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酒的作用

  三十晚上沒有月光,不過點點燈火落在雪地上,折射出微弱的光線,倒是也不顯得黑暗,還能看清大致的輪廓。

  在這一點雪地的螢光之下,勉強能看到牆角的那人,穿著眼熟的細布裙裳,就是剛才已經回房間的穆秀蓮。

  穆秀蓮鬼鬼祟祟地去而復返,耳朵豎起,探聽著屋子裡面的動靜。

  「怎麼搞的,吳家娘子不是說,小夫妻喝點小酒,感情就會好,萬事水到渠成,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成事?」

  原來,穆秀蓮為了早日抱上孫子,想趁著年節這段時間,兒子媳婦都在家,儘快達成心愿。她聽人談笑間提到借酒助興,覺得有幾分道理,這才去酒家買了後勁綿長的果酒,年夜飯時百般勸說,讓他們多喝了幾杯。

  等小兩口回了房,穆秀蓮還是有點不放心,乾脆提著裙子過來聽牆角。

  外面的人等得心焦,裡面的氣氛卻並不是那麼和諧。

  陳佑怡還不至於醉到不知人事,她確實多喝了幾杯,但畢竟只是果酒,剛才又被鞭炮鬧了一通,又吹了冷風,酒氣散去了不少。

  「怎麼了,這麼看著我?」她的感覺還算清醒,直覺秦子恆有些嚴肅,心中不解,開玩笑地說道:「是我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還是開出了花,讓你這麼盯著我看?」

  她不想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也是為了掩飾自己和秦子恆獨處時的那點害羞,刻意讓自己更加的活潑一些,看上去自然很多。

  秦子恆站在床前,和陳佑怡只隔了一人寬,燈火將他的陰影拉向身側,正好落在陳佑怡身邊,像是兩個人緊緊地挨著。

  半晌,久到陳佑怡臉上的笑都維持不下去,快要崩潰了,秦子恆開口了。

  「我們談一談。」他說著,靠近一步,坐到窗沿。這下,不光是影子,就連他本人也是緊挨著陳佑怡。

  兩人之間並沒有真正的觸碰到對方,中間還隔開一個拳頭。但是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壓迫感,還是讓陳佑怡止不住有些心驚肉跳。

  「說什麼?」她打了個哈哈,往旁邊讓了讓,讓語氣聽上去不那麼窘迫:「今天太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睡吧睡吧。」

  剛想從間隙爬到床上,秦子恆從身後拉了一把,把人拉回來,直視著對方的視線,認真地道:「明天就是新年,我不想拖到第二年,這件事原本就是年初就該解決,結果一直拖到了年尾。」

  今天是最後的期限,想在天亮之前解決。

  陳佑怡心中一動,福臨心至,馬上就猜到了秦子恆指的是哪一件事。是年初說好的休妻,後來一拖再拖,拖到再沒人提起。

  她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開口就想把話題轉移了,反正已經拖了這麼久,不在乎再拖一段時間,讓她再仔細想想。

  話到嘴邊,卻又被咽了下去,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你還想躲避到什麼時候,這件事遲早都要解決,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耳邊兩個小人你來我往,拉著陳佑怡的耳邊,讓她聽從自己的建議,陳佑怡被吵得心煩,用力拍了一下臉,發出清脆的聲響。

  秦子恆被這巨大的聲響驚了一下,神色變化了一下,剛想說什麼,被陳佑怡打斷了。

  陳佑怡抬起頭時,臉上還有幾分猶豫,聲音卻堅定起來:「你說,我聽著。」

  她這個樣子,秦子恆反倒升起一絲踟躕,然而這踟躕也只有一晃眼的功夫,他心志堅定,認定的事情,不會發生改變。

  「關於舊年提到的休妻一事,我幾經考慮,此事欠妥。」秦子恆的語氣聽上去永遠是冷靜的,甚至帶點冷淡的意味,幾乎沒有見過他情緒激動的時候。

  陳佑怡楞了一下,一陣五味陳雜涌了上來,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等到這一陣複雜心思過去,卻又湧上一股不甘心。

  她左思右想,一年來只要空下來就忍不住細細思量的難題,在秦子恆嘴裡就只是三言兩語,答案給的如此輕易。

  這樣不就顯得她特別愚蠢,只是在作繭自縛?

  「欠妥?」陳佑怡笑了一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聲笑是代表了什麼,是自嘲,還是冷笑:「你倒是說說,怎麼個欠妥?當初不是你提出來要休妻,現在怎麼又反悔了?」

  她這完全就是在遷怒,這份怒氣,一般是針對秦子恆的隨意,一半是對她自己而發。不過也不算是誣陷了秦子恆,當初提出休妻的是穆秀蓮,但是秦子恆對陳佑怡厭惡也是真實存在的。

  至少在那時,他確實是有動過休妻的念頭。

  陳佑怡一邊為自己對陳年舊事抓著不放的小心眼感到羞愧,她明知那是原主做得太過分,是個人都會討厭當時的陳佑怡,這事不能怪到秦子恆頭上。

  另一方面,她卻不能停止這股衝動,對秦子恆隨意將拋棄她的行為,感到十分憤慨。

  結果就是因為這份揮散不去的憤慨,讓她更加的自我厭惡。

  秦子恆聽不到她一瞬間心裡擠滿的種種念頭,但也能看到她瞬間低落的情緒,和在昏暗的燈火下哀傷的神情。

  那一點淡淡的哀傷,就像是鑽進了他的心裡,讓他向來堅毅的行事作風變得遲疑起來。

  他所看到的的陳佑怡,大多數時間都是積極樂觀,一個人獨處也嘴角也帶點笑意。正因為這樣,每當陳佑怡露出哀傷的神情時,總是讓人格外地感到心疼。

  「你別生氣。」秦子恆心性堅定,嘴巴卻不是那麼靈巧,尤其是面對以前從來沒遇到過的男女之情,變得笨嘴笨舌,半天擠出了這麼一句。

  陳佑怡卻咄咄相逼,語速比秦子恆快了不止一倍:「我有什麼好生氣的,休妻也好,不休也好,決定權都在你手上,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要是換做平時,她一定會小心謹慎,一句話想上三遍再決定要不要說出口。但是今天大概是喝了酒,膽子大了不少,一點話都藏不住,噼里啪啦往往外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