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回 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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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騁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邊寫邊說:「這十八個木偶,呈現出天竺十八尊者的姿態,用的是佛家陣法,用這種至陽陣法來豢養至陰之物,須有足夠的蠱引,才能將蠱母完全豢養成熟,而這蠱引的祭煉,才是門主察覺到的邪術。」

  「也就是說,暗中養蠱之人,已經在祭煉蠱引了,那麼,蠱母也就到了最後一步,便能成熟了。」韓長暮的臉陰的能滴下水來,敵手在無人窺見之處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可他這個監察百官和民意的內衛司少使,卻還像個傻子一無所知。

  姚杳的心情也不太好,額角突突直跳,總覺得後面的事兒一定會更驚人。

  養個蠱母都要害死這麼多人,那祭煉個蠱引,得干出什麼人神共憤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房間的角落裡擱著一座香爐,燃的是凝神靜氣的沉水香,輕煙悠悠蕩蕩的飄著,窗戶關的極嚴實,一絲風都漏不進來,那縷薄煙便極安分的裊裊上揚。

  韓長暮靜了片刻,才拋開心頭陰鬱的愁雲,漫聲道:「袁門主可有說過邪術出現的方位。」

  包騁點頭:「說過,韓少使這裡可有長安城輿圖。」

  「有。」韓長暮移步到書架前頭,從最上頭那層拿了個極長的捲軸下來,掛在牆上,捲軸展開來,一百零八坊星羅棋布的排列在上頭,正是長安城輿圖。

  包騁伸手在輿圖的東邊兒畫了個圈,圈出了長安城西邊的一大片區域,屈指在上頭敲了敲,篤篤兩聲輕響:「袁門主說,大約就在這片範圍之內。」

  韓長暮有些絕望了。

  包騁畫下的範圍,從春明門起,到明德門止,橫跨了小半個長安城,里坊眾多,宅邸無數,尤其是靠近明德門的那幾個坊,更是魚龍混雜。

  這樣一大片的里坊,又毫無重點頭緒,排查起來如同大海撈針。

  這個範圍,實在是太大了。

  姚杳閉了下眼睛,自己怎麼選了個地獄模式來穿越,這也太難了些。

  「包騁,你這範圍畫的不對吧?」姚杳漫不經心道。

  「沒錯啊。」包騁仔細看了看自己手指畫的地方。

  姚杳哼了一聲,瞪圓了杏眼,扯直了嗓子埋怨道:「你怎麼不把整個長安城都滑進去。」

  包騁訕訕笑了:「那不能,那不是坑你們呢嗎?」

  姚杳嘁了一聲,道:「那袁門主有沒有跟你說過,在這麼大的一片海里,怎麼撈針不嗆水。」

  「說過的。」包騁一本正經的點頭:「門主說,只要查清楚豢養的是什麼蠱母,要用什麼蠱引,便能順藤摸瓜,瓮中捉鱉,擒住動用邪術之人了。」

  「那你這麼厲害,一定是查清楚了哦。」姚杳似笑非笑,專挑包騁的痛楚戳。

  包騁抓了抓頭髮,尷尬的嘿嘿乾笑兩聲:「這不是,還沒有嗎。」

  韓長暮隱約覺得姚杳和包騁突然有了默契,就在剛剛他出去的那一會,他們二人一定發生了點什麼,才會突然起了變化。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頓了一下,審視而又疑惑,玩味的一笑:「那麼,包公子打算從何查起。」

  包騁乾笑道:「原本我是想搜一下青龍寺,現在看來,就只能靠你們了。」他一片赤誠的望住韓長暮,一雙眼水淋淋的,只差把一顆心都捧給韓長暮看了:「韓少使,韓大人,你看,咱們現在也算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你就幫幫我吧。」

  韓長暮面無表情的淡淡道:「怎麼幫,我又不是奇門之人,邪術我也不懂,你可以讓袁門主多派些奇門的門人出來一同探查啊。」

  包騁一臉苦笑:「奇門,派不出人來了。」

  姚杳大奇:「該不會奇門裡除了門主,就只有你一個門人吧。」

  「那不能。」包騁乾乾一笑:「除了袁門主和我,還有買菜的,做飯的,掃院子的,洗衣裳的,和看大門的。」

  撲哧一下,姚杳噴出一口茶來:「合著一門子打雜的,就你一個幹活的啊,包騁,你一個好好的監生,幹嘛要投身奇門啊。」

  包騁嘆了口氣:「你懂得,公家飯不是那麼好吃的,財政不撥款,哪有錢養那麼多公家人。」

  「也是。」姚杳挑了下眉。

  韓長暮心裡那股子奇怪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包騁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懂了,可連成完整的一句話,他卻聽不明白了,他掠了姚杳一眼,但顯然她是聽得懂的。

  但差事要緊,這點怪異可以慢慢細查,他沉凝片刻,思忖道:「既然豢養蠱母用的是錦瑟陣法和天竺十八尊者,那麼祭煉蠱引,是不是也要用到與此相關的陣法和物品。」

  包騁點頭,正色而嚴肅道:「是。」他伸手點了點青龍寺周圍的幾個里坊,沉聲道:「所以,我也是依據袁門主發現邪術的地方,找到的青龍寺,而祭煉蠱引的地方,也應該離青龍寺不遠。」

  韓長暮在輿圖上巡弋了一遍,問道:「袁門主頭一回察覺到邪術的氣息,就是在五日前嗎?」

  包騁搖了下頭:「並不是的,聽門主說他頭一回察覺到邪術,是在一個半月前,當時他追查到了平康坊的附近,氣息便消失了,此事便一直沒有頭緒,直到五日前,那邪術的氣息比頭一回更濃厚了些,門主帶著我又追查到了靖恭坊的附近,這才命我在那附近追查的。」

  「一個半月前。」韓長暮皺緊了眉頭:「袁門主可有說是哪一日?」

  包騁掰著手指頭冥思苦想了半晌,才回憶起袁門主說過的話,並在那一大段話里挑出了重點,道:「聽門主說,他頭一回察覺到邪術是在子時前後,已經快年下了,對,離小年還有兩日,十二月二十二。」

  聽到這個日子,韓長暮心裡一直晃動的疑惑終於清楚了幾分,急切的道:「能確定麼?」

  包騁點頭:「能,當時我不在京中,袁門主孤身一人去追的,後來我回到長安城,門主親口對我說的。」

  韓長暮繼續問:「動用這邪術,是一定要出人命的嗎?」

  包騁搖了下頭:「這倒是未必,不過用人命來祭煉,效果和威力必定是都最好的。」

  韓長暮轉頭,驚疑不定的問姚杳:「你還記得宋懷德出事那日是......」

  「是十二月二十二的子時剛過。」不待韓長暮說完,姚杳便沉著臉色接口道:「大人,宋懷德的死狀十分詭異,驗狀上寫了,他渾身的血幾乎都流光了,但是身上卻沒有明顯的出血傷口。」

  韓長暮目光深邃的望住包騁:「如何?」

  包騁搖頭:「但憑著這些,並不能確定此人便死於邪術,屍身可還在嗎,奇門中有特殊的驗屍之術,可以確定他究竟是否死於邪術。」

  姚杳道:「即便屍身尚在,估摸著也爛的差不多了,還驗的出來嗎?」

  包騁點頭,頗有幾分傲然:「當然,只要沒有化成灰,就都驗的出來。」

  韓長暮望了姚杳一眼。

  姚杳趕忙道:「宋懷德已經下葬了,就葬在京郊三十里的宋家祖墳。」

  韓長暮重重砸了一下書案,將此事一錘定音了:「開棺,明日我去跟宋英談。」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三個人也用完了遲來的暮食,喝了幾盞消食安神的茶湯,劉氏進來回稟,說是客房都已經收拾妥當了,韓長暮便道:「阿杳,包公子,那你們就先去安置吧。」

  姚杳道了聲謝,走了幾步突然轉頭道:「大人,顧大哥如何了?」

  韓長暮揉了揉眉心,苦惱道:「燒退了,人也醒過來了,但是神志並不清楚,一日裡大半日都在昏睡。」

  姚杳的神情黯然了幾分,吸了下鼻子,驟然滿口苦澀的一笑:「不妨事,好歹現在沒有人追殺他們了,身子可以慢慢養,病也可以慢慢治,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韓長暮點頭,送二人出了書房,看著二人步入夜色中,身影被黑暗完全吞噬後,他才吁了口氣,回到書房。

  金玉一邊給韓長暮續了盞安神茶,一邊覷著他的神情,欲言又止。

  韓長暮揉著眉心,雙眼微闔道:「有話就說,你也不是吞吞吐吐的人。」

  金玉乾笑一聲:「是,世子,最近府外多了些探子,看起來像是異族人。」

  韓長暮的神情沒什麼變化,他近日跟吐谷渾和吐蕃多有往來,有異族人出現在他的宅邸外,也不算突兀,他連眼睛都沒睜一下,淡淡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金玉肅然道:「這些人打聽府里的當家主母,後來就打聽到了清淺的身上,但是沒打聽出什麼有用的事情來。」

  韓長暮嗯了一聲:「那清淺呢,可有動靜。」

  金玉搖頭:「安分極了。」

  韓長暮閉著眼道:「安分是好事,她跟著我也有數月了,一直都很安分守己,若是能一直這樣安分下去,我也是可以容得下她的。」

  金玉鬆了口氣,笑道:「世子也該收個房裡人了,看那姑娘模樣不錯,性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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