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血仿佛是嘔在了太后的身上。
我只聽見太后叫了一聲，大概也是被嚇著了。
場面頓時亂了起來。
「娘娘！」
我衝去皇后身側，扶住她，但見她的胸口一片殷紅，和那日我娘脖頸上的血珠一般無二。
鮮艷奪目，令人心尖泛疼。
她的嘴角也有紅紅的血絲，我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腥氣。
「快，扶皇后娘娘回去，傳太醫！」
心下駭然，我立馬對周嬤嬤說著。
她不敢怠慢，也再顧不得太后這邊的情況了，扶著皇后就要離去。
「燕婕妤……」
淑妃也是侷促為難。
楊玉蓉忽然上吊自盡，太后與皇后一番對峙後，皇后更是吐血了，她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面對有些迷茫的淑妃，我咬了咬唇，雖然知道太后這兒實在是一個龍潭虎穴，也只得對淑妃道：「娘娘先去陪皇后娘娘吧。」
「嬪妾留在這裡，先照看一下情況。」
說到底，淑妃時常照顧皇后，有她在，皇后應該也能好些。
淑妃看了眼殿內。
只見張貴妃挑眉虎視眈眈，太后亦是被宮人簇擁著，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那，辛苦你了。」
她猶豫一下，大概也明白，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與太后和張貴妃告退後，也急急忙忙跟著皇后先行回去。
皇后一走，孫姑姑也要扶太后先去換衣裳，原本亂糟糟的閣殿，不過片刻就慢慢安靜了下來。
張貴妃也看我一眼，嘴角譏誚的笑意愈發濃了。
我懶得看她，只側頭小聲對雲珠道：「想法子去查查看，楊玉蓉死的時候的情況。」
我總感覺，有些古怪在裡頭。
「嗯。」
雲珠低聲應了，便尋覓著沒人的時候，去打聽情況。
張貴妃那兒。
她走到靈前，取了一炷香給楊玉蓉上了一炷香以後，轉頭看我，笑問道：「怎麼？燕婕妤來都來了，不給楊姑娘上一炷香麼？」
「到底，相識一場，是不是？」
張貴妃仿佛在諷刺我。
她說「相識一場」時，那笑意是更濃的了。
我掃她一眼，垂眸走到靈前，還是給楊玉蓉上了一炷香。
青煙裊裊，檀香的味道亦是清新的。
我聞著這香味，感覺心中寧靜了許多，只是深處的那一片迷茫，還是揮之不去的。
楊玉蓉的死，到底是不是如表面上所說的那樣。
正想著。
我的身後，又傳來了張貴妃幽幽的聲音，她徐徐道：「方才皇后那副樣子，還真是將本宮給嚇著了。」
「本宮記得，她也就不過二十六的年紀，怎的身子成了這副樣子呢？」
她似是感慨，似是調笑。
我回眸，見她雖然看著有幾分淡淡的哀傷，可眉眼終究是那樣的艷麗。
「……」
相顧無言，我實在是沒什麼和張貴妃虛與委蛇的意思，便靜靜佇立在靈前，等待打聽消息的雲珠。
不多時，太后回來了。
她的臉色仍是不好，回來後目光在閣殿內逡巡片刻，最後視線落在了我的臉上，她問道：「皇后呢？」
語氣，仿佛是有些心虛的。
「淑妃娘娘帶皇后娘娘回去了。」
「可請太醫了？」太后繼續追問。
我頷首，看著太后。
她格外疲憊，在瞧見我點頭的時候，她似乎稍稍鬆了口氣。
「哀家也沒想到，她病成了這個樣子！」
太后重重凝眉，有話到了嘴邊上，又遲疑了一下，看向張貴妃，眼裡帶著一絲不悅。
嗯？
我仿佛捕捉到了什麼。
可……
太后並未明說自己在此刻為何會表達出對張貴妃的不悅，倒是張貴妃自個兒，已經走到太后跟前，扶住了她老人家。
「是皇后她自己身子不好，和您有什麼關係呢！」
張貴妃寬慰幾句，太后神色稍稍緩和，片刻後，太后又似想起什麼，看向孫姑姑，問道：「不是派人去叫皇帝了麼？」
「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來？」
太后一問，就有宮女回稟道：「皇上仿佛……先去探望皇后娘娘了。」
有須臾的沉寂。
太后面色變了又變，本來是不悅的，可大概因為剛剛發生的事情，親眼看著皇后吐血，還噴到了她的身上，到底心有戚戚。
「也罷。」
她擺手，對孫姑姑道：「你也去看看皇后吧！再告訴皇上，得空了過來看看玉蓉。到底是他的表妹，又對他……」
說到這裡，太后再次紅了眼眶，哭泣了起來。
孫姑姑離去時，我與她一道。
實在是這兒也沒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了，便一路走，一路對著孫姑姑旁敲側擊。
「我記得，太后從前與皇后雖不至於親厚，可到底還是客客氣氣的。難不成真的因為上次的事情，隔閡成這樣了？」
我仿佛是嘆息，又道：「皇后身子不好，這次的事情要是皇上知道了，這母子之間，唉，孫姑姑，這可怎麼是好？」
我表現出一副為太后擔憂的模樣。
果然，孫姑姑一聽，眼眸動了動，望了望四周又看向我，壓低了聲音道：「婕妤小主剛剛也聽見了。」
「太后麼，原先是不知道皇后病成這樣的！」
我微微驚愕。
不知道？
「怎麼會？」
我睜大眼，道：「先前還在宮中時，皇后娘娘便一直由淑妃娘娘照看著在椒房宮裡靜養了。」
「這回來了行宮，又因先前發生的那件事，又是病了許久，太后她？」
一提這個，孫姑姑眼神就變得微妙了幾分。
她嘴角閃過一絲意味莫名的笑容，說道：「婕妤小主以為為什麼？因為那件事，太后惱恨皇后不肯好好幫忙。」
「再加上有人添油加醋，說皇后不過是故意做出這副樣子，不肯再幫太后。又借著病，爭奪皇上的恩寵，再舉薦她自己的家裡人罷了。」
「太后因為那事兒，對皇后有幾分成見，故而也信了這挑撥。」
「奴婢看著今日之事，皇上曉得以後，恐怕……唉！這種種之中，多半也是有著一些誤會字裡面的。」
孫姑姑憂心忡忡。
太后與皇帝的關係，本來就微妙，先前因為楊玉蓉，現在又發生了皇后被太后氣的吐血這件事，往後不知道會怎麼樣！
孫姑姑是個明白人。
太后與皇帝和諧，這宮裡才會好，張貴妃一直借著楊玉蓉挑唆，讓太后皇后婆媳不和，皇后生病，實在是覬覦皇后之位。
可是太后年紀大了，耳根子軟，心裡又實在疼惜楊玉蓉，這才偏聽偏信，在這件事上失去了自己的判斷力。
現在孫姑姑聽了我的話，當然怕情況繼續惡化。
她身為奴婢，是勸不了太后的，又不敢得罪張貴妃。
我知道。
她私底下與我說這些，是希望我能勸勸蕭昱，免得母子之間，關係更糟。
「我明白。」
我深深頷首，又將腕上的鐲子褪給了她，柔聲道：「姑姑也辛苦了，這點子東西，拿去喝茶吧。」
她含笑收了，再看我時，眼神柔和了不少。
不是假意，是真有了幾分改觀的那種柔和。
「多謝。」
她答允著，我倆相視一笑，便見眼前已經到了皇后的閣殿裡。
閣殿內，宮人們各自忙碌，一個個面色凝重，我看著就感覺情況不是很好。
果然。
剛剛進殿，就見蕭昱已經守在皇后床榻跟前，而周嬤嬤在給皇后餵藥，皇后軟倒在床上，那藥幾乎是喝一口，吐半口出來。
蕭昱看得心焦，索性去拿周嬤嬤手裡的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正好偏頭看見了我，我瞧見他忽然轉頭，看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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