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豬籠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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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過一間茶樓,聽見廣播裡送出的歌聲,「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這首由陳歌辛於1945年所作,姚敏、姚莉兄妹演唱的《恭喜恭喜》,被冼耀文要求改編的更為歡快,從慶祝抗戰勝利的歌曲變成拜年歌。

  姚莉這個原唱帶著訓練班的女學員在電台演繹全新的版本,歌曲朗朗上口,一聽就會,不少人跟著調子哼唱。

  「經過多少困難,歷經多少磨練,多少心兒盼望,盼望春的消息,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冼騫芝跟著哼了一段,沖冼耀文抱拳作揖,「爸爸,恭喜恭喜,新年快樂。」

  冼耀文哈哈一笑,給了她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大紅包,「乖,真乖。」

  沉甸甸的紅包到手裡,冼騫芝眯出兩個小月牙。

  小丫頭給了,兩個大丫頭也不能少,冼耀文乾脆也在街上將紅包給了孫樹澄和孫樹瑩。

  今天過年,個人情緒都得壓一壓,營造出其樂融融,孫樹澄沒說有的沒的。

  三個大人圍著一個孩子在街上走著,買零食吃,當店家的電光炮轟鳴過後,到鞭炮屑里撿沒有炸的鞭炮。

  鞭炮質量不錯,很難撿到倖免於難的鞭炮,冼耀文甘願被打抽豐,在路邊花高價買了串鞭炮,拆成一個個裝在袋子裡,點一支雪茄給冼騫芝當引火物,小丫頭一路走一路放。

  中午時分,三大一小回到家,進飯廳一起參與到年夜飯的準備工作。

  在找傭人的時候,就注重有家有口有保人,宋師奶和家裡的其他傭人都放假回家過年,年夜飯只能自己做。

  開心果王霞麗也不在,平日可以混在冼家吃喝,過年還是得回自己家。

  戚龍雀趕了時髦,還未擺酒,李娟娟已經住進戚家照顧戚老太太,幾個月前戚老太太用了靠譜的鏈黴素,身體稍有好轉,能以一個較好的狀態等待更好的藥物異煙肼。

  甫一到家,戚龍雀放假,回自己小窩和媳婦高高興興過大年。

  蘇麗珍、周若雲、冼玉珍平日裡十指不沾陽春水,卻都是會做飯的,這是當下婦女的基本素養,王霞敏就更不用說,燒得一手好杭幫菜,孫樹澄和孫樹瑩姐妹也能動動手,六個女人很快打成一片準備大菜。

  午飯只需要糊弄,留著肚子吃晚上的豐盛大餐,女人做大菜,糊弄的就交給冼耀文。

  從泡年糕的罈子里撈幾塊年糕,湊在砧板上切片,冼騫芝一隻手抓著他的衣擺跟在邊上,另一隻手時不時出擊,捻一片年糕放進嘴裡嚼。

  生年糕乾巴巴的,沒滋沒味,冼耀文切了半條年糕,鍋里盛水放蒸屜,急火一蒸,年糕變得軟綿綿、粘糊糊,切成小塊,拿空碗盛點白糖,年糕蘸一蘸白糖遞給冼騫芝。

  小丫頭將年糕放進嘴裡,兩朵熟悉的小月牙又眯出。

  「爸爸,年糕好吃。」

  「好吃也不要吃多,今天好吃的多著呢,不要把肚子塞滿了。」

  「嗯嗯。」

  冼耀文切了點肉絲、香菇和冬筍,鍋里放油一炒,等七八分熟,往鍋里盛水,等水開的空當,洗了幾棵上海青,切成大丁,水一開下到鍋里,攪一攪,下年糕。

  年糕易熟,僅僅三分鐘,冼耀文往鍋里加了調料,攪一攪等上片刻,關火出鍋。

  冼耀文先盛了一碗給冼騫芝,「要不要加胡椒粉?」

  「要。」小丫頭點點頭。

  取了胡椒瓶往小丫頭碗裡抖撒一點胡椒粉,讓她端到邊上吃。他將其他年糕盛到碗裡,喊一聲開飯了,自己端了一碗,找到坐在樓梯上的小丫頭,跟她挨著坐。

  「爸爸,年糕好吃。」

  「嗯。」

  「晚上還吃年糕。」

  「晚上吃菜,宵夜吃湯圓。」

  「湯圓不好吃。」

  「甜甜的不好吃嗎?」

  「不好吃。」

  「讓你媽媽給你做鹹的。」冼耀文說話的時候已經看見柳婉卿上樓,他放下碗,起身抱了抱柳婉卿,隨即說道:「晚上給騫芝做一碗鹹湯圓。」

  柳婉卿一聽,說時遲那時快,從身上拿出一張草紙,往冼騫芝嘴上一抹,「挑三揀四,不吃甜的就別吃。」

  「呸呸呸。」

  草紙粗糙,冼騫芝嘴唇上沾了紙屑和稻草屑,連呸好幾口。

  冼耀文嘿嘿一笑,在柳婉卿翹臀上拍了一記,「進去吃飯,孩子我來帶。」

  待柳婉卿離開,冼耀文帶著冼騫芝上到天台,蹲到狗舍邊,看小白的孩子吃奶。

  小白平日裡都是冼玉珍帶著,也不知道哪天沒看好被公狗給糟蹋了,昨天臨盆生了五隻小奶狗,毛色雖然尚淺,但可以看出來沒一隻純色,都是花里胡哨。

  雖說冼耀文沒怎麼管過小白,但小白大概記得是他救自己於刀口,一直跟他挺親,見到他使勁抬了抬後腿,示意還有位子,想吃可以來。

  冼騫芝嘻嘻一笑,「爸爸,小黑叫你吃奶。」

  「它叫小白。」冼耀文在小白的後腿上拍了拍,讓它收回去。

  「它的毛都是黑的。」

  「毛黑的也可以叫小白。」

  「哦,爸爸,我可以要一隻小狗嗎?」

  「當然可以啦,但要過些天,現在小狗離不開媽媽。」

  「嗯。」

  冼騫芝的小眼睛從每一隻小奶狗身上掃過去,大概是在挑選自己最心儀的。

  樓下飯廳。

  對柳婉卿的到來,蘇麗珍和周若雲並沒有表現出敵意,也沒有太過親熱,保持著客套的和諧。

  冼耀文有言在先,在外面的不會進冼家,一年只有大年三十和八月十五兩天大家一起吃頓團圓飯,平日裡不會有什麼交集,一年最多見兩面,有意見也得憋著。

  三女互相未表現出敵意,不代表不別苗頭,吃點年糕墊墊肚子,紛紛使出自己的拿手絕活,做重頭菜壓過其他兩人。

  王霞敏表示紛爭與她無關,在一旁默默料理著做八寶菜的食材。

  吃完年糕,冼耀文帶冼騫芝下樓,參與孫家兩姐妹的救國十錦菜製作。

  1938年上海淪陷後,春節被寄予了更多的內容,如愛國人士號召,在除夕夜吃救國十錦菜:

  肉代表資本家、豆腐代表工人、菠菜代表農民、蝦米代表商人、胡蘿蔔代表八路軍、青菜白菜代表國民黨、冬菇代表教友、筍乾代表軍人、金針(黃花菜)代表學生、線粉代表統一戰線共同抗日。

  不得不說,上海就是不一樣,救國都帶著小資產階級情調。

  或許這個調調延伸一下,可以應用在產品營銷上,民族和愛國向來是糊弄人的好工具,買風扇不買風扇俠牌,絕對可以被稱為港奸賣港賊、英國佬的走狗。

  幫忙切個胡蘿蔔,冼耀文也能聯想到產品營銷上,沒誰了。

  十二點二十,廣播裡又傳出歡快的歌曲,冼耀文從基督教新年聖曲改編而來的《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to you all. We are sing, We are dancing. Happy new year to you all.」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賀大家新年好。我們唱歌,我們跳舞,(重唱:友誼影業祝賀大家)祝賀大家新年好。」

  「值此新春佳節之際,友誼影業『掂過碌蔗樂隊』恭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不要走開,接下來有請友誼影業『四萬咁口樂隊』為大家送上《恭喜你》。」

  此時,百家千戶在收聽廣播準備著晚上的吃食,喜慶的歌曲,討口彩的樂隊名字,深受大家的喜愛,朗朗上口的歌曲一學就會,已經有不少小孩子嘴裡在哼哼。

  「恭喜你恭喜你,大家新年添新禧,賺錢多多笑嘻嘻,買屋買田又置地。合:恭喜賀喜,喜上加喜慶雙喜,更祝每年獲厚利……」

  「大家好,我們是四萬咁口樂隊。女:我是四萬咁口樂。男:我是隊。合:四萬咁口樂隊祝大家新年快樂,瑞兔生風嚟入寶。千萬不要走開,接下來有請友誼影業『豬籠入水』樂隊為大家送上《祝福你》。」

  「祝福你,在每一天裡,永遠多彩多姿;心坎中,聚滿百般好,長存百般美;祝福你,在你一生里,永遠充滿歡喜;好開心,共你好知己,時時笑開眉;春風為你吹開滿山,花秋月伴你天空萬里飛……」

  「大家好,我們是豬籠入水樂隊。我是李湄,吉林濱江人。我是葛蘭,浙江海寧人。我是樂蒂,上海浦東人。我是林黛,廣西賓陽人。我是鍾情,湖南長沙人……我是尤敏,香港人。

  合:我們來自五湖四海,我們遠離家鄉在獅子山下相聚,縱使搵食艱難,也請大家不要氣餒,請相信明天會更好。

  接下來有請方靜音小姐為大家送上《獅子山下》。」

  唰,飯廳里數道目光射到王霞敏身上。

  王霞敏淡定地說道:「先生說今天做年夜飯比任何事都重要,電台放的是唱片。」

  冼騫芝站在冼耀文邊上,胡蘿蔔切了半根,剩下的半根被她拿走放在嘴裡嚼,一邊嚼還一邊哼,「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兒開開,我要進來。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誰來也不開。」

  哼了幾句,音調一變,串台了,「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報,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聞真正好,七個銅板就買兩份報。」

  一點左右,周芷蘭關了鋪子上來。

  皮鞋高定不打抽豐,但過年這會能撿到一些平時不可能有的生意。周芷蘭洗過手,就開始嘰嘰喳喳,今天接了三雙華人客戶18英鎊的高定,利潤一般,不過700港幣左右,但生意打開了新局面。

  之前只能接到鬼佬的生意,現在華人客戶也來了,有一就有二,將來的生意會更好。

  切好胡蘿蔔,冼耀文又給周若雲打下手炮製圍爐的食材。

  冼家今日的年夜飯說不好是什麼菜系,周若雲是香港長大的潮州人,蘇麗珍是上海長大的廣府人,吃食以粵菜為主,柳婉卿是上海居住多年的蘇北人,王霞敏是杭州人,一個個口味夠亂,冼耀文什麼菜系都能湊合,就由著個人發揮,來一桌大雜燴。

  三點,鍾潔玲下班歸來,又多了一個不同口味的代表,祖籍潮州的港生二代,保留了一部分潮州習慣,又有一部分趨向廣府化,不同於周若雲弄最潮州的圍爐,她要做幾道潮州過年硬菜。

  反正各做各的,到了四點,大家一盤點,一共做了三十一道菜,加上酒席剩下的盆菜作為圍村的代表,恰好是吉利數。

  謝停雲拿出冼玉珍在街上淘來的兩個鎏金鑲嵌寶石食盒,按照米其林的調調裝了十盤菜,快馬加鞭給張愛玲送去。

  四點十分,為英皇服務,也為香港市民巡邏的冼耀武還沒有回來,且開飯尚早,冼耀文坐莊,擺開了成語接龍的攤子,由他起頭說一個成語,其他人輪流接,如果龍繞一圈回到他這裡,他輸給每人一個紅包。

  冼耀文:「富貴安樂。」

  冼騫芝:「樂在其中。」

  蘇麗珍:「中氣十足。」

  柳婉卿:「足不出戶。」

  周若云:「戶告人曉。」

  鍾潔玲:「曉之以理。」

  周芷蘭:「理爭尺寸。」

  冼玉珍:「寸土寸金。」

  王霞敏:「金玉滿堂。」

  冼耀文樂呵呵地給每人發了一個紅包,接著堂又說了一個成語,「堂高廉遠。」

  「遠親不如近鄰。」

  冼騫芝剛接上,謝湛然來到冼耀文身後輕聲說道:「林可萍抱著孩子在樓下,想見先生。」

  「楚天嵐不在?」

  「不在。」

  冼耀文將一沓紅包交給冼騫芝,彎腰在她耳旁說道:「爸爸離開一會,你替爸爸坐莊。」

  「嗯嗯。」

  走上樓梯,冼耀文問道:「林可萍拿著行李?」

  「一大一小兩個皮箱。」

  下到最後一段樓梯,入眼地上兩個橘黃色的皮箱,林可萍抱著孩子站在皮箱邊上,左邊臉頰紅潤、輕微腫脹,右邊臉頰泛白、萎靡,兩邊臉頰一結合,透露出此刻林可萍的身體狀況欠佳,且不久前剛挨了巴掌。

  來到樓下與林可萍面對面,不等她開口,冼耀文先一步語氣溫柔地說道:「林女士要走?」

  頃刻間,林可萍的眼淚如珍珠般滑落,泛出淡淡的光澤,當珍珠連成長串,她搖了搖頭,「過不下去了。」

  「今天大年三十,有地方去嗎?」

  林可萍先是點點頭,緊接著又搖頭。

  「林女士來找我,想必認為我可以幫到你,需要什麼幫助你儘管開口,能幫的我一定幫。」

  冼耀文話音剛落,林可萍便看向手中的襁褓。

  如此作態,冼耀文便知林可萍不是來借點路費這麼簡單。

  當下的人會生、敢生,兄弟姊妹五六個稀鬆平常,加上夭折的概率蠻高,家長與子女的親情往往不見得有多深,拋棄一個孩子並不會過於沉重。

  楚人美大概要被拋棄了。

  林可萍看著襁褓掉了一會眼淚,然後一咬牙下定決心,「冼先生,我……」

  「林女士,孩子有親爹。」

  林可萍一張嘴,冼耀文已經知道他對了,實在不樂意聽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的話。

  林可萍一臉怨恨道:「還不如沒有,人美跟著她爹就完了。」

  「你自己養不活她?」

  林可萍搖搖頭,「我都不知道怎麼養活自己,我想再找個男人嫁了,帶,帶個……」

  林可萍羞於將後面的話說出口。

  冼耀文擺了擺手,「林女士,十分抱歉,孩子有親生父親,你和楚先生的關係也沒有理清楚,我不能留下孩子。」

  說著,冼耀文從口袋裡掏出兩個紅包,一個塞進襁褓里,一個塞到林可萍手裡,隨即又掏出兩百元錢,再次塞到林可萍手裡。

  「旅館還在營業,你先找個住處待幾天,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以後要怎麼辦,過了初五,你可以再來找我,如果你還是抱著找個男人嫁的想法,我可以幫你物色一個好的。」

  「謝謝。」

  「不用客氣,林女士,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看著林可萍離開,冼耀文在腦子裡拉了拉手裡的武裝人員名單,林可萍雖說帶著一個拖油瓶,但憑其姿色配一個吃刀口飯的綽綽有餘。

  說到底,林可萍落到如今的田地,根源還是在於他,先是被他算計用來給蘇麗珍磨練心智,後又是因為他,楚天嵐才會沾賭,再然後,一家人差點死在他手裡,還有他許下的關於楚人美的承諾,如此種種,他絕對有義務安置林可萍。

  「林可萍給你做媳婦,你要嗎?」

  「不要,我不喜歡這樣的。」謝湛然乾脆地說道。

  冼耀文呵呵一笑,「這兩天問一問知道她的兄弟,誰想要,我會安排。」

  「明白。」

  回到樓上,接著玩成語接龍,一直玩到冼耀武回來,放了串鞭炮,一家人圍桌而坐。

  人多,桌子顯得小了,何況還要留出幾個位子給沒有到場的岑佩佩、蔡金滿、費寶樹、齊瑋文、水仙何薏心,以及冼氏祖宗,就沒給冼騫芝安排位子,小丫頭坐冼耀文大腿上。

  宣布動筷後,冼耀文成了小丫頭的夾菜機器,由她遙控指揮,指哪夾哪,不帶走空的。

  因為再糟糕的殖民政府也會做點收買民心的事,糟糕的香港皇家警察在萬家團圓的時候,也要堅守崗位守護千家萬戶,冼耀武晚上還得執勤巡邏,年夜飯吃的速度自然得稍微放快些。

  等小丫頭吃得差不多,冼耀文能顧著自己吃時,他吃了一口菜,轉臉對冼耀武說道:「年前給兄弟們搞過福利嗎?」

  「年前幾天一直混編巡邏,沒機會。」

  「今晚還混編嗎?」

  「單獨。」

  「今晚可以搞點福利,早上經過北河街,我看到幾個樓里有吃過年飯的,可以去掃一掃。」

  冼耀武遲疑了一下,「有些吃過年飯的也有拜碼頭,不好掃。」

  冼耀文淡淡一笑道:「吃過年飯的屁股都不乾淨,衝進去什麼都別說,把人分開打,一個不打臉,其他幾個把臉打成豬頭。

  能撬開不打臉那個的嘴最好,撬不開,打一頓後,讓他們互相見見,然後假作放不打臉的那個走,後面不需要我多說吧?」

  冼耀武嘿嘿一笑,「跟我們以前在沙頭角一樣?」

  「對,你就是當初的我,不要出面,等著和可能會出現的碼頭講道理。」冼耀文夾了一點韭黃虎肉絲炒年糕到冼騫芝的菜碟里,隨即放下筷子,「講道理,有道理之時,只需擺事實,沒道理之時,重點就在講。

  你將來是大狀,要在法庭上為當事人辯護,除了法律條文,最好再學習一下辯證法。

  蘇格拉底的反詰法,以黑格爾為代表的唯心辯證法,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辯證法,都應該學透,等你融會貫通,大概就能了解何為正反我有理,何為歪理真理化。」

  冼耀武迷迷糊糊道:「大哥,你說得聽著有點玄妙。」

  「不懂自然覺得玄妙,懂了就不會這麼覺得。」冼耀文頭一側,在冼耀武耳邊輕聲說道:「你啊,不要只學我找女人,也學學我多看書。」

  冼耀武嘿嘿一笑,「知道了。」

  冼耀文端起酒杯碰了碰冼耀武的酒杯,呷了一口,接著吃菜。

  年夜飯五點開吃,六點出頭一點食訖,冼耀武出門執勤,女人們去蘇麗珍那裡玩牌,冼耀文帶著冼騫芝上天台擺開露天電影院。

  當晚,只有冼耀文還記得守歲之後該睡覺,女人們玩瘋了,打牌打了個通宵,撐著吃了正月初一的新年第一頓才各自去睡覺。

  正月初一,冼耀文主要陪伴冼騫芝,白天上街玩遍所有適合小朋友玩的,晚上小丫頭睡他的臥室,睡在他和柳婉卿中間。

  正月初二,到周家。

  周懋臣在醫院,周孝桓大概故意不在,一起吃飯的人只有凌君如這個長輩以及周孝贇一家,正妻廖可欣、長子周毓銘。

  周孝贇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女人同樣有一堆,子女不少,只不過周懋臣不允許他將姨太太帶回周家,只能安置在外面。

  在周家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吃了頓午飯,下午到醫院陪周懋臣一會。

  正月初三,無年可拜了。

  冼家在香港只有親家沒親戚,但別人家多少有幾個親戚,去給朋友拜年得往後延延,這時候去只能淪為惡客。

  上午,冼耀文到藍塘道別墅坐了坐,中午留在別墅吃飯,還在主臥小憩了一會,差不多三點,他離開別墅,前往輝濃台。

  當然不是去柳宅,而是去張愛玲的住所。

  龍學美滯留在堤岸打江山,過年都沒回來,他很有必要儘快給她提供一點助力。

  還是那扇門,叩響之後等了許久,門被打開一道90公分的縫,因為門只有這麼寬,這條縫也可以叫門戶洞開。

  張愛玲站在那裡,經過精心打扮,一身精美的旗袍,左手手腕上戴了個鐲子,耳朵上戴著寶石耳環,額頭處的發梢可以看見水霧,應該是打扮收尾時過於著急,沒注意到這一絲細節。

  當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精心打扮,代表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冼耀文淡笑一聲,別在背後的左手拿了出來,露出手上的鮮花,張愛玲見著鮮花,眼眸里波光蕩漾。

  遞上鮮花,說道:「張小姐,可以轉租我半張床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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