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回 若問裝傻哪家強

  韓長雲嗷的叫了一嗓子,一把抓住那佩囊,連聲哀求道:「我寫,我寫,就去給韓長暮送信,讓他來救我,好漢讓我怎麼寫,我就怎麼寫。」

  兩名提刀大漢頓時往兩邊撤了幾步。

  韓長雲只覺得周身的壓抑之感消散了不少。

  書生滿意的一笑:「這就對了,來,給七爺上筆墨,我來說,七爺來寫。」他看了眼提刀大漢:「七爺可要聽清楚了,一字不差的寫下來,我這位兄弟的刀,不光能砍人,還能剁手。」

  韓長雲拖著濕淋淋的中衣,都快把頭給磕破了:「我寫,我寫,保證一字不差。」

  子時剛過,底艙里的人都扛不住了,互相依靠著睡的昏昏沉沉,身子隨著船體一同微微晃動。

  謝孟夏靠著冷臨江的肩頭,睡得正沉,還輕輕打著呼嚕。

  冷臨江靠在牆壁上,眼皮兒微微動了兩下,突然睜開眼,目光如炬,望向了艙門的方向。

  程朝顏早在冷臨江驚醒過來前,便已經直起了身子,手不露聲色的握住了衣袖。

  一陣沉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艙門外,整個船體都十分的厚重,很有隔絕聲音的妙用,將那腳步聲隔絕的並不十分明顯。

  謝孟夏慢慢直起身子,望向同一個方向,低低問了一聲:「兩個人?」他嘆了口氣:「那肯定不是來救咱們的。」

  冷臨江啞然失笑,微微搖頭:「或許是來殺人的呢?」

  謝孟夏瞥了冷臨江一眼,譏諷的哼了一聲:「你別嚇我,我膽兒小,一會兒再把我嚇尿了,你給我洗衣裳啊。」

  冷臨江:「......」

  幾句低語的功夫,船艙的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來人手裡似乎提了一盞燈,幽暗的光斜進船艙里。

  「進去,老實點。」艙門外傳來一聲厲喝,隨即一個人被推進了船艙。

  燈影下,那人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適應了船艙的黑暗後,他環顧了一圈兒,直奔冷臨江三人蜷縮的地方而去。

  他濕噠噠的中衣滴了一路的水,詭異的氣味兒在船艙里盤旋凝聚。

  聽到動靜後醒過來的姑娘們紛紛尖叫一聲,躲開那人的腳步,往兩邊散開,硬是給他留出一條窄窄的道來。

  船艙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原本沒有被開門聲吵醒的姑娘,此刻也醒了過來,茫茫然的望了望四周,見那人離自己八丈遠,便翻個身兒繼續睡去。

  謝孟夏朝來人抬了抬下巴:「看見沒有,嚇尿的人來了。」

  冷臨江滿臉晦氣,磨了磨牙:「朝顏,讓他滾。」

  程朝顏正要上前攔住來人,謝孟夏卻驚訝道:「是個男的,長得還挺俊,不是說只要女的嗎?」

  冷臨江這才看清楚了來人的身形打扮,他看著亂入姑娘堆兒的小郎君,又磨了磨牙:「朝顏,放他過來。」

  「......」程朝顏踉蹌了下,險些一頭栽到地上,轉身目光晦暗不明的盯了冷臨江一眼。

  冷臨江撇過頭,權當看不見。

  罷了罷了,好男不跟惡女斗,誰讓他打不過她呢。

  那人踉踉蹌蹌的擠到冷臨江的身旁,目光一亮看了半晌,最後卻挪到了謝孟夏的身邊,哎喲一聲席地而坐,拱了拱手,壓低聲音問:「在下韓始思,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這麼一坐下,以他為中心,旁邊的姑娘紛紛落荒而逃,冷臨江和謝孟夏的身邊硬是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來。

  謝孟夏聽到那人這句話,大吃一驚,但好歹還穩得住,掐著嗓子道:「誰兄台,誰兄台,人家可是個黃花大閨女,你少在這敗壞人家的清譽。」

  冷臨江聽得一陣惡寒,目光落在那位自稱韓始思的小郎君臉上,打了個轉兒,心中一陣詫異,他是怎麼看出謝孟夏是個男子的?

  韓長雲伸出手,出人意料的替謝孟夏掩了掩衣領,嘿嘿一笑:「兄台,喉結都露出來了。」

  謝孟夏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輕咳了一聲,掐著嗓子乾乾道:「看破不說破,你這人太無趣了。」他往韓長雲跟前湊了湊,低聲問:「你也是聽說這裡漂亮姑娘多,來這踅摸幾個的?」

  韓長雲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謝孟夏,抽了抽嘴角:「看到沒,那一群漂亮的,最漂亮的,都是我的,」他氣急敗壞的捶了一下地:「現在都是那群該死的水匪的了。」

  冷臨江恍然大悟,他說那股子怪異的感覺是打哪來的呢,原來這幫漂亮姑娘都是水匪搶來的,是搶眼前這個人的。

  他皺了皺眉,姓韓,名始思,一口劍南道的口音,而這段時日以來,從劍南道來的韓姓男子,還帶了這麼多姑娘的,就只有一個人。

  韓長暮的庶弟韓長雲。

  他記得韓長雲的表字就叫始思。

  他定定望著韓長雲,眯了眯眼。

  韓長雲的生母被冊立為韓王側妃的時候,聖人也恩賞了韓長雲一個從六品的總旗,當時只是一個空職,並沒有領什麼實差,不知道這次他入京,會謀一個什麼差事。

  冷臨江的臉色冷了幾分。

  省試剛過,還未放榜,後頭還有殿試,今年吐蕃和吐谷渾進京朝貢,五六月份只怕還要出京避暑夏獵,而韓王的第七子這個時候進京,到底是來相助韓長暮的,還是來給韓長暮添堵的。

  他的思緒飛快的轉了幾番,苦笑著搖了搖頭。

  此人是個妾生子,又是韓王妃的陪嫁侍女爬床所生,只怕這堵會像連環套一樣,添的韓長暮猝不及防啊。

  他似笑非笑的望過去,低聲問道:「小公子是韓王的七兒子,韓世子的弟弟,韓長雲吧?」

  此話簡直就是個晴天霹靂,劈的韓長雲外焦里嫩,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擠到冷臨江的身旁,伸手捏了捏冷臨江的臉,驚詫的聲音都顫抖了:「你,是個妖怪嗎?」

  看到韓長雲捏著冷臨江的臉,謝孟夏不幹了,一把拍下韓長雲的手,啪的一聲:「別捏了,把粉都蹭掉了。」

  「......」冷臨江原本還在欣慰謝孟夏很是顧惜他,聽到這話,他臉一黑,沒話可說了。

  韓長雲卻不以為意,自來熟的問冷臨江:「哥,你有褲子嗎,你看我這都尿濕了,借我一條乾淨的換一換把,等我出去了,還你十條。」

  他這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可程朝顏卻鬧了個大紅臉,輕咳一聲,轉過頭去。

  冷臨江和謝孟夏對視一眼,奚落道:「我們只有裙子,你穿嗎?」

  韓長雲哽了一下,搖了搖頭:「士可殺不可辱,打死我都不穿。」

  冷臨江失笑搖頭,靜了片刻,低聲問韓長云:「七爺不是正進京呢嗎?怎麼會被抓到船上來了?」

  韓長雲皺巴著臉,哭兮兮的倒了滿腹的苦水:「我剛從梁州城出來,還沒走上二里地呢,就遇上了水匪,我本來說舍財保命吧,誰知道那些水匪不要財,一眼就看上了我的姑娘們,這我能答應嗎,我是要去京城開花樓的,沒了姑娘,我還開個屁啊,我就不給,他們就打我,一生氣,他們不光擄了姑娘,還擄了我。」

  他哭的淚水漣漣,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快要哭暈過去了。

  冷臨江和謝孟夏聽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

  堂堂的韓王的兒子,到京城開花樓,這是什麼情況?

  堂堂的韓王的兒子,居然比小娘子還能哭,這人怕不是個假冒的吧?

  謝孟夏聽得不忍直視,撇過頭去,拍了拍韓長雲的肩頭道:「別哭了,京城裡好看的姑娘多得是,你再買就是了。」

  聽到這話,韓長雲頓時止住了哭泣,眉開眼笑的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小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冷臨江抽了抽嘴角。

  他看他是什麼都不缺,就是缺心眼兒,這貨就是個夯貨。

  韓長雲來回看了看冷臨江和謝孟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問道:「您二位是官府的人吧,是我大哥的人嗎?這一趟出來,是來辦差事的吧?」

  冷臨江警惕的看了眼左右,沒有應聲。

  韓長雲卻不管那麼多,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碰到你們就好了,我原本還擔心這一趟賠的太多了,還得找我爹再要點銀子花,碰到你們我就安心了。」他越說越興奮:「等進了京,我的花樓開業了,請你們好好的去樂上一樂。」

  謝孟夏最愛個風花雪月,來了興致,低聲道:「你是要去平康坊開花樓嗎?」見韓長雲點頭,他笑的更歡,臉上的粉撲簌簌直往下掉:「平康坊我熟,我跟你說,風荷苑出了點事兒,正往外轉手呢,我跟他們掌柜的熟啊,到時候引你去看看。」

  韓長雲簡直有一種撥開迷霧,得見知己的感覺,他緊緊握住謝孟夏的手,一疊聲的低聲道謝:「哎呀,那顆真要謝謝哥哥了,哥哥貴姓啊,進了京,小弟上哪找哥哥去啊。」

  謝孟夏哽了一下,總算想起來這是在賊窩裡,自己的身份不能隨意示人,他隨口胡謅起來:「那不,我們倆都是,那個京兆府的衙役,你,回頭上京兆府,直接找,找何捕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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