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撲朔迷離

  魏公公必是給蕭昱嚇唬的。

  「魏公公真可憐。」

  我忍不住對著蕭昱嘀咕,小聲道:「一隻雞翅,皇上也忒小氣了。這都晌午了,餓著他不好吧?」

  「臣妾一向聽說,皇上溫和體恤底下的人,想來也是捨不得魏公公如此的。」

  我特意給蕭昱戴了一頂高帽子。

  誰知道……

  蕭昱卻「不領情」。

  他十分嚴肅,轉頭去看魏公公,淡淡道:「魏儀,你自己說。」

  「奴才……」

  魏公公幾乎是痛苦的樣子,都快哭出來了,卻硬要擠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來,他道:「奴才不喜歡吃雞。」

  得。

  我輕輕嘖舌。

  帝王之威,果然是不容冒犯的。

  「那都給你吃吧。」

  我實在是無法,想著多半是蕭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才想著和魏公公爭搶,索性一股腦給了蕭昱。

  「嗯。」

  他剛剛高興答允,我又轉頭對雲珠道:「去把我蒸的荷葉飯拿出來吧。分一份給魏公公,他不喜歡吃雞,總不能也不喜歡吃飯吧?」

  「……」

  我是沒瞧見的。

  我說完以後,蕭昱拿著雞的手頓了頓,魏公公原本是歡喜的,可蕭昱又回頭看他了,魏公公可憐得很,但也沒吭聲。

  哪有人不喜歡吃飯呢!

  吃過荷葉飯,已是過了晌午。

  我有些犯困,又見蕭昱沒有想走的意思,依稀想起他上回留在這兒睡午覺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臉就忍不住紅了紅。

  白日宣淫,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那個……」

  我扯了扯蕭昱的袖子,剛想問問他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就見外頭有個小太監急匆匆跑了進來,仿佛有事。

  !

  見狀,我便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忙又扯了扯蕭昱的衣袖,指著那個方向,道:「皇上,有人來了。」

  蕭昱也回頭。

  這時,魏公公也迎了上去,那人好像是他的徒弟,他們低聲耳語說了一些什麼,魏公公臉色就沉了沉,疾步走了過來。

  「皇上,有消息了。」

  一刻鐘後。

  我與蕭昱,一塊兒到了太后住的閣殿裡。

  楊玉蓉已經過了頭七了。

  炎炎夏日,棺槨也不好總是放著,太后便在前兩日已經打發人,將她的屍身送回了楊家。

  蕭昱也下旨,楊玉蓉在宮中侍奉太后近十年,辛勤恭謹,冊封為了安平郡主,死後也在宮中的太廟享受香火,極盡哀榮了。

  對此,太后的心也稍稍寬慰。

  今日。

  我與蕭昱一起過去,是因為魏公公那裡得到消息,說是楊玉蓉被害一事,審問出了眉目來了。

  「皇帝,你到底查出什麼了?玉蓉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太后十分急切。

  她被孫姑姑扶著從內殿出來,眼裡都是火急火燎的。

  「嗯。」

  蕭昱沉著臉點頭,扶著太后先去坐下,就吩咐魏公公道:「去把人帶進來吧。」

  「是。」

  魏公公沉聲答應,神色一凜,便拍了拍手。

  須臾。

  門外,一個宮女被帶了進來,跪在了殿內。

  她深深叩首,表情有些痛苦,張嘴想說話,卻是說不出來。

  「……」

  我差一點驚呼出聲。

  她說不出話,是因為嘴中血肉模糊一片,竟是被硬生生割去了舌頭!

  這有些血腥了。

  我雖自小狩獵,也曾殺過一頭豹子,可見著人這麼悽慘,還真是頭一回。

  蕭昱仿佛也有不悅,瞪了一眼魏公公。

  魏公公訕訕笑了,只好勉強開口道:「這宮裡有些人,那是硬骨頭。不用一些刑,是不會說實話的。」

  「她麼,也是割了舌頭,又怕被千刀萬剮,才終於肯吐露。」

  殿內鴉雀無聲。

  我偷偷去看,就連一貫狠辣的張貴妃,也不免皺了皺眉,仿佛有些不太舒服。

  接下來,魏公公娓娓道來,將他得到的供詞都悉數說了。

  這宮女原是服侍張貴妃的,名叫小歡。

  便是張貴妃有喜那會兒,宮裡怕人手不夠,從掖庭挑了過去伺候的,便是在院子裡面伺候掃灑。

  後來……

  張貴妃「不幸」小產了,事後張貴妃心中實在是不忿,想起那事兒就生氣,也就將那些從前新召進來伺候的人都打發走了。

  這宮女順勢,就到了頤寧宮裡,也伺候掃灑。

  因她懂得侍弄花草,偶然得了楊玉蓉的喜歡,便帶在了身邊,勉強做一個三等宮女伺候著,這回來園子自然也跟上了。

  她在宮裡有個同鄉。

  不偏不倚,正好是皇后宮裡伺候的。

  那日,蕭昱跟皇后提及要給楊玉蓉賜婚時,她同鄉正好在殿外伺候,要拿了蜜餞進去給皇后吃,便聽見了。

  她倆私下聊天,小歡得知此事,覺得是個在楊玉蓉跟前「得臉」的好機會,便告知了楊玉蓉,叫她想想法子。

  楊玉蓉便提議,一哭二鬧三上吊。

  小歡應允,便要按照與楊玉蓉約定好的時辰,過去救楊玉蓉。

  誰知出了岔子。

  那天,正好是分放夏衣的日子,她心裡有事,給張貴妃奉茶的時候不當心,險些潑著張貴妃了。

  就被張貴妃責罰,頂著炎炎烈日一個人去拿夏衣。

  她無法,也來不及將此事告知旁人了,被巧芝催促著,只好先去拿夏衣。

  等她回來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楊玉蓉被她的貼身丫頭發現,只剩了一口氣,救不回來了。

  魏公公將事情說完,小歡已經哭喊了起來。

  可她說不出話,再怎麼哭喊,發出來的也是嗚嗚咽咽,不成言語的聲音。

  「嗚……」

  我聽完,心內五味雜陳,看向小歡。

  她滿面哀求,似乎是想說,她也不想這樣的,求蕭昱、太后饒了她。

  卻沒人能理她。

  上首,太后聽完這些,已是滿面淚痕。

  她拿了帕子擦拭淚水,哽咽道:「如此說來,是玉蓉害了自己?這賤丫頭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太后心有戚戚。

  若小歡說的都是真的,那這一切發生得挺偶然的。

  可既如此,下在那貼身丫頭身上的蒙汗藥又是誰動手的!?

  「基本可信。」

  蕭昱十分沉靜,他應該是相信魏公公的辦事能力的,就道:「這個叫』小歡』的,便是參與這件事的人了。」

  「至於那蒙汗藥……」

  說到這裡,蕭昱頓了頓,忽而看向張貴妃,問道:「貴妃,你的心裡可有什麼想法嗎?」

  張貴妃本來一直安安靜靜在那兒坐著,忽然被蕭昱這麼一喊,有些嚇了一跳,臉上忙擠出一個笑容來。

  「臣妾不知。」

  她回答完,又似一狠心似的,指著那小歡,道:「臣妾當初小產,那都是底下的人疏忽的緣故!」

  「端了一盆被人藏了麝香在裡頭的盆栽給臣妾!這麼多人,沒有一個發現!這小歡,實在是個不中用的!」

  「皇上就該賜她千刀萬剮才是!留下活著也是個禍害!」

  張貴妃說得急,臉都有些微微泛紅了。

  我瞧著她這個樣子,忍不住抿唇一笑。

  越急,越讓人覺得有鬼呀!

  「是麼?」

  蕭昱同樣也是淡淡的,他打量著張貴妃,半晌才緩緩道:「朕不過是看在小歡伺候過你的份上,才隨口一問而已。」

  「貴妃不必著急,朕沒有別的意思。」

  「臣妾知道。」張貴妃含笑應了,笑容仍是難看。

  須臾,蕭昱又才看向魏公公,問道:「魏儀。關於蒙汗藥,還沒有進展?」

  「是……」

  魏公公長嘆一口氣,道:「是奴才無能。不過,奴才還會繼續追查的。這件事,肯定還有蹊蹺!」

  ……

  沉寂片刻,蕭昱要留在這兒陪陪太后,屋子裡的眾人,便也漸漸散去了。

  我也和雲珠一起回柔宜閣。

  路上,不免也思考起這件事來。

  仿佛真相都水落石出了,可這件事裡里外外,仍然有很多的謎團。

  小歡說是她和楊玉蓉算計好了時間,卻被張貴妃破壞了計劃。

  張貴妃是無意還是故意的?

  要是故意,小歡到底是不是她的人?

  還是她額外安置了別的人在楊玉蓉身邊,下了蒙汗藥?

  若是後者,那小歡不是她的人,也能理解,要是後者,那天的事情……

  我的頭都亂起來了,真是一個頭兩個大,疼得很。

  罷了罷了。

  眼看著已經到了柔宜閣,我也不願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情了,正準備一掃心情呢,就聽見身後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燕婕妤。」

  是一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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