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很輕鬆就拔了出來。非凡
這樣一氣呵成,連白雪嵐也有些詫異,說:」你真是頭一次玩這個嗎?」
宣懷風對他這樣驚訝,心裡覺得挺高興,唇角也不禁微微往上掀了一下,轉頭去看桌上擺的小鬧鐘,臉色一變,說:」原來已經這個時候了,虧我們還在這閒聊。快走吧,不然你這總長就要做個遲到的壞榜樣了。」
兩人便並肩出了房間往大門走,坐上汽車往海關總署去了。
這一天,其實起得最早的人是展露昭。
天才蒙蒙亮,他就已經精神十足地起來了,一起來,便朝床上的宣懷抿用力推了幾把。
宣懷抿翻個身,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問:」怎麼了?」
展露昭說:」今天不是約了他嗎?你怎麼還睡得豬似的?」
宣懷抿說:」軍長大爺,我們約的是吃午飯,又不是吃早飯。這才幾點鐘呢?」
展露昭說:」總要準備準備。」
宣懷抿問:」準備什麼?」
展露昭剛要說,忽然打量著床上蜷成一團的宣懷抿,皺了皺眉:」喂,還賴著幹什麼?老子都起來,你裝什麼死?起來!」
往床腳砰地一踢,發出好大一個聲響。
宣懷抿睡意再重,這樣也睡不成了,只好呆著臉起來,坐在床邊,往下空懸著兩條白生生的腿,攤著手說:」我已經起來了,現在又怎樣呢?」
展露昭便問:」你說我今天穿什麼好呢?」
宣懷抿猛地嘴一張,幾乎嗤笑出來,但看見展露昭表情很嚴肅,又不敢真的笑。
只這麼略一耽擱,心裡簌地又生出另一種感覺,像往黑黑澀澀的泥潭裡沉了一沉似的,憋得滿胸的鬱氣。
不過,人倒是立即全醒了。
展露昭看他抿著唇不做聲,說:」你平時話那麼多,怎麼問你,你就變啞巴了?說話呀。」
宣懷抿心裡冷笑,臉上卻不敢全露出來,只訕訕地說:」你平時這麼有主見的人,怎麼今天連穿什麼衣服都沒主意了?」
展露昭說:」我不是沒主意,不過是問問你的意見。你從前對著你哥哥那麼久,總該知道他的喜好。軍裝好呢,還是長衫好?對了,他是洋人那留學回來的,說不定喜歡穿西裝的。可惡,我這裡偏偏沒做幾套好西裝。」
他忽然生起氣來,對著床腳又是狠狠一腳,吼著宣懷抿:」你這一言不發的,裝副小娘們樣給誰看!」
宣懷抿這才給了個建議:」你就穿長衫吧。」非凡
展露昭問:」為什麼?」
宣懷抿說:」你穿軍裝的樣子,他在你當爸爸護兵的時候早見過了,也沒見他對你有什麼深刻印象。穿西裝,你又沒有洋墨水在肚子裡,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反而彆扭。還是穿長衫吧,咱們中國人老式樣,又好看又舒服,況且……」
忽然嘴一閉,沒了下面半句。
展露昭追問:」況且什麼?」
宣懷抿說:」我說了,只會挨罵的。我不說。」
展露昭說:」快說吧,我不罵你。」
宣懷抿這才慢吞吞道:」況且,我喜歡你穿長衫的樣子。」
展露昭哼一聲:」我穿哪一件你會有不喜歡的?我不穿你更喜歡呢。」
伸過手來,扭了他嫩嫩的臉蛋一把,轉身去把大衣櫃開了,背對著宣懷抿問:」喂,你二哥喜歡別人穿什麼顏色的?什麼料子?別傻坐著,過來幫我挑。」
宣懷抿肚裡慪氣,對著展露昭這個霸王軍長卻無可奈何,只能下床拖著步子過來,看了半晌,指著一件藍色的說:」就這件吧。」
展露昭問:」為什麼挑這件?」
宣懷抿看他對一個會面重視到這樣,簡直不像平日那個厲害威風的人了,對宣懷風更恨得咬牙,不耐煩起來,胡謅著說:」他最喜歡藍色,你從前沒見過他穿藍色長衫嗎?」
展露昭回想一下,竟然表示贊同,說:」似乎有這麼回事,他穿過好幾次藍色的,冬天的時候脖子上還掛一條白圍巾,真是極漂亮。」悠然神往。
林奇駿這天恰好中午也約了人,吃了早飯後,忽然想起這兩天心神沉溺於懷風的事中,竟沒去聽戲,一時掛念起白雲飛來,打電話到天音園,問白雲飛的戲什麼時候開,要定一個最貴的包廂。
電話里卻答他:」這兩天白老闆都沒戲。」
林奇駿問:」這是為什麼?」
那一頭說:」林少爺您不知道?白老闆病了,要歇幾個天吧。」
林奇駿聽了,不由詫異,看看天色還早,便到店裡找了幾件新鮮洋貨,又買了一匹綢緞,坐汽車去白雲飛家探望。
到了宅子門口,正撞見白雲飛的舅舅白正平提著個鳥籠出門。
他對白家來說是個很大的財神,白正平笑得臉上開花似的過來招呼:」喲,這不是林少爺嗎?最近幾天都沒見您,雲飛正念著呢。」
林奇駿從車上下來,問:」聽說他病了?」
白正平嘆了一口氣:」晚上貪玩,受了一點涼,說是怕壞嗓子,就不肯到天音園去了,一定要養好了才去。我倒想說說他這懶怠的脾氣,不過算了,隨他。好歹他現在是紅角,不少人捧著,要怎樣就怎樣吧。」
林奇駿心裡很嫌棄他這個舅舅,聽他話里有抱怨的意思,也不再問,敷衍兩句就抱著禮物進去了。
進了宅門,隔著天井看著白雲飛穿著一襲白衣,坐在屋裡,側身看過去很是安詳怡然,知道病得不厲害,心裡也放心了許多。
「雲飛,我看你來了。」林奇駿走過去,把禮物隨便往桌上一放,從白雲飛後面一探頭,問:」怎麼病了也不告訴我?」
白雲飛知道他來了,站起來讓了讓,請他坐,說:」不是什麼大病,犯不著到處打電話地宣揚,我只是剛好趁著這個藉口,想歇幾天。」
林奇駿點頭:」是的,你也該歇歇了,過幾天我帶你到城外玩玩,如何?」
一邊說,一邊打量。
白雲飛穿著家常衣服,天井傳來的風微微一拂,顯出一絲腰身,若隱若現的,比台上舒雅多了。
雖說病了,臉上神情卻非常愉悅快樂。
林奇駿問:」你今天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手上拿的是什麼好東西?」
白雲飛說:」朋友送的一件禮物。」
林奇駿問:」可以給我看看嗎?」
白雲飛想了想,把東西遞給他
林奇駿接過來一看,不過是個模樣奇怪的擺設,似石非石,似鐵非鐵,拿在手裡前後翻著看了一會,說:」這是個筆架吧?」
白雲飛提醒一句:」小心點,不要跌下來打壞了。」用手虛虛在下面防著。
林奇駿心裡有些不樂,說:」看來你這位朋友一定很要緊的了。我送你多少東西,也不見你這樣小心。這樣的古董筆架,最近很值錢嗎?」
白雲飛說:」你不知道底細。一來,這位朋友對我確實盛意拳拳,見我在她家看了這東西,當時就說要送我,我因為不好意思就拒絕了,誰知道她竟然把它包好了,又特意叫聽差送到我家裡來,讓我很是感激。二來,這東西對我而言,異常珍貴。它是我從前家裡的舊物,沒想到幾經周折,又讓我見到了。你說,是不是該小心翼翼?」
林奇駿恍然大悟,說:」果然,是很應該小心。不知道這位好朋友,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對你這樣好,我也承他一份情。」
白雲飛說:」和你也是熟人了,就是宣副官的姐姐,年太太。」
林奇駿向來感到年太太對自己不如何喜歡的,從前打電話去年宅找懷風,不知受了她多少冷待,知悉了謎底,聲音便沒有剛才那樣熱情了,只說:」原來是她。」
這一說,頓時又想起宣懷風來。
腸子像別人不經意掐了一把,酸酸楚楚的痛了痛。
白雲飛猶在誇讚:」正是她,這一位年太太,真是一名大家閨秀,斯文大方,尤其的心腸好,更可貴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不存偏見。」
林奇駿聽了這番溢美之詞,原本探病的殷切關懷之心,立即去了大半。
默然半晌,冷冷道:」這樣說來,你是和她非常熟悉了?」
白雲飛一愕,不曉得他哪裡不高興了。
兩人這兩天都沒聯繫,好不容易見一面,沒想到因為宣代雲鬧出了一點不開心,場面也冷淡下來。
林奇駿沒心情長坐,心不在焉聊了幾句,就託辭有約要先走,臨行前問白雲飛:」我今晚在華夏賓館開個房間,你來不來?」
白雲飛又是一怔,其實和林奇駿去賓館,也不是沒有做過的事,但此刻聽來,卻份外刺心,不由倔強地抿了抿唇,問:」你不是來探病的嗎?」
林奇駿被問得一嗆,臉龐尷尬得有些發白,乾巴巴道:「那你好好養病吧。」
轉身就走了。
第十七章
宣懷風做完了手頭上的工作,和白雪嵐打個招呼,從海關總署出來。
今日因為白雪嵐要用宋壬,另指派了幾個護兵給宣懷風,對宣懷風來說沒有區別,中午吃飯時候,一行人就坐了兩輛汽車到新南路的江南館子去。
這江南館子是新開張的,窗簾桌椅一律都是新布置,十分乾淨清爽。
宣懷風的汽車剛停,就有一個穿軍裝的士官似的男人跑過來,敬了一個禮問:」請問是宣懷風公子嗎?」
這公子兩個字用得奇,宣懷風聽了,不禁覺得有趣,點頭說,『我就是宣懷風,可不是什麼公子。」
那士官是慣於打仗的粗人,也很不懂這些斯文的詞,呵地一笑,說:」我們軍長要我這樣叫,我就這樣叫了。既然就是您,請您隨我來。」
宣懷風約的是宣懷抿,聽他口口聲聲稱軍長,也感到詫異,尋思道,難道三弟的上司也過來了?
一邊跟著那帶路的士官往裡面走,幾個護兵就在後面跟著。
經過館子一樓,居然是空蕩蕩的,宣懷風大為奇怪,說:」這家江南館子看起來挺不錯的,怎麼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士官轉頭看了看他,回答說:」我們軍長今天把這裡全包下來了。」
宣懷風問:」這是為什麼?」
士官只說了一句:」我們軍長討厭吵嚷。」便不再說了,做著手勢請宣懷風上樓。
宣懷風上了樓,跟那士官去到一個包廂門口。
士官幫他開了門,朝裡面立正,大聲說:」報告!軍長,宣懷風公子來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裡面一個男人沉聲呵斥:」吵嚷什麼?叫你說話斯文點,沒長耳朵嗎?」
宣懷風好奇地往門裡把臉一探,宣懷抿已經走到門前了,嘻嘻笑道:」總算來了,正怕二哥失約呢。」把宣懷風手腕一握,拉著往裡走。
到了裡面,原本坐在飯桌旁的展露昭已經站起來等著,見到宣懷風,微笑頜首。
宣懷抿見宣懷風打量了展露昭幾眼,便輕推了宣懷風一下,說:」這位展軍長是我現在的上司,前陣子二哥不是見過嗎?說起來,他還是爸爸的老部下。這次小飛燕的事,都虧軍長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