會誇她可愛了。
可是如果他總是說這些讓人誤解的話,她的心會動搖的。
「季月……那我現在想讓你不殺魏離,你可不可以也滿足我一下?」
白稚試探著開口。
「不可以。」
季月回答地十分乾脆,有種不容置疑的殘忍。
「你只要在旁邊乖乖看著就好了,其他什麼都不要做。」
「否則我會懲罰你的。」
白稚的雙眸頓時黯淡下來。
啊,果然。
她並不能改變什麼。
在季月的心裡,她仍然只是他的儲備糧,是他用來排解寂寞的一個玩具罷了。
她只是他的寵物,聽話就好好養著,不聽話就殺掉,就是這麼簡單。
這一點,她不是一直都很清楚的嗎?
她以為是季月在依賴著她,其實是她在依賴著季月啊。
沒有季月,她很快就會死去。
而沒有她,季月仍然是那個恣意妄為的大怪物。
看來是她最近太過安逸了。
白稚發出一聲自嘲的低笑,季月疑惑地向她看來。
「那就聽你的吧。」
白稚抬起臉,眉眼溫順。
顛沛流離之人不可沉溺於美夢。
會死在夢裡的。
白稚和季月回到木屋的時候,那些村民正在進行第二波驅逐外來人的攻勢。
這一次白稚有理由懷疑他們把全村的人都喊過來了。
木屋前十米開外圍聚了烏泱泱一大群人,一個個大白天的舉著火把扛著鐵鍬,有些人手裡還端著盆雞血,看樣子是真把蘇木瑤他們當成邪祟惡鬼了。
「滾出去!再不滾我們就不客氣了!」
白稚:你們什麼時候客氣過嗎?
她原本就心情不爽,一回來又看到這群人在這裡吵吵嚷嚷,心裡更是煩躁。
白稚正想著要怎麼趕走這群人,耳邊忽然響起季月不耐煩的低嗤。
「嘖。」
……不好。
意識到季月的忍耐已經到達臨界點,白稚連忙先他一步行動起來。
「誰要不客氣?」
她徑直走到木屋前,冷冷地望著混亂的村民們。
「小白!」
蘇木瑤連忙將白稚拉到身邊,「別和他們硬碰硬,讓我去和他們解釋。」
「我們!臭丫頭裝什麼蒜,你們這些卑鄙的外來人一來就和魏離混在一起,果然是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昨夜是天師護佑才沒有惡鬼入侵,今天你們再不走,我們就把你們打出去!」
村民們氣勢洶洶,顯然是仗著人多有恃無恐。
「哦,是嗎?」
白稚冷笑一聲,「唰」地拔出唐映腰間的佩劍。
「喂!」
唐映不滿地低喊。
白稚沒有理他,她向前兩步,劍尖直指村民的方向:「有誰要出頭,大可以過來。」
「我會讓他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卑鄙。」
鋒利的劍刃映著刺眼的陽光,反射出白稚凌厲冰冷的眼眸。
唐映見她神情不對,不由緊皺眉頭,抬手便要制止她:「喂,你發什麼瘋……」
「閉嘴。」
白稚掃了他一眼,「你的主子都快被這些人騎到頭上了,你這個護衛都沒有一點反應的嗎?」
「你!」
唐映被她訓斥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又無法反駁。
季月雙手環胸地站在一邊,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滿是欣慰的笑意。
他的阿稚終於不再心軟了,對嘛,這樣才是真正的羅剎。
他們生來就是強者,為什麼要為了弱者委曲求全?
可笑。
領頭的村民左顧右盼,見白稚只是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咬牙站了出來。
「怎麼?
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我就不信你還敢動手不成……」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裹挾著勁風閃至他眼前,下一秒,鮮血自他肩頭噴涌而出。
「啊啊啊啊——!」
村民慘叫不止,白稚毫不留情地將劍拔出,目光寒徹入骨:「再敢出頭,我就砍斷你的脖子。」
沒有一個村民看到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她就像是一道風,轉瞬即至,帶著洶湧煞氣。
村民們頓時像見了鬼似的,尖叫著連滾帶爬,忙不迭地逃走了。
白稚甩掉劍刃上的鮮血,暗暗嘆了口氣。
希望這些村民暫時不要再過來了,否則季月真的會屠村,到時候可就不是警告一下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她轉過身,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蘇木瑤驚恐的眼神。
「小白……你做了什麼?」
白稚將劍還給唐映,順手拍拍蘇木瑤的胳膊:「蘇哥哥,你不覺得他們太過分了嗎?
我只是教訓一下他們而已。」
「那你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只要和他們解釋清楚,他們會接受我們的……」蘇木瑤下意識避開了白稚的手。
「知道了,我下次會注意的。」
白稚懶得和她多說,敷衍地應了一聲便走進了屋裡。
反正拿到解藥就分道揚鑣了,現在隨她怎麼想吧。
跟在後面的季月聳了聳肩,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阿稚還是不夠果斷,就應該全部殺光才對。」
蘇木瑤立刻一臉恐懼地望向他,唐映也深深皺起眉頭。
原本他只是以為季月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受虐狂,現在看來他還有更嚴重的問題。
看來必須得儘快讓白稚說出神醫的線索了。
他不能再讓殿下和這麼危險的傢伙待在一起。
白稚走進堂屋的時候,姜霰雪正坐在那裡默默擦劍。
他聽到白稚的腳步聲,抬起臉,目光淡淡:「你剛才是在警告那些村民吧?」
原來他都看到了。
「對呀。」
白稚點頭,「警告他們再敢過來,我就要不客氣了。」
「不對。」
姜霰雪收起劍,慢慢走到白稚面前。
「你的動作很急,比起震懾他們,更像是在逼退他們。
就好像你的身後正有什麼洪水猛獸要襲過去一樣。」
白稚從沒覺得姜霰雪的直覺有這麼敏銳過。
或許他一直都很敏銳,只是從來沒有將這份敏銳用在她的身上罷了。
「……你什麼意思?」
白稚不由蹙眉。
「我的意思是——」姜霰雪的目光微微錯開白稚,平靜地落到她的身後。
「你的身後,有一隻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