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漠北來的消息

  翌日。

  清晨我回宮時,還哈欠連連,原本想睡個回籠覺,前腳剛回宮,後腳魏公公的徒弟就帶著人過來了。

  「娘娘。」

  徒弟順子公公打著千兒,行完禮後,就讓身後跟著的宮人們將帶來的東西都給拿了上來。

  我原先還疑惑,可一看到熟悉的紙袋子,就明白了。

  「是我娘和我蠢……和我弟弟派人捎過來的?」

  我問完,也不等順子公公回答,已經歡歡喜喜的過去拆紙袋子了。

  「是呢。」

  順子公公頷首,道:「昨個兒剛送到京城來的,娘娘先看吧,奴才還有事兒,就回去了。」

  「好。」我應了,就讓水蘇幫忙送他出去,自個兒只顧著看。

  紙袋子拆開,果然是我喜歡吃的肉乾,還有奶酪,可以拿來做奶茶的那種。

  「真好。」

  我高興地揚起唇角,迫不及待就讓雲珠快派人煮茶,我要喝奶茶!

  「是是是。」

  雲珠也急匆匆的,便去吩咐,而我則是繼續在這一包東西裡頭,搜尋著什麼。

  「咦?」

  我翻來覆去看完了,這包袱裡頭吃的雖然多,但卻好像並沒有看見娘親和弟弟寄給我的信。

  「沒有信?」我喃喃翻完,確定以後,心裡不免湧起一陣失落來。

  為什麼沒寫信?

  之前他們兩三個月就會捎一次信給我,上回燕雲天來京城的時候,倒是帶了娘親的信,可距離那一次,都已經有小半年了。

  有些奇怪。

  「娘娘,怎麼了?」

  雲珠這時候拿著燒好的茶水過來,準備為我沖泡奶茶了,應該是發現了我疑惑的神色,就湊了過來。

  我簡單解釋了一下,凝眉道:「得空你去問問魏公公,是不是漏在乾元宮了。」

  這些東西雖好,但家書抵萬金呀!

  「沒有嗎?」雲珠也幫我看了看,確定確實如此後,也只好答應了。

  不多時,奶茶泡好了,熟悉的香味傳來,我吹了吹杯子,輕輕地喝了一小口。

  入口,是甜甜的奶茶味。

  ……

  我唇角的笑容卻頓住了。

  不是我記憶里的味道。

  漠北那邊,奶製品很多,各色奶酪,奶茶也有鹹味和甜味的,漠北王室里,包括我父親,都喜歡喝甜味的奶茶。

  呃,除了我娘和我。

  我們喜歡吃鹹味的奶茶,我弟弟對此嗤之以鼻,覺得我倆簡直就是「異端」!

  每回我和娘親捧著鹹味奶茶喝的時候,他都面露難色,然後吩咐人,快些拿甜甜的奶酪給他。

  我還趁著他年紀小,忽悠過他喝,蠢弟弟那時候眉頭都擰成一個「川」字了,想要跳起來打我。

  可惜,他還小,打不過我。

  記憶浮上心頭,我看著杯子裡這一碗香甜的奶茶,心裡忽然想著,莫不是蠢弟弟為了故意報復我,特意送甜奶茶奶酪過來的?

  倒是有這個可能,他那樣頑皮。

  但……

  轉念一想,我又覺得不會。

  他是頑皮,若我還在身邊,他有機會騙我喝我不喜歡的甜奶茶,他肯定會這麼做,可我現在是在京城,孤身一人。

  他是重情的,如此情況,哪怕想欺負我,都是不會的。

  為何會如此?

  我皺眉想了想,又隨意挑了幾塊奶酪在我的鼻尖聞了聞,不出意外,都是很甜很甜的那種。

  「……」

  我將奶酪放下,心裡的不安再次濃重了起來。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雲珠!」

  我看向身側坐著的雲珠,她一向對甜鹹倒沒什麼偏好,不過是有什么喝什麼罷了,自然她是知道我的喜好的,現在也覺得哪裡不對勁。

  「娘娘?」

  雲珠也放下了碗,她似乎想問,我已經立即起身,嚴肅道:「走,咱們去一趟乾元宮!」

  我得問問蕭昱,問問魏公公,弄清楚這些捎來的東西,會不會少了什麼,亦或是……藏著什麼別的信息。

  「是。」雲珠不敢怠慢,我們急急就過去了。

  今個兒在下雪。

  我迎著風雪飛速走著,過路的宮女太監們瞧見了臉上都不免閃過詫異的神色,旋即又服身下來,恭恭敬敬對我行禮。

  我來不及回應一二,只顧著自己,但願是我小題大做想多了,可娘親和弟弟,已經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在意的人了。

  乾元宮那邊。

  我到的時候,蕭昱才剛剛下朝,正領著幾位大臣往書房那邊走過去呢,我迎面撞上他們,便對著蕭昱服身行禮。

  「皇上。」

  「嗯。」

  他柔聲應了一聲,許是察覺到了我的臉色有些異常,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是……」

  我心中略有些急躁,但看著蕭昱身後穿著朝服的大臣們,他們頭上都戴著花翎,看起來就是朝廷大員。

  其中一個,還是曾經和張家交好的王侍郎,他現在已經是王尚書了。

  他的頂頭上司尚書大人已經致仕,這尚書的位置,便就落到了他的頭上來,這也真是難得。

  他與張家交好,甚至還是姻親關係,竟然沒有因為張家的失勢而受到影響。

  說來這也正常。

  蕭昱要除掉的蛀蟲,從來都只有張傳英一個人罷了,而張不為自己出面做到了這一點,反而是幫蕭昱解決了麻煩的。

  蕭昱原本也就禮遇張不為,自然也不會再為難張家,以及那些和張家要好,且沒怎麼做過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的人了。

  就是此刻,我打量王尚書的同時,他也正用一種不善的目光看向我。

  「皇上。」

  他立即開口,語氣深沉,說道:「臣等要與皇上議事。元妃一介女流,能有什麼比朝廷大事還要重要的事情?」

  「元妃自己拎清楚些,莫要在這兒痴纏皇上。」

  這話十分不善。

  我曉得,作為與張氏不對付的人,王尚書自然恨屋及烏。

  我輕嘖了一聲,眸子掃過王尚書,反唇相譏道:「本宮什麼話都還沒說呢,王尚書就這樣蓋棺定論了,真是急躁。」

  「也不曉得王尚書平日裡在幫著皇上處理朝政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人?若是,那王尚書可得仔細些,莫要因此犯錯了才是。」

  說完,我也知道現在不好再繼續耽誤蕭昱的正事兒,又服了服身,補充道:「臣妾此番過來,確實是有事的。」

  「但也不是什麼大事,皇上將魏公公暫借給臣妾,臣妾有話想要問問他。」

  蕭昱的神色始終緩和,甚至還回頭淡淡地瞟了一眼王尚書,然後對我道:「好,你問吧。」

  「魏儀,跟著元妃過去。」他說完,又輕輕拍了拍我的胳膊,這才轉身帶著大臣們進了書房裡頭。

  王尚書臉色難看,話也堵在了喉嚨里,說不出來。

  他又輸了!

  堂堂尚書郎,也是個讀書人,怎的嘴皮子功夫還不如一個漠北來的和親公主!?

  他滿臉懊惱,我從他的臉上讀出這一絲情緒以後,嘴角略略上揚,轉身帶著魏公公,進了偏殿。

  偏殿裡很快有宮女過來奉茶,我也並不耽擱事情,開門見山就問道:「魏公公。今個兒順子公公來未央宮時,帶來的東西,已經是所有了?」

  魏公公有些詫異我會問這個,但還是頷首回答道:「是。娘娘,有什麼問題嗎?」

  「……」

  看他點頭,我的心就微微沉了沉,猶豫片刻,見屋子裡也沒有外人,還是將我心裡的疑慮都告訴了他。

  「我也不知為何,總有些擔心。或許是我想多了……皇上那兒,派過去的使臣,真的見到我娘和弟弟了嗎?他們一切安好?」

  魏公公抿了抿唇,沉思片刻,拱手正色回答道:「是。使臣回京以後,說夫人身子已經大好。」

  「至於小公子,他們只見了一面,便是他出發去飛虎軍那一日,遠遠瞧著,也是個英姿勃發的少年俊傑呢。」

  聽魏公公這麼說,我抿了抿唇,還是決定追問更詳細的內容,不過魏公公知曉的也不多,最後便提議,要不要過兩日傳使臣和劉太醫進宮來。

  他們在漠北生活了三個月,與我娘親的接觸還是很多的,我要是想要知道更詳細的內容,可以仔細問問他們。

  「也好。」

  我心裡踏實了不少,又有些歉然,道:「真是麻煩你了。」

  說完,我將腰間早準備好的一份禮物送給魏公公,道:「勞煩魏公公幫我打點一二了,他們進宮也辛苦,該送些茶錢的。」

  魏公公掂量手裡的荷包,幾乎吃了一驚,他本想推辭,但我眼神嚴肅,他也只好答應了。

  「是。」

  魏公公應了後不多時,蕭昱那兒派人過來傳話,要魏公公過去伺候,我這裡也沒什麼事情了,便也先回未央宮去了。

  三日後。

  臘月十四那日,我在未央宮裡,見到了使臣和劉太醫。

  「近半年不見,劉太醫倒是清瘦了一些。」

  我與他們寒暄兩句,便賜座要他們暫且坐下,詳細跟我講講我娘和弟弟的事情。

  大致的,與蕭昱和魏公公告訴我的差不多,劉太醫更提到了一些細節,道:「夫人身子骨底子還是可以的。」

  「雖然看起來之前病了一場,但好得很快。至於病根,應該也不會留下才是,娘娘可以放心。」

  娘親的身子底子……

  我想了想,娘親身子是還好,就是漠北風霜大些,她上了年紀總也顯露出幾分憔悴,頂多是偶爾得些風寒。

  想著,我又問道:「當年娘從燕州去漠北的路上,曾傷了腿,遇上天氣變化的時候,右小腿總會有些隱隱作痛。」

  「也不曉得這回夏秋、秋冬季節變化的時候,娘親的腿腳可還好麼?」

  那都是舊疾了。

  大部分時候,喝一副藥,再熱敷便不會有太大的事情,她總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我感覺,這不是什麼大事。

  直到有一回,我偷偷去找她,才發現她躺在小榻上,懨懨的。

  並不是小事。

  只是,她不願意在我和弟弟面前表現出來罷了,她隱忍著,不願我們擔心。

  問完,我認真等待著劉太醫的回答。

  然而,劉太醫卻是一愣,喃喃問道:「夫人有這個病症麼?微臣……似乎並未察覺到。難道是,她一直隱瞞著?」

  !?

  並未察覺到?

  我心頭一跳,腦海里已經有一個不可思議,荒誕之極的念頭跳了出來,卻又不敢相信。

  「劉太醫!」

  我咬了咬牙,問道:「你見到的那個婦人,有什麼面貌特徵?你給我說說!還有我那個弟弟,他長什麼樣子的?」

  會不會是我那父親,故意派人假冒我娘和弟弟?

  我娘的情況,實際上很糟糕了!?

  然而。

  劉太醫的回答,又讓我沉默了。

  他描述出來的模樣,和我娘十分相似,甚至我不死心,要他勉強畫一幅畫出來給我看看,依舊是相似的。

  沒有被掉包?

  我沉默片刻,坐在椅子上,腦袋空空的,一時沒什麼想法。

  大概是劉太醫那裡看我臉色難看,有些不安,謹慎地問道:「娘娘,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沒有。」

  我搖頭,實在是說不出來到底怎麼回事,或許是娘親不想讓人擔心,將腿腳舊疾的事情隱藏了起來。

  畢竟那兒是漠北,我父親他們定然也提防著他的,他和我娘很難有單獨說話的機會,這一點我也從他剛剛和我說的消息里知道了。

  劉太醫那兒,他沉吟片刻,道:「在漠北時,微臣見底下那些伺候的人,與夫人之間還是熟稔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娘娘暫且放心就是,實在是有什麼,皇上那兒會想法子再幫您打探的。」

  再派人打探。

  我仔細一想,如此倒也可行。

  明面上派人過去,燕雲天那兒必然會有所防備,私底下偷偷派人去,應該是能打探到一些消息的。

  「也好。」

  我稍稍鬆了口氣,心裡雖然還有一顆大石頭,可事已至此,也問不出更多的消息了,只能暫且忍耐。

  「辛苦你了,劉太醫。」

  我對劉太醫和使臣說完,又給了些打賞,就讓他們暫且先回去。

  「是。」

  他們頷首應了,我就讓雲珠送他們出去。

  臨近晌午時,蕭昱來了,他問起了我關於白天找魏公公的事情,我想了想,還是決定都告訴他。

  他聽完,也顯得嚴肅,而後認可了我的說法。

  「你放心。」

  他認真道:「燕雲天那個人詭計多端,朕是知道的。朕已經讓人逗留在附近刺探消息了,只是暫時還沒有結果而已。」

  蕭昱的話,令我真的安心。

  還好還好,他是懂得的。

  「謝謝。」我十分真誠,此刻都感覺臉頰有些微微發燙了。

  他笑吟吟看著我,低了低頭,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大概也是想讓我安心。

  「明日一早,朕就帶你出宮。」

  蕭昱湊到我的耳朵邊上,小聲說道:「你記得對外說你身子不舒服,再派一個宮女留在寢殿裡裝成是你。」

  「不然到時候被人發現了,朕可沒那麼好出來幫你解釋,知道嗎?」

  他語氣壞壞的,我不免瞪他一眼,氣鼓鼓道:「皇上不幫就罷了,臣妾大不了到處跟人說。」

  「臣妾不在宮裡,是皇上帶臣妾出宮去了。哼,他們到時候就得指著皇上的鼻子說您被妖妃迷惑了!」

  「……」

  蕭昱默了默,無奈嘆息,用食指颳了刮我的鼻樑,說道:「你這個促狹的小妖精,好吧,朕答應你就是。」

  「你捅婁子,朕幫你處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