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看著蕭昱。
就見他伸手拉住張貴妃手腕,並未擁她入懷,反倒是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我一眼,然後帶著張貴妃先坐下了。
「怎麼回事?」
他問著,語氣還算柔和。
張貴妃繼續裝模作樣,擦淚好是訴說了一番巧芝的可憐,就將今日發生的一切,悉數說了一遍。
當然,她添油加醋,只說我是怎麼不尊敬太后,太后不想和我計較,張貴妃到底看不下去,便罰我在湖邊跪一會兒。
誰曉得,我目中無人,弄得巧芝落入水中,險些丟了性命。
「一會兒?」
我聽完,忍不住譏笑問道:「在貴妃娘娘眼裡,三個時辰也是一會嗎?這個也就罷了,嬪妾已經足足跪了一個時辰了。」
「再者,臣妾已經解釋過了。」
我無辜看向蕭昱,也是可憐巴巴的模樣,說道:「臣妾自幼體弱,細胳膊細腿兒的,如何能讓巧芝下去呢?」
巧芝是張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又是陪嫁,在長樂宮中時,便幾乎如同半個主子了,平日裡也是養尊處優的,體態也有些豐腴。
要說我能打得過她?
我覺得「正常人」都不會這麼想。
果然,蕭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蕭昱,說出了他心裡的想法。
「朕也不信。」
「皇上!」
張貴妃自然不肯了,便指著魏公公,道:「巧芝說了,她落水的時候,魏公公就在附近,魏公公說不準早就將一切瞧見了!」
「不如,問問魏公公!」
言罷,張貴妃已是用一種目光灼灼的模樣盯著魏公公了。
我也看魏公公,對他微笑著,也沒法子說什麼,心裡便盼著,他當時只是在附近路過,並未瞧見。
不然……
我輕嘆一聲。
要是魏公公真說了什麼,那我也真的倒霉了。
想著。
魏公公看了看我,目光有些深,又有些心不在焉,我覺得奇怪,身後雲珠就道:「魏公公。」
「此事關係重大,對小主和貴妃娘娘都很重要,請你務必實話實說,免得讓誰受了委屈。」
雲珠十分中肯。
我見魏公公幾乎是心頭一凜的模樣,我的背脊也有些冷汗忽然冒出,眼角餘光忍不住去瞥雲珠。
雲珠這話說得,是不是稍微有點突兀了?
來不及細細思考。
魏公公已是拱了拱手,朗聲道:「奴才當時路過那裡,見婕妤小主跪在地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本想勸阻,又見巧芝姑娘站在婕妤小主跟前。」
「巧芝姑娘十分倨傲,在說什麼,奴才覺得情況不好,一個宮女怎可如此對待小主呢?本想立即回稟了皇上。」
「誰知,誰知……」
他頓了頓。
我心中便有些急。
「快說!」
張貴妃也有些不滿。
「誰知巧芝姑娘走到湖邊上的時候,似乎滑了一下,便落入了水中。婕妤小主嚇著了,自己又是不會水的,也沒法子救,便喊了起來。」
「奴才當時離得近,可奴才水性也不好,只得趕緊去找了園子裡面戍守的侍衛,去將巧芝姑娘救出來了。」
魏公公說完,嘆惋一聲,問道:「也不知道是誰說燕婕妤能過肩摔了巧芝姑娘下水的,這不是無稽之談麼?」
魏公公嘆得十分真切,令我不免大吃一驚。
咳。
仿佛,適合去梨園演戲的人,不僅僅是張貴妃呀,就連魏公公也是如此厲害!
我琢磨……
不管魏公公有沒有看見吧。
他既是說了巧芝是自己掉下去的,便是在救我了。
「不可能!」
張貴妃本來滿眼期待,同時又有些趾高氣揚,現在一聽,察覺事情和她想得不一樣,就看著魏公公,問道:「公公是否記錯了?」
「方才那些話,是巧芝自己說的!她都險些淹死在水裡了!她又豈會拿自己的生命來冤枉燕婕妤呢?」
這話沒人回答。
雲珠亦是在我耳朵後面小聲道:「若能除了小主,我想張貴妃肯定是捨得巧芝的,這話說得也真是沒意思了一些。」
她嘀咕的聲音很小,張貴妃聽得不真切,倒是床榻後面的巧芝聽見了。
她掙扎著,要怕起來,斷斷續續說著話,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魏公公,你為何要幫燕婕妤來害奴婢呢?」
「難不成,難不成是被燕婕妤收買了!?」
巧芝已是慌不擇言了。
我看得冷笑,反問道:「我能收買魏公公?魏公公是自幼跟著皇上的,辦事一向妥帖,才得了皇上重用。」
「再者,貴妃娘娘在宮中多年,向來對魏公公也是極好。怎的貴妃娘娘沒能收買了魏公公,反倒是我這個入宮不到一年的妃嬪,能收買得了魏公公的?」
巧芝話語一窒。
她格外不甘,可她此刻除了死死咬著嘴唇,說是我摔得她下水以外,也再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來了。
我大抵是清楚一些的。
巧芝在水裡撲騰時,想必怕得要死,現在其實她若肯以死明志,說不準在場的人還真的能信她幾分。
可她不敢。
她,早就享受慣了,哪裡願意死呢?
僵持片刻。
蕭昱也有些懨懨,看張貴妃一眼,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巧芝既然沒事,此事也就罷了。」
「貴妃,你便讓太醫好好照看巧芝吧,下回當心也就是了。」
「皇上……」
張貴妃眼睛又紅了,她去拉蕭昱的手,幽怨看我一眼,哭訴道:「皇上自從有了燕婕妤,對臣妾是一天冷淡過一天了。」
「皇上是不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了?從前,皇上一直都是叫臣妾敏敏的,怎麼現在一直叫臣妾『貴妃』了?」
張貴妃面上有著惶恐與傷感。
我眨眨眼。
好像……
她這回還真不是裝的。
她是喜歡蕭昱的,自然也恨現在「得寵」的我。
只是,她也如皇后一眼有著她的不明白。
蕭昱最不喜歡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那些欺瞞他的事情了,自以為聰明能瞞天過海,把他當成傻子。
更何況……
最近,張貴妃與太后走得很近。
蕭昱和太后之間又是一向有著心結的,現在皇后病著,後位仿佛有些不穩當,張貴妃在這個時候與太后來往,無異於是在爭取太后的同意。
這些事,蕭昱看在眼裡,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自然而然。
有些情分,便是在這些事情的消磨之下慢慢就淡了。
偏偏張貴妃渾然不覺,她認為自己是愛蕭昱的,做這些的目的也都是出於「愛」,並不覺得有錯。
兩個人,也就註定了會漸行漸遠了。
「貴妃。」
蕭昱更顯得疲憊。
他嘆了口氣,認真看著張貴妃,道:「朕有些累了,前朝事情多,可朕還是來看你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現在,朕覺得朕該離開了,你明白嗎?」
張貴妃一怔。
她後退半步,動了動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蕭昱,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又不是很明白,她不敢相信,又不敢問。
我不想再留在這兒了。
說到底,這是張貴妃和蕭昱之間的事情。
「嬪妾告退。」
我服了服身,轉身離去。
院外,驕陽依舊,遠處有花香味傳來,我閉眼,動了動鼻子,這才感覺壓在身上的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好了不少。
「先回去吧。膝蓋還疼著呢,恐怕得上一些藥才行。」
我對雲珠說著,便準備往回走。
這時,蕭昱卻從我身側擦身而過,停在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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