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約想起前世似乎有一段時間,烏斯藏那邊出了事兒。
當時鬧得沸沸揚揚,似乎當初和親過去的公主,被烏斯藏的首領殺了,激起民怨,那邊反倒藉故生亂。
到處都是關於此事的議論,作為大啟的兵權的掌控者,又是那位遇害公主的侄子,趙臻進烏斯藏與之開戰,理所應當。
但是宋錦寧記得,一向戰無不勝的趙臻在那一次的戰爭中似乎極為不順,甚至在朝在野都對他頗有微詞。
後來是什麼時候還朝之類的細節宋錦寧已經不記得了,唯獨記得那一次回來,趙臻似乎是受了傷。
前世的那十年裡,宋錦寧幾乎一直被關在清溪閣,因而對於外頭世界的了解也都是些支離破碎的片段。
可既然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沒有道理不提前警醒。
剛回到家裡,天上就開始飄起了雪花。
才進府宋錦寧便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大尋常,細問之下,卻沒有答案。
「大概是快要過年了,大姑娘頭一回主持這過年的事務,朱家如今又被發落了出去,所以,大姑娘可能格外注意一些。」
可不是格外注意麼?
方才進門的時候,看到那大門口的石獅子似乎都比平日裡要亮眼些。
更別說,這園子裡原來衰敗了幾個月的樹都被挖走了,換上了新的名貴的樹種。
這宋楚新是又有錢了?
她明明記得前段時間趙臻還說起江右安的那幾個鋪子,分明還在錦衣衛那裡壓著呢!
算起來,侯府雖然不至於如此前那般被貸款逼得狠,但怎麼說也不會寬裕才是。
不過讓宋錦寧更加意外的是宋華彰。
當日她與靈韻郡君一道被抓走的事兒,必然不會是宋楚新的主意,宋楚新沒有那個渠道也沒有那個能耐。
所以只能是宋華彰。
可是朱家案最後折進去了個孔介炆,這麼看來,齊郁似乎並沒有因此而冷落宋華彰?
雖然齊郁是個好面子的人,更在乎自己在外頭的名聲。
可是對於一個已經沒有了用處的人,他一向沒有什麼耐心。
宋華彰身上還有什麼是齊郁在乎的麼?
上次分家之後,宋楚新到底還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雖然每日裡還是勤勤懇懇地過來給宋老夫人請安,可態度明顯敷衍得多。
說到底若不是怕外頭亂傳,恐怕他也懶得再往宋老夫人跟前湊。
不過這對於宋錦寧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只要他們離祖母遠一些,祖母自然也就能安全一些。
因為進了臘月,似乎整個京城都進入了過年倒計時,街上的紅色越來越多,老人小孩的臉上都掛著歡喜的笑容。
鋪子裡的老闆夥計也開始盤帳計劃過年。
錦繡閣也不例外,不過生意倒是比平日裡還要好上幾分。
大過年的,各處走動,這些個貴婦人小姐們,自然要好生捯飭捯飭。
宋錦寧在屋子裡坐了半日,秦若也沒有空過來。
好在這段時間她沒事兒也在青鶯旁邊跟著一起學學理帳,加上前世的一些經驗,眼前的帳目雖然龐雜一些,但也差不多能對的過來。
「姑娘,凌姑娘求見。」
宋錦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凌姑娘是凌熙。
凌熙來了錦繡閣之後十分安靜,平日裡話不多,面對宋錦寧的時候也沒有格外的什麼話。
秦若也說她日常只是安靜地做事兒,不惹什麼是非,也不如何開口。
大概也是成長的經歷養成了這樣的性格,宋錦寧不以為意。
她這個地方只是給對方提供一個棲身之所,並沒有想過要求對方做一個什麼樣的玲瓏的夥計。
所以,整個錦繡閣的人對凌熙的態度也一直都很寬和。
宋錦寧繞了一圈,才發現她竟然是在隔壁調香的屋子裡等著她。
她進去的時候,凌熙正在架子前擺弄著一款材料。
「你也喜歡香料麼?」宋錦寧挑了挑眉,笑著問道,「親姐姐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若是你想學,可以問問她願不願意交,這個我倒是不好跟她張口的。」
凌熙回過頭來,輕輕搖了搖頭,「我是來問你另一件事情的,月前我聽秦掌柜說,你一直想要找一個靠譜些的醫女,坐在這裡給婦人看診?」
宋錦寧無奈點頭道:「是啊!只是醫術本來就被許多人看做是末流,專門替夫人看病的大夫更是難找。
而要讓底下那些來咱們這裡消費的太太小姐們信任,最好還得是個女大夫。」
說著宋錦寧只能無奈笑著道:「這麼多的條件限制,想要找到人可就不容易了。」
凌熙聞言家竟然笑了,「而且,還得要是信得過的。」
其實這才是最難的,要不然外頭的那些個上了年紀的,確實有些能力的醫婆,如何不能請過來?
凌熙便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如何?」
宋錦寧一愣,疑惑地看著她,「你……」
「看來姑娘並不知道我外祖殷家從前是做什麼的。」凌熙隨手了兩盒藥材,然後防災桌上,坐在藥碾子前慢慢地磨著,一看那個手法,就十分熟練。
她語氣尋常至極,「我娘祖上是醫學世家,在我娘曾祖父的手上,還做了太醫,只是宮裡頭的彎彎繞繞太多,我那位祖上只知道行醫問診,對於裡頭的許多關係卻鬧不清楚。
所以……最後在宮裡被害了,從此我殷家便下令,所有的子弟不得再入官場,若是有學醫天分的,可以學醫開診堂,卻不可去惹官家是非。
若不願意學醫,也不可科舉入仕,或是經商,或是耕農,甚至醉心山水都無不可。」
她說著又笑著道:「我外祖父便是沒有什麼醫學天分的人,所以乾脆做了個田舍郎,只管平日裡養花種菜,當個富家翁。
可是我娘卻是跟隨她祖父結結實實從小到大學上來的,只是當了縣令夫人之後,不敢叫人知道,便從來沒有說過罷了。」
宋錦寧喜出望外,看著她驚喜道:「那你?」
「從前我也不知道這些,後來我娘帶著我回了京城,在孔家遭遇了那些事情之後,我娘知道自己恐怕活不長了。
怕我在那個坑裡屈死,所以,便將所有的東西都教給了我,只是時間太短,我來不及細細學明白。」
說起母親,凌熙的臉上生出幾分惆悵。
良久才抬起眼來看向宋錦寧道:「可是我還是想要將這撿起來,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僅剩的東西了,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