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東家不在

  「你一口一個你們受過東家的訓話,是有素養的人,暗中豈不是在嘲諷我的夫人連一個酒樓的東家都不如?」逍遙侯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冷喝道,「簡直放肆!小小墨雪樓竟然也敢在本侯面前放肆!竟然敢說丞相府千金、逍遙侯夫人沒有教養,你們好大的膽子!」

  慕容燁臉色微變,護著雲小霜往後退了一步。

  他沒想到,宸然那麼蠢,他老子竟然連他說的這麼隱秘的諷刺都聽出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難怪趙墨城的心思細膩,感情是從老子這裡遺傳的!

  慕容燁做了個深呼吸,道:「侯爺,您未免把小人的話解讀的太過了。小人不過是墨雪樓的狗,空有著副掌柜的名號,又能聽得懂什麼?小人只知道,尊夫人莫名其妙的來闖墨雪樓,甚至都沒有給小人一個解釋!小人不知道夫人為何要拿我墨雪樓撒氣,小人只知道,夫人莫名其妙地冒犯了墨雪樓。」

  慕容燁的語氣依舊強硬,但是話里的意思卻是更改了不少。

  逍遙侯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異常的涼薄,不會讓人感覺到溫暖,只會讓人感覺到渾身冰冷,仿佛是被冰錐控制,被萬箭穿心。

  慕容燁自認這輩子沒怕過誰,但是對上逍遙侯的眼睛時,他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害怕了。

  但越是這樣就越不能害怕。

  慕容燁的心裡已經慫成了一團,那依舊挺起了胸膛,挺直了後背,目不轉睛地對上逍遙侯的視線。

  「你可真是一條好狗。」逍遙侯的臉上帶笑,聲音卻聽不出一絲笑意。

  慕容燁聽出他話中的嘲諷,裝傻。

  趙墨城賣了他那麼多次,總得輪到他賣一次。逍遙侯的段位實在是太高了,他打不過,必須得找個救兵了。他不管,他就是個被應聘過來的小夥計,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事情還是直接找他們東家比較合適。

  他的雙臂始終展開,義憤填膺的看著他,說:「自古民不與官斗,我們不過是小老百姓,您若是執意要找墨雪樓的麻煩小人就算是拿命攔也攔不住。但是,今日我們東家因為身體不適沒能前來,你們就算是打死了我們所有人也沒有用,沒有任何人可以幫你們解決問題。」

  「呵呵,本侯當是多大的本事,原是一對兒縮頭烏龜。既然如此,那我們改日再來。」逍遙侯意味深長的看了慕容燁一眼,攔著自己的夫人要離開。

  但是孟小蘭此時滿心的焦慮與恨意,哪裡肯離開,紅著眼拉著逍遙侯的衣服委屈的說:「侯爺,我們難道就這樣算了嗎?然兒痛苦的樣子您忘了嗎?侯爺,妾聽說了,趙墨城這畜生請假了許多日,肯定在這裡。」

  逍遙侯瞧著她這副柔弱的樣子,心裡頭狠狠的一抽,更是心疼。他揉著孟小蘭的腦袋,柔聲細語的說:「並非是我不願意為然兒討回公道,而是趙墨城他們夫婦今日的確不在這裡。」

  孟小蘭急了,推開他哽咽道:「你又怎麼知道?你甚至都沒有進去搜!」

  逍遙侯左右看看,再次將孟小蘭摟入懷裡,低聲安慰道:「趙墨城和雲小霜這兩個人看似柔弱,可實際上都是剛強倔強之人,從趙墨城因為丞相的一句話便讓墨雪樓關門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來。尤其是雲小霜,或許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但並不算穩重。在突發情況下,她還是比較衝動的,尤其是看到自己的人被欺負,她是肯定要站出來的。

  可是今天,副掌柜後面那女孩都快哭了也沒見他們兩個誰站出來,所以,他們是真的不在。」

  孟小蘭還是覺得逍遙侯的推斷有些茫然與決斷。可這裡是大街上,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需要給男人面子,又什麼事情不能做,即便是此時她的心中有萬般的不情願、不甘願,還是先跟著逍遙侯回去了。

  進了家門關上臥室的門窗,孟小蘭這才像是換了個人,突然間的嚎啕大哭,質問逍遙侯為什麼要認慫,為什麼不進去搜查,為什麼不願意為他們的兒子討回公道,聲音里的委屈令人心顫。

  逍遙侯聽得心尖兒都是顫的,二話不說立刻讓人去調查趙墨城和雲小霜兩個人究竟在不在墨雪樓。

  不多時,探子來報,說他們兩個的確不在墨雪樓,而在趙府。說是墨雪樓的東家雲小霜受到驚嚇受了場大病,大夫給她開了安神的藥,但是情況始終沒有好轉,所以趙墨城上山上給她請了有名的方丈給她念經,希望能撫平她心中的不安。

  「做作。」逍遙侯冷哼,眼中晦澀不明。

  他的兒子不會撒謊,縣丞那個慫蛋也不會撒謊,他的孩子一定是被那兩個畜生用了什麼特殊的辦法給害成了這樣。什麼受了驚嚇,什麼和尚念經,都是故意做的!肯定是害怕侯府過去找麻煩才故意這樣做的!逍遙侯想。

  想是這麼想的,逍遙侯卻總覺得心中有些慌張。他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事情,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

  有下人急匆匆地來報,說是少爺醒了。逍遙侯來不及多想,趕緊帶著自己的妻子過去看兒子。

  今日因為孟小蘭實在是太過悲痛,所以並沒有堅守在宸然的身邊陪伴他,沒能看到他痛苦的樣子,也沒能聽到他飽含痛苦的話,可是逍遙侯卻是全部都看見了,全部都聽見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的心還是快要碎了。

  他們趕過來的時候,柳大夫已經在房間裡檢查宸然的身體狀況了,聽到聲音後,自覺的退開給逍遙侯夫婦讓出一條道路,垂眸道:「侯爺,少爺的生命並無大礙,四肢在經過調整後也可以恢復,只是不能提重物,不經摔。」

  逍遙侯在聽到這話後乍一愣:一個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甚至走幾步路都會氣喘噓噓,那他還是個男人嗎?但是他又想,平平安安就好了,他的身份高貴,若有一日自己死了,爵位也還是會落在宸然的身上。

  一個嬌生慣養的貴公子,何須提重物走遠路?這麼想著,心裡也是鬆了口氣。

  在父母的眼裡,自己的孩子活著,好好的活著就是最大的安慰,可是在宸然的眼裡,自己已然是個廢物,就算是活著又有什麼意義?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也免得在這世間徒增怨恨。

  此時,逍遙侯宸浩幗和丞相千金孟小蘭正坐或站在宸然的床邊,哭哭啼啼的和他說著安慰的話,鼓勵他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說爹娘始終會在旁邊陪著他。

  宸然聽著,雙眼木訥的盯著雕刻著精美畫卷的天花板,覺得自己的父母可真是可笑。

  明明躺在床上的不是他們,卻還說著自以為是的蠢話。

  「然兒,然兒,你理理娘啊。」孟小蘭慌了。

  她和宸浩幗兩個人在宸然的耳邊說了許多的話,可是宸然莫說是理會他們了,連眼珠子都沒有轉一下。那看了十幾年的天花板也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吸引住他了,竟可以讓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孟小蘭緊張的看向面容平靜的柳大夫,哭哭啼啼的問:「柳大夫,我兒這是怎麼了?他怎麼連說話都不會了……柳大夫,你對我兒做了些什麼啊!」

  這尖銳的啼哭聲鬧得人心煩。

  柳大夫低著頭,沒有看躺在床上的宸然,也沒有看哭的梨花帶雨的孟小蘭和渾身都透著緊張的宸浩幗,語氣平淡的說:「二位不用擔心,公子沒有問題,只是不想理你們而已。」

  柳大夫的話直白的讓人語噎。

  孟小蘭準備說出來的話噎在喉嚨里,到底是沒吐出來,又哭哭唧唧的趴在了宸然的床頭,道:「然兒啊,你究竟是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和娘親說的啊?你的心裡如果有事情就說出來,娘親替你解決,你不要憋在心裡什麼也不說啊!」

  宸浩幗也跟著搭話:「是啊然兒,爹娘都在這裡,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告訴爹娘的呢?你不要不理爹娘啊,有什麼事都可以和爹娘說的啊!」

  剛剛從黑暗和酥麻中清醒過來,寧靜對他來說就像是寶藏般的珍貴。可是這兩個人在旁邊哭哭啼啼、吵吵鬧鬧的,一點一點的耗著他的耐性。終於,他的耐性被這兩個人的囉嗦消耗空,這麼多年建立起來的「乖巧」也在這一刻崩塌。

  他沒有再安靜的忍受兩個人的吵鬧,不耐煩的皺著眉頭想要翻個身表達自己不想說話想安靜的狀態。可是他動了動身子,竟然只翻動了一個肩膀,隨之而來的是抽動神經的疼痛。

  空氣突然安靜了,就連正在哭鬧的孟小蘭和囉嗦的宸浩幗在這一刻都只是睜眼看著,張著嘴巴,一點兒聲音都沒敢發出來。

  短暫的寧靜過後,宸然的情緒徹底崩塌了,衝著他們喊道:「滿意了?這下你們滿意了?一定要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你們才開心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