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時間裡，蕭昱除了會見大臣，基本上都在皇后處，陪伴著皇后養傷。

  淑妃也在跟前侍疾。

  我閒來無事，又不用伺候蕭昱，有一日沒一日的便待在自己的附近，或是賞花，或是沿著湖邊散步。

  湖邊楊柳依依，格外陰涼。

  這日。

  我見湖邊月季開得極好，剛摘了幾束準備回去吃冰碗，再聽雲珠講會兒話本子上的故事，懶洋洋一天便過去。

  好巧不巧。

  繞著湖邊走得正興起呢，前頭烏泱泱就有人來了。

  有人抬著明黃色的大傘，舉得高高的，為首那老婦人雍容華貴，在兩個嬌俏女子的簇擁之下，正好朝著我這邊過來。

  看見為首那婦女，我嘴角的笑容不免頓住。

  太后。

  她身側兩個扶著她的，正是楊玉蓉與張貴妃。

  張貴妃今天打扮得格外嬌艷，與這花園裡的芍藥花一般，艷陽底下，是格外的奪目。

  怎麼遇到她們了？

  我輕輕嘖舌，偏頭去看一眼雲珠。

  雲珠眼神與我差不多，更是下意識拉了拉我，我知道她的意思，遇上這三個人沒什麼好事兒，還不如走呢。

  我也這麼想。

  琢磨著，我便轉身。

  「燕婕妤。」

  果然，我運氣一向不好，眼看著仿佛要遇上什麼倒霉事兒了想要躲避，卻往往避不開。

  我身後這聲音傳來，我聽得清楚，是張貴妃。

  無奈只得回頭。

  「貴妃娘娘。」

  我服身喚一聲，便露出訝異的神色，仿佛才看見太后似的，又恭恭敬敬道：「嬪妾見過太后娘娘。」

  太后板著臉。

  她看起來，仿佛心情不是很好。

  我服著身子都已經格外有禮了，她都還只是緩緩走到我的跟前，淡然問道：「燕婕妤在這兒做什麼？」

  「哀家聽說皇后病得厲害，就連淑妃都一直在跟前照顧著，你怎的還有興致在這兒逛花園？」

  ？？？

  我幾乎是要一臉莫名其妙去看太后了。

  她這話說得真是有意思。

  也不曉得半年前，是誰說我八字不好，克著宮裡人了，那時候皇后也是病著，還叫我別去跟前添堵呢。

  現在卻……

  我差點想翻白眼。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病著，跟前伺候的人不少，嬪妾去了也是添亂，不若摘些新鮮花卉來，送過去。」

  我緩了緩語氣，又道：「公主常說，屋子裡一股子藥味，還是放一些新鮮的花草比較好。」

  我剛剛解釋完。

  張貴妃便是似笑非笑看我一眼，打斷道：「這原本是心意的事情，婕妤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

  「把皇后和公主搬出來，嚇唬本宮呢？」

  ……

  這下我懶得再言語了。

  得。

  還是那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繼續服著身。

  太后與張貴妃打量我半晌，也不曉得到底存了個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兒，太后便扶了楊玉蓉的手，淡淡道：「走吧，扶哀家回去。」

  楊玉蓉本來一直挑眉看我呢。

  前幾日夜宴上，她當著蕭昱的面兒下不來台，臉都丟光了，原本剛來行宮裡時，她還喜歡往嬪妃們跟前扎堆。

  到了這幾日，就是足不出戶了。

  她遇上我，大概又回憶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本想看太后與張貴妃好好「磋磨」我一番的。

  誰曉得，太后要走！

  「太后！」

  楊玉蓉拉了拉太后，委委屈屈，又白我一眼。

  「遇上不討喜的人，哀家也沒心思逛園子了，走吧。」

  太后懨懨的，直接就轉身了。

  楊玉蓉原本還想說什麼，可眼看著儀仗慢慢離去，也只得拂袖不甘心地離開。

  見狀，我鬆了口氣。

  實在不曾想，還能有如此放過我的一回。

  我也打算起身離開。

  「燕婕妤。」

  張貴妃又把我叫住了。

  她並未跟著太后一起離開，反倒是帶著她身側的巧芝離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著我，如蛇魅一般，仿佛能吃人。

  「貴妃娘娘還有何事？」

  我平視張貴妃。

  她冷哼一聲，瞧一眼頭頂毒辣辣的太陽，忽然一笑，問道：「掃了太后娘娘逛花園的興致，難不成還想一走了之？」

  果然。

  我聽得心頭一沉。

  這世上，哪兒能有這麼好的事情呢？

  是我想得太簡單了些呀。

  我靜靜立在原地，仍是看著張貴妃，並不回答她說的這些話。

  她就是故意找由頭罷了。

  我怎麼說，都是無用。

  她在那兒冷笑半晌，見我不說話，大概也覺得沒意思，便掃一眼身側的巧芝，道：「巧芝。」

  「燕氏言行無狀，衝撞太后，便在這烈日底下跪三個時辰，好好反省一下吧！」

  此時正是巳時。

  再過一會兒就到了一天當中日頭最盛的午時了，在太陽底下跪三個時辰，只怕是皮都要曬脫一層吧？

  張貴妃其心太毒！

  我深吸一口氣，料想張貴妃是故意的，肯定還想看我笑話，那麼我便偏偏不露出半點兒憤恨的意思來。

  「是。」

  我說完，挑了一塊堅硬的花崗岩地就跪了下去。

  花崗岩十分堅硬，絕不是什麼好地方。

  「……」

  我這一跪，果真張貴妃那兒也看得怔了怔，仿佛完全沒想到我能這麼豁得出去似的。

  須臾。

  她回過神來，又是一笑，說道：「燕婕妤還真是聽話。巧芝，你便搬了凳子，在陰涼處瞧著燕婕妤吧。」

  「本宮也有些乏了，得回去休息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遮擋了一下頭頂晃眼睛的太陽，就道：「本宮皮膚嬌嫩白皙，可不能被曬壞了。」

  ……

  我看得有些噁心。

  好歹，張貴妃是真走了。

  我也不再看她遠去的方向，反倒是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湖畔。

  五月中旬，這行宮裡的荷花已是含苞待放了，層層疊疊的荷葉上，一朵朵粉色含苞待放的花朵，在驕陽之下格外美麗。

  爭渡爭渡，誤入藕花深處。

  我想著，若是能泛舟荷花池，再摘一朵大大的荷葉當做遮陽的傘，也實在是一件美事了。

  雖然……

  我與水仿佛有些相剋，出過好幾回事情了。

  可煙雨迷濛的江南，最出名的不就是「柔情似水」麼？

  這園子又是仿照江南的樣式建造的，自然也差不多。

  想得正入神。

  身後忽然傳來了巧芝的聲音。

  她的語調也是嬌俏的，與張貴妃有些相似，一開口就是不陰不陽的語氣，她道：「燕婕妤瞧什麼呢？這麼入神！？」

  「貴妃娘娘是讓你在這兒罰跪，可不是讓你在這兒看景致的！快快轉到別的地方去，好生反思一下你的過錯！」

  我看得是有些走神了。

  都在想，用那荷葉包了雞，再用石頭堆一個爐子做烤雞的事情了。

  這下，烤雞沒吃到，被巧芝的話拉回了現實。

  腦門熱乎乎的。

  還好，我一向不是很喜歡華麗的珠釵，只是挽了簡單的髮髻，再隨意簪了一根紅寶石累金釵而已，並不繁重。

  聽巧芝一眼，我只掃她一眼，轉身又去瞧不遠處的草叢。

  地上一排排螞蟻，沿著石板縫隙經過，仿佛還帶著吃的，身上有米白色的一小點一小點的碎屑。

  是點心碎屑嗎？

  我看得不太真切，細細分辨半晌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但我知道一件事。

  螞蟻搬家蛇過道，大雨不久要來到。

  這是娘教我的諺語。

  要下雨了？

  我抬頭看了看天，只看到晴空萬里，只有很遠的地方才有一絲絲的白雲。

  除此以外，仿佛有些微風。

  那它們為什麼搬家呢？

  娘說，許多動物不像咱們人一樣，它們很厲害的，危險到來之前能察覺，故此瞧見動物身上的異象，該注意。

  到底會不會下雨呢？

  我歪著頭，還是看那些螞蟻。

  這一下，巧芝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豁然從位置上起來，朝著我這裡就走了過來，憤憤然的模樣，赫然就要抬腳去踩地上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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