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好像誤會了

  乾元宮前。

  魏公公親自領了我到宮門口,便湊到我近前,小聲道:「小主去吧。當心些,可別被旁人發現了。」

  他把他手裡提著的小燈籠遞給了我。

  「多謝。」

  我心下感激,看著宮門口立著的幾個侍衛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前方,一點兒都沒有瞧我一眼的意思,也覺得安定不少。

  這些御前侍衛,倒是什麼都懂得,說話做事滴水不漏。

  「對了。」

  我正欲轉身,魏公公又遞給我一樣東西,金燦燦的,我一看便知這是屬於乾元宮的腰牌。

  「夜裡宮中有侍衛巡視。小主若是遇見了,只說是皇上跟前伺候,派出去的。」

  「謝謝……」

  我再次感謝魏公公,下意識看了看我自己的手腕。

  空空如也,倒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魏公公這時一笑,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用意,只道:「小主去吧。」

  「好。」

  我答應,轉身離去。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我將腰牌攥在手心裡,這腰牌本是冰冰涼涼的,現在被我一握,反倒是多了幾分溫熱。

  我到底是該慶幸的。

  遠嫁和親,本不知來路,還好遇見的人是蕭昱。

  一想起蕭昱,我又失笑搖頭。

  他真是,有點奇怪的一個人呀。

  從上林苑到太液池邊,十分安靜,我沒有遇上巡夜的侍衛,便也認真琢磨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我跟著蕭昱,是從太液池的南邊過去的。

  那麼……

  要是阮清柔來的也是太液池,必不是這個方向了,當時那巨龍離我們有些距離,她要是躲在巨龍底下的一排木架子邊上,確實是看不見人影的。

  那她是從北邊來的?

  我想了想,從長信宮出來,去太液池最近的路還真是北邊。

  那邊樹木林立,平日裡去的人也少。

  不像我們那日,要先去上林苑與蕭昱匯合,再從南邊路過涼亭和太液池邊上的水榭,再看河燈。

  北邊麼?

  我想著,沿著小路一直往前。

  走到林子深處,那兒的積雪愈發多了。

  可見這裡平時來的人少,清掃積雪的宮人們也不大費心這頭,大過年的,也懶怠了那麼幾分,未曾清掃積雪。

  這對我而言實在是一件好事。

  雖說走路時一腳下去,有時積雪深處甚至都要沒過我的膝蓋了,但正因如此,阮清柔來過的證據,才會留在這裡。

  逡巡了一會兒,就在我兩腿凍得冰冰涼涼的時候,忽見我前頭出現了一排排的腳印,有些凌亂,可仔細辨認就會發現,這大概是兩個人留下的。

  是阮清柔和她的丫鬟麼?

  我不太確定,只得過去瞧瞧。

  跟著腳印走了不少的距離,我終於在樹叢邊上停留了下來,這兒積雪過我的小腿肚子,不算深。

  可旁邊還有灌木叢呢,路實在是難走,我瞧見了被灌木叢勾破的一片衣角。

  那片衣角是粉色的,看著上面的花紋,赫然是那日元宵燈會,阮清柔穿過的那件!

  那日,我與淑妃在傍晚時分離開長信宮,阮清柔曾跑了出來,說是想跟著,淑妃沒答應,她便回去了。

  當時她穿著的,便是粉色的衣裳,上面大朵大朵繡著桃花的圖樣,十分好看。

  這衣角上,也有桃花。

  阮清柔真的來過。

  心下愈發確定,我又到處看。

  那天晚上,淑妃給了蕭昱一盞孔明燈。

  我對孔明燈頗有些了解,想起當時淑妃給蕭昱的大小規格,那燈升空後應該約莫一刻鐘就會下墜。

  殘渣不知會掉到哪裡去,可要是那燈出了岔子,半路從空中掉在巨龍上點燃了那巨龍,必然在下墜時也是燒著的。

  燒盡再墜落,肯定點不燃。

  可……

  我分明記得,當時忽的就起火了,壓根兒沒瞧見有什麼著火的東西下墜。

  當然,我或許是看錯了,但那日的人那麼多,不會人人都看錯的。

  必然,還有被人忽視掉的地方。

  思索之際,我眼裡闖入一個粉色的東西,那是一個荷包。

  找到了!

  我迅速拿起,見那荷包上也有桃花的圖樣,樣子與我發現的那一片衣角十分類似,看著模樣,說不準還真的都是阮清柔的。

  果然,和她有關!

  來過太液池,丟了荷包,我背了黑鍋?

  三者連在一起,我心中已然清明。

  什麼我不祥?

  招致禍端!?

  一切的禍端,那都是有來源的,是人為,而不是上天!

  我將荷包與衣角收進自己的袖袋裡,轉身回了長信宮。

  回去時,我看著忽明忽暗的燈籠,想了想,到底是丟在了上林苑的一個涼亭里。

  先前在樹林裡,樹木蔭郁,今夜月色又朦朧,實在是看不清,現在出來了,勉強還是能前行的。

  我總不能提著燈籠回去吧?

  在宮門口遇見侍衛了,哪怕有蕭昱的腰牌也是無法解釋的。

  臨走時,我再看那宮燈一眼,頗有些不舍。

  這宮燈挺好看的,上頭還有一隻兔子,活潑可愛。

  我忽然有點捨不得將這宮燈丟掉了。

  「抱歉。」

  我對它笑了笑。

  想著,原來魏公公的心也挺可愛的呀,喜歡這樣的宮燈。

  回到長信宮時,已是半夜了。

  我翻牆回去,剛剛從窗戶回到我禁足的閣殿,雲珠立馬就撲了過來。

  「小主,你回來了!?」

  雲珠忙左顧右盼地看著我,生怕我哪裡不好。

  「嗯,回來了。」

  我坐回到太師椅上,順手拿了一杯茶。

  可把我渴壞了。

  一路奔波勞累的。

  「小主,今夜您剛走,桂嬤嬤那兒就過來了呢,說是晚膳。您現在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雲珠十分關切,遲疑著看了看桌上,又道:「也好在那時候桂嬤嬤沒多問什麼,她應該是不曉得小主您出去了的。」

  「就是這麼久了,這些飯菜應該都已經涼了。」

  飯菜。

  雲珠不提,我幾乎忘了我餓了這件事。

  實在是餓得太久,都餓過頭了。

  「在哪兒呢?」

  我趕忙起身,走到桌前,便打開了蓋著食物的罩子,瞧見了裡面的飯菜。

  飯菜還挺豐盛。

  一葷一素一湯,也不是餿腐的。

  而且,還都是我喜歡的菜色。

  「看來,他們中午沒送午膳,興許只是忘了?」

  我狐疑猜測,一頓風捲殘雲似的,便將這些東西給吃了個乾淨。

  末了。

  我將碗重新放好,碰到那裝著燜雞的大碗時,那大碗略略歪了些許,我眼神一動,忽然發現……

  那大碗的邊緣,好像有點什麼。

  「這是什麼?」

  我挪了碗一看,就看清楚這是一張字條。

  「……」

  怎麼會有字條?

  我不太明白,不過還是拿出來看了。

  映入眼帘的,是極為遒勁有力的字,這字我是熟悉的,是蕭昱的字。

  是他給我的字條?

  我心中的詫異更甚了,一看,是短短的一行字。

  「暫且忍耐,朕會查明。」

  看完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我愣了愣。

  我想起,在乾元殿時,蕭昱看我的眼神,還有他問我的問題了。

  所以。

  他那個時候,是因為已經送了字條給我,要我安心等著讓他來查清楚這件事,而他卻以為我不相信他,自己跑了出來,才會那樣問的?

  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他那時候為什麼會有那樣複雜的眼神。

  仿佛,從上一回我出事到現在,我都是自己行動,不曾相信過他的。

  上一回也就罷了。

  他未曾提前與我說,我是不曉得的。

  這次,他是以為,我知道。

  「小主?」

  雲珠在我身側,見我茫然著,有些不解其意,問道:「這是誰寫的?」

  「蕭昱。」

  我抿了抿唇。

  說實在,我的確不信他。

  我早想清楚,這宮裡爾虞我詐,能信任的唯有自己罷了,當然,還有雲珠。

  他……

  我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那時候的眼神,讓我心中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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