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闌珊,風滿樓。
聽起來充滿詩意,但現實卻剛好相反。
月,是惡月;風,是陰風……
煞白的月光照射下來,讓正常的人變得如同死人一樣蒼白髮灰。
山風如刀,割臉極痛。
就是這樣一個充滿惡意的晚上,杜鐵心一人挑著一個燈籠,緩步走向冷月莊中的祠堂。
杜鐵心趕走李道宗的做法,雖然在群雄當中沒有引起異議,但卻分外讓女兒女婿看之不懂。
明明是救了自己女兒的英雄,父親為何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面對女兒女婿的疑問,杜鐵心沒有做任何回答。
吱呀——
祠堂的大門被杜鐵心緩緩推開,將那盞燈籠掛在了左側窗戶的內側,這樣從外面的深山中,遠遠就能看的清楚。
杜鐵心為祠堂內的祖先上了幾柱香,又靜默地等了兩刻鐘,一陣罡風飛過,一名身材高大的赳赳武夫便站在了堂中。
杜鐵心連忙上前見禮,道:「卑職見過雷總管!」
那大漢猛一轉身,卻是李幕儒的左膀右臂「雷尊」晉亥。
半灰不白的劍眉微微一蹙,晉亥沉聲喝問:「已經到了這麼關鍵的時候,你找我做什麼?萬一被那魔崽子跑了,耽誤了莊主的大計,你擔當的起嗎?」
「屬下不敢!」杜鐵心額頭見汗,連忙答道:「並非屬下不知深淺,而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哦?什麼事?」晉亥問道。
杜鐵心喘了口氣,答道:「是少莊主。不知為何,少莊主突然出現在鄙人莊中,阻止了血魔,老夫雖然心存感激,但依舊擔心少莊主的出現會阻礙莊主揚名天下的大計!」
原來杜鐵心早已認出李道宗,只是故作不知。
「哦?道宗來了?這可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晉亥摸著下巴,尋思一番道:「他查到什麼了嗎?」
「還沒有,屬下裝作沒有認出他來,暫時把他氣走了!」
「雷尊」晉亥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做得好,你對莊主的忠心,這一次我一定會向莊主稟告的。」
「多謝總管!」杜鐵心頓時大喜,眉宇間哪有一絲為女兒擔心的神色。
魔門這次施展的血腥手段,已經被確認是某名魔門高手為了煉成《天魔萬象寶書》中記載的【百嬰魔血神功】和與之心意相通的「血嬰劍」。
從一開始,魔門中人便將地點選擇在了鍾南山的周邊,這裡地廣人稀,消息傳遞不便,有利於迅速成功。
但巧合的是,冷雲莊的「鐵手」杜鐵心世居這偏僻的山野之中,並第一時間發現了這樁駭人聽聞的事件,作為一劍山莊的附庸,杜鐵心也是第一時間上報給了李幕儒知曉。
魔門以百名嬰兒血肉修煉魔功,這是多麼震撼江湖的惡毒事件?
一向奢求名望的李幕儒第一時間便將此事當成了崛起於武林的契機,這一點比之清剿遠在西域的拜火教更加能震撼人心!
只不過李慕禪在京兆府一戰中,稍微受了些內傷,需要調養,更因為他自己的「君子劍」當年在於拜火教大光明尊一戰中崩斷,感覺自己實力因此而降低,故而需要尋覓一把好劍,才更有信心給予魔門重創。
李幕儒的目標,便是上鳳儀閣,去借「紫煌」、「青霜」這兩把神劍中的一把。
與此同時,擔心魔門行為被其他人發覺,斷送自己利益的李幕儒,也下達了暫時掩蓋這個消息的命令,默默等待,只待他準備妥當,借來神劍,便來此地一舉剷除這些魔門餘孽。
不過,沒有令人想到的是,執行掠奪嬰兒的「血魔」,並非只有一個,而是有三名,甚至更多,並且全部都是先天級別以上的高手。
一劍山莊猝不及防,被他們連續搶奪了嬰兒,如今已經湊了九十八位,滿員在即,而李幕儒杳無音訊,一時間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了。
好在這個時候整個鐘南山東麓地區的婦嬰已經少到了極點,魔門再尋找剛好即將降生的嬰兒也困難萬分,速度不免有所耽擱,而為了掌控事態發展,杜鐵心方才決定透露女兒懷孕的事,用以吸引魔門高手注意,暫緩魔門湊齊百嬰的速度。
這算得上是一招險棋,但也是杜鐵心向一劍山莊表明忠心,藉以上位的重要一步棋。
至於所謂的行俠仗義,剝開它的外皮,也不過是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的戰場罷了。
這件事,除了杜鐵心和晉亥之外,旁人無從知曉。
就在一劍山莊的人等待李幕儒的時候,卻沒想到李道宗意外到了此地。
真不知道這是命運的安排,還是冥冥中的某種巧合……
杜鐵心疑惑問道:「不過少莊主在此,要是破壞了我們的計劃怎麼辦?」
「無妨,他還摸不清這裡的門路,查探起來也沒有這麼快。」晉亥淡淡說道:「你只需看護好你女兒,切莫讓血魔得手。拖延時間,實在不行,就殺了血魔。反正這等魔崽子又不是一個,只需讓血魔在莊主未趕來之前,湊不成百嬰之數,煉不成【百嬰魔血神功】和『血嬰劍』,咱們的任務就算成功。」
杜鐵心明悟地點了點頭。
晉亥緩步到了窗前,推開門窗向外看著天空惡月,淡淡道:「而且這件事我們已準備就緒,不需要再藏著掖著了。不但不需要藏著掖著,還應該廣發英雄帖,將這裡的恐怖事件大肆宣傳,讓天下英雄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
待此地魔災危機傳遍整個江湖之後,李莊主一人一劍,除魔衛道,正可成萬眾矚目之英雄,順理成章超越李慕禪,成為江湖之泰斗,就連你我也跟著風光榮耀。到那時,無論是享受人間榮華富貴,還是追求武道至極,都有無窮無盡的資源等待著我們。」
「雷尊」晉亥深吸一口氣,感嘆道:「當年的『龍神』敖烈,身為一國之主,若無天下之供養,又能有幾分成功『破碎虛空』的希望?世人皆以為苦修便可到達武道極致,其實哪有那麼簡單……」
「鐵手」杜鐵心聽得心潮澎湃,晉亥的話正戳中自己的貪慕虛榮的心意,正準備追問下步行動計劃,猛然間,女兒高樓方向傳來轟隆一聲悶響,繼而是令人心悸的慘叫聲傳來……
「不好,魔崽子這麼快動手!?」
「雷尊」晉亥眉頭緊皺,但卻沒有立即動身,而是一揮手,示意杜鐵心自行處理,他自己反倒退後幾步,消失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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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的去而復返超乎所有人的預料。
因為除了杜鐵心等一劍山莊的好手,沒人知道血魔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當血魔破開房頂,出現在杜瑩瑩和高歡眼前的時候,他們夫妻二人的眼前,已經是一片血紅,一個戴著烏頭面具的人也就在這一片血紅色中出現,迅速向他們抓來。
這個人的武功明顯比之前來的那人要強悍,高歡的快劍剛一出鞘,迎面便跟對方交手了十餘招,但對方只是用了一隻鳥爪便抵擋住了高歡的殺招,而另一隻手卻是伸向了杜瑩瑩……
只是一抓,杜瑩瑩翻身落床,痛呼出聲,高歡連忙加緊攻擊,卻被血魔一腳踹到臀側,飛撲向了一邊,而等他再抬起頭時,正看到血魔的另一隻爪落在了妻子隆起的肚子上。
一聲慘叫,滿眼血光……
高歡正好看見血魔將血淋淋的胎嬰從瑩瑩肚中抓出,放進一個皮囊中去。
高歡目眥迸裂,狂吼撲前,但在他眼中,血魔這時彷佛沒在血海中,四面波濤涌動起來。
該死的幻覺!
該死的血魔!
高歡被自己的丈人蒙在鼓裡,悲痛欲絕,眼看對方便要消失在血海中,終於大吼一聲,全力一擊而落,一劍正劈在鳥頭面具上。
一聲異響,鳥頭迎劍分開兩邊,鮮血激射,慘叫聲響起來同時,那一片血紅色亦消失,一切剎那間回複本來面貌。
高歡心神同時一清,看清楚置身在房間中,也看清楚倒在地上,一個頭被劈開兩邊的並不是血魔,而是一直在旁邊伺候妻子的那個接生婆子。
同時,他也清楚的看見妻子穿腸破肚,浴血橫屍在床上。
窗戶拍擊聲傳來,高歡回頭望去,只見窗戶仍在搖動。
「血魔——」高歡撕心裂肺的狂吼,沖向那面窗戶,衝出窗外院子,也連隨又衝進血紅色的幻境中。
這時候方才從祖祠衝來的社鐵心也不例外。
血魔立在高牆上,正好回頭,發出一陣悽厲的鴉啼聲。
高歡、杜鐵心、蔣豐還有百數十個江湖好漢,鴉啼聲中一個個離弦箭矢也似射出,追射向高牆上的血魔。
這之前血魔先後已劫殺了九十八個胎嬰,受害者都已齊集在這莊院中,每一個都已準備拚命,身形展開,極盡所能。
血魔卻就在這時候幻化成一隻大烏鴉,悽厲的鴉啼聲中沖天飛起來,飛進血紅色的天空中。
「這只是幻覺,大家追——」想不到血魔這麼快出手,杜鐵心懊悔不迭,狂叫聲中身形更快。
大烏鴉飛越莊院,迅速地消失在血紅的天空中。高歡杜鐵心他們追越高牆,卻隨即追進一片沙漠內。
這裡原本是一片樹林,現在卻因為幻覺而變成了黃沙萬里的沙漠。
眾人回頭再望,連莊院也消失,繼續追出來的人就象是幽靈一樣,一個個突然在沙漠中浮現。
「怎會變成這樣子的?」蔣豐憤怒大吼。
「是幻覺——」高歡大叫。
「這只是幻覺!」杜鐵心也很明白,但他卻沒有本事將吸入的迷煙迫出體外,將幻覺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