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佑怡正在思索之中,旁邊一隻手碰了碰她的肩膀。
「嗯?」她轉過頭去,稍微抬起頭,看向一旁的秦子恆,卻看到他的視線也落在許臨風身上,低下頭時,眼中有戒備之色。
陳佑怡會意,兩人不著痕跡地落後一點點,悄悄地咬耳朵。
「你也覺得這個許大人都有點奇怪?」陳佑怡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到的聲音,小聲地道:「我總覺得,他好像在偏向我們?」
她的銀子還在兜里,還沒來得及行賄呢!被這麼一嚇,她都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去塞銀子了。
「你也覺得有蹊蹺?」秦子恆眼眸一暗,如果是他一個人,他只有八成的懷疑。但是他和陳佑怡兩個人都覺得不對勁,那這那份懷疑,就變成十分確定。
陳佑怡想了想,問道:「你以前有見過他嗎?」她本來是想問,在秦子恆沒被貶職之前,是不是和許臨風有過交集,但是一想到秦子恆是怎麼被貶的職,這話就問不出口,只能縮縮減減,問個大概意思。
秦子恆聽懂了問話,也聽懂了其中秘而不宣的那點小心思,看向陳佑怡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只是對於答案,他給出的只有否認:「但凡我見過,都會有印象,此人我確實從未見過。」
其實他和許臨風有過一面之緣。只是那時候人多眼雜,秦子恆又不是善於交際之輩,在這種達官貴人的宴席之中只覺得煩悶,早早地告辭了,也沒去關注太多。
「那還真是奇怪。」陳佑怡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對秦子恆的記憶里很有信心,幾乎是過目不忘,他說沒印象,那就是真的沒印象了。
至於許臨風認識原主的可能性,直接被陳佑怡剔除了。原主再怎麼被縱容著胡鬧,她也還是長公主,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能和一個相隔百里千里的陌生男人見面。
而陳佑怡也沒想到,這個她以為的普通縣令,竟然是許皇后的侄兒。
毫無頭緒地兩人交流了一會,依舊還是沒頭緒,只能不了了之。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陳佑怡嘆息道:「現在我們也算是走到一個懸崖路口,要是吳家勝訴了,我們就等於傷筋動骨,也夠喝一壺的。既然這許大人似乎有意偏向我們,別浪費了這次機會。」
就算之後許大人要從他們這裡索取報酬,也總比讓何苗苗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好。而且更嚴重的是,她擔心萬一拒絕許大人這份來歷不明的偏向,到時候許大人一個惱羞成怒,轉為偏向吳家,那他們以後在城裡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得罪了吳家還能不租他的田地,換個地方討生活。得罪了縣令,就得拖家帶口地搬遷了。
秦子恆別無他法,除了同意,只是一雙眼睛猶如鷹隼,不時落在許臨風身上,一觸即離,卻始終不曾放鬆過。
「帶人。」許臨風坐在堂上,底下兩排衙役,中間一左一右,一邊是原告陳佑怡和秦子恆,一邊是被告吳老爺。
在他們身後,是縮在地上的曾氏和秦江,以及被衙役找到,終於趕來的秦大伯。
許臨風往堂下掃了一遍,開口道:「雙方都到齊了,來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事件狀紙上寫清楚了,判決他心裡也有了,但是程序還是要走的。
吳老爺不屑地看了秦子恆一眼,搶先喊冤:「大人明察,小人冤枉啊!這兩個刁民,私自占用小人的山地,結果反過來咬我一口!他們這是惡人先告狀,大人,對付這種刁民,千萬不能手軟,三十大板下去,保管他不敢再造次!」
三十大板下去,半條命都沒了,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好轉,一般的小打小鬧,最多打個十大板意思意思。
許臨風冷笑一聲,不咸不淡地說道:「你這是,在教本官怎麼斷案嗎?」
「小人不敢,不敢!」吳老爺對上縣令大人,怎麼敢向平時一樣耀武揚威,見自己的意見惹得許臨風不快,懊惱地不行,伸出手往自己嘴上清脆地一巴掌:「小人被這兩個刁民氣傻了,一時口不擇言,大人息怒啊!」
吳老爺這樣的小地主,在村子裡能夠橫著走,在許臨風眼裡,是連多說一句話都嫌浪費的小人物,不足為道,壓根就沒將他放在眼裡。
他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陳佑怡身上:「原告,爾等將案情詳細道來。」
「是,大人!」陳佑怡把打好的腹稿一一訴來,當然,她把占用山地一筆帶過,著重講述了貧窮的鄉下人被逼無奈之下,偷偷私自用了一點地主家廢棄不用的山地,結果被眼紅的大伯一家告密,被地主打上家裡,大敲竹槓,還被威脅要拆了破敗的家。
陳佑怡暗中掐了大腿一把,劇痛逼出了眼淚,紅著眼眶,說道:「大人,要不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誰願意提心弔膽地賺那幾個養家餬口的銅板?占用山地是我們做得不對,也願意如數補償,但是吳老爺的要求太高了,我們一家就是把自己賣了,也湊不到這麼多銀子啊。」
她的說辭避重就輕,七分假的裡面摻雜著三分真的,聽上去好像是惡霸地主欺壓貧苦鄉下人,這種欺凌時有發生,聽上去更多了三分真實,引來一片同情之聲。
「你,你這個……」吳老爺被這個伶牙俐齒的女人氣得直哆嗦,話都說不清了,偏偏對方說的也都是事實,要是衙役們調查,得到的結論也差不離。
這讓吳老爺更加生氣了。
「肅靜。」許臨風的驚堂木落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將場下的鬧騰壓了下去。
他看向吳老爺,說道:「你這麼激動,顯然是不認同他們一方的說法,現在輪到你說,只要能拿出人證物證,本官必當秉公辦理。」
吳老爺有苦說不出,他帶著家丁闖進秦家小院,揚言要拆了秦家,是村子裡的人都看到的,人證都在秦家那一邊。
可他只是威脅而已,沒真的想要拆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