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逍遙侯竟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碰到這股冰涼的視線時,竟然下意識的開始覺得心虛。
這種感覺讓他非常的不開心,不歡喜,以及,非常的憤怒。
他轉頭,想要狠狠的瞪過去,卻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有看他,依舊保持著最開始的姿勢雙眼無神的看著桌腿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那麼用功。
「我兒非常喜歡那家的餐飲,所以日日前去。一日,我兒有幸成為了他們家店的幸運食客,可以品嘗他們家的新品。那日,我兒不過是吃了幾口,便渾身難受,窒息腹痛,心中氣惱不過便在墨雪樓鬧了一頓,損害了他們家的名譽。
後來,柳大夫趕到,說然兒只是身體不適,並非是食物引起。這本是場誤會,若是生氣可以來找臣賠償,只要合理,要什麼都可以。可是這墨雪樓的東家氣不過,偏要將我兒教訓一頓,怕被人發現,還要捏造出一副遇見了刺客的樣子……」
逍遙侯全程沒有提到趙墨城,也沒有表達出自己此時就想把趙墨城撕碎的憤怒,但是那滿臉的委屈和最後瞪向趙墨城的一眼,無不在告訴別人,他所說的人就坐在他的旁邊,正是這個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趙墨城。
聽完逍遙侯的描述,皇上又看向沒什麼感情波動的趙墨城,問:「這和你說的不一樣,你就沒有什麼其他想要說的嗎?」
果然是皇上,就是聰明。不過是聽了一方的話,便迅速的將這兩日相關的事情拼湊成了一件完整的事情。而皇上猜測的趙墨城的描述也正是趙墨城想要說的,沒有什麼可以在這方面進行反駁的,所以他直接接過皇上的話往下說:
「看來逍遙侯這是對臣積怨已久,哪怕是借著自己兒子受傷的事情也要在這裡極力的誣陷臣。」
「誣陷?趙墨城,你折斷了我兒的一隻臂膀一雙腿,竟然還敢在這裡說是本侯誣陷你,這種昧著良心的話虧你說得出來!」逍遙侯氣的眼睛都紅了。
趙墨城也不氣惱自己的話被突然打斷,他安靜的聽完逍遙侯說話,不急不緩的補充說:「逍遙侯也別著急惱羞成怒,凡是總要講究一個證據與邏輯,並非是靠著你誰聲兒大誰就是有理。」
「你……」逍遙侯氣的鬍子都翹起來了,他想要好好的教訓一下趙墨城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但是皇上在旁邊淡漠的掃了他一眼,看的他心裡發慌,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巴,但是那雙如同淬毒的眼睛依舊在盯著趙墨城,就連目光都像是要衝上去將這個不知所謂的傢伙的嘴巴撕爛,讓他明白什麼叫做好好說話。
趙墨城沒有轉頭,依舊是側臉對他,甚至連多餘的目光都沒有給,卻能感覺到打在自己側臉上陰冷的目光。趙墨城的心裡突然有些悲哀,本就沒抱有太大希望的心更加冰冷和絕望。
明明已經知道結果了,但是他還是不能想像,曾經那麼恩愛的人他為什麼可以忘的那麼徹底。趙墨城覺得,自己的容貌和逍遙侯有三分相似,可是和他的母親卻有七分相似。現在,他就坐在逍遙侯的面前,可是他卻連半分自己母親的影子都看不到。
還在這裡炫耀和誇獎自己和那個後來者的孩子,用這麼惡毒的目光盯著自己。
這個他的親生父親,此時恨不得他去死。
趙墨城的表情淡漠,不急不緩的繼續說話:「第一,墨雪樓的事情不是誤會,而是故意挑事。這件事情許多人可以作證,那日,您兒子連身體不舒服都沒有,全部都是裝出來的。第二,小臣的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小臣娘子一人,她既然沒事我沒興趣去找任何人的麻煩,況且小臣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家住哪裡,又如何找他麻煩。
第三,小臣身患腿疾,站立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就算是有點功夫傍身,也只是逃命所用,哪兒能向逍遙侯口中的斷你兒子一隻臂膀不說還廢了一雙腿。更何況,您兒子的功夫如何,您最清楚。難道您覺得,就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的人,能被小臣這個殘廢打成這個樣子?」趙墨城低笑,「簡直可笑至極。」
「第四,小臣那日的確是遇到了刺客,且已經將近半夜,小臣與娘子收拾了東西往家裡趕時遇到的。當日小臣將刺客送往衙門的時候正是晚上,這件事情京都縣城劉茂春可以作證。如果事情真如您口中說的那般,那小臣倒是很好奇了,這大晚上的,您兒子不在家裡休息,跑到小臣回家的必經之路做什麼?」
「第五,那刺客下手極其兇狠毒辣,即便是小臣對付了這麼多的刺客也很難招架。還好當時夜黑,小人撞倒了旁邊的乾柴,誰料乾柴裡面正好夾雜了根厚重的鐵棍,壓斷了賊人的雙腿,小人這才得以逃脫,可內人卻因為這件事情嚇得臥病在床,兩日未曾前去墨雪樓。」
趙墨城抬眸看著陰沉著臉似乎是在琢磨他話裡面的矛盾和錯誤的宸浩幗,忽的笑了,說:「小臣本不知道這刺客究竟是誰,但是現在聽了逍遙侯的描述,小臣似乎知道了這刺客是誰。」
這句話落下,逍遙侯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冷聲道:「不愧是舌燦蓮花的趙主事,只是本侯不明白,若你當真如你口中說的那般嬌柔,我兒執意要殺你,你又怎麼可能躲得過?」
趙墨城低笑了兩聲,不再做回答。
兇手從來不會有人因為沒有得逞就否認他是兇手的理由,被害人也不會因為沒死就不是被害人。
逍遙侯的臉色晦暗不明,似乎是在琢磨著下次進攻的方式。正在這時,皇上突然道:「好了,這件事情朕知道了,趙卿不必委屈,侯爺也不必氣惱,這件事情既然到了朕這裡,朕自然是要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臣,謝皇上聖恩。」
趙墨城和逍遙侯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叩頭謝恩,在得到准許後起身準備離開,可就在這時,皇上突然開口說:「侯爺,你先走吧,朕還有幾句話要和趙卿說。」
「單獨?」逍遙侯看向趙墨城,神情古怪。明明是怨恨的,可是又帶了一絲警惕。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在來的時候會碰見趙墨城,原來,並不是趙墨城告狀,而是皇上一開始便打算召見他。
所以,剛才的話都是皇上在套他的話嗎?
「好聰明的人!」
在沒有串通的情況下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圖,且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又或者是其他容易暴露的情緒,他就像是個聾子坐在那裡,只要是皇上不願意讓他聽見的,不願意讓他知道的,他是半分不聽,半分不知道。
就算是皇上在他的身邊胡說八道,他沒有任何的話說,也沒有任何的表情流露。從頭至尾都沒有去迎合皇上,仿佛皇上只是在說件事實。
逍遙侯忽然覺得,趙墨城這個傢伙絕非善類,他所隱藏的或許比他目前被別人發現出來的更加深。
逍遙侯感覺自己渾身都開始不舒服,他忍不住去想:「皇上和趙墨城究竟是什麼關係?皇上很少單獨召見人,這次為什麼單獨召見他?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事情那麼重要連他這個侯爺都聽不得?」
逍遙侯越想越覺得煩躁,心裡想到自己受傷的兒子,他又加快了腳步。他已經在心裡下定決心了,不管趙墨城和皇上是什麼關係,他一定要為自己的兒子討回公道,他要讓趙墨城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此時,書房。
逍遙侯走後,皇上便坐在位置上目不轉睛的盯著趙墨城,忽的說了句:「像,太像了。」
趙墨城猜到了什麼,心頭一震,卻依舊是面無表情,道:「皇上,臣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皇上呵呵笑著放下茶杯,示意他坐回椅子上,說:「朕說你像朕認識的一個臣婦。」
趙墨城猛地眯起了眼睛。
皇上的笑容洋溢的更開了,道:「那臣婦當真是美若天仙,恐怕沒人見了她不會心動的。只可惜,天妒紅顏,年紀輕輕的就沒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趙墨城的語氣更淡了幾分。
「朕聽說當時那臣婦的孩子和她一同命喪山賊之手,你為何還活著?那臣婦還活著嗎?」
「不在了,她早在……」趙墨城回答著,突然抬起頭震驚的看向皇上,果然見到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長了。
他……知道自己是誰了嗎?
皇上見他停止了講話,便笑著解釋說:「當時在朝堂上看見你的時候,朕就覺得有些眼熟,後來又聽你說話語氣和委屈時的說話方式,便猜到了大概。再後來,逍遙侯過來,你們兩個坐在一起,朕的熟悉感便更加強烈了,直到他處處維護宸然且想讓你為此付出代價時你看他的眼神,朕便確定了,你就是魏婉兒的孩子,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