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王府聽小曲

  石寒正一頭往王府中廳來,忽聽裡面傳來琵琶錚錚,琴筲和鳴,歌聲悠揚,府中有歌妓正在彈唱。

  遂嘿嘿笑道:「大王好閒情逸緻,正在府內聽小曲兒呢。」

  「難得王爺今日好興趣,石公子,還是您獻『聞香聽雨軒』花魁有大功!」護衛向石寒豎起大拇指忙賠笑道。

  石寒走進齊王府待客的寬敞中廳,只見裡面人頭攢動,齊王府眾多屬下濟濟一堂,大概有十數人之多吧。

  他們圍坐一圈,共用的案桌面前,各人一副注碗(溫酒器)、兩副盤盞、三隻水菜碗、五個果菜碟……

  中間有三個原「聞香聽雨軒」的花魁紅牌,一人吹筲,一人撫琴,還有一人在彈琵琶。

  三般樂器,正在現場吚吚呀呀的輪流應和彈唱小曲,只聽她們唱道:

  「……飛來雙白鵠,乃從西北來。十十五五,羅列成行。妻卒被病,行不能相隨。五里一返顧,六里一徘徊。吾欲銜汝去,口噤不能開;吾欲負汝去,毛羽何摧頹……」

  其中有粗魯漢子如今聽這高雅小唱,頓時情不自禁地拍手喝彩:「好,不愧是洛陽城『聞香聽雨軒』的當家頭牌!」

  附近的聽眾,紛紛側目怒視,埋怨這廝破壞氣氛。

  這人趕緊閉了嘴,借喝酒掩飾自己沒見過世面的尷尬。

  隱隱便又聽有人擊節鼓掌,附和吟詠,氣氛相當輕快歡恰。

  而齊王司馬冏大大咧咧地正坐在廳上高殿主位上,借著酒勁兒湧上來,甩掉了靴子,雙腳蹺在木杌子上。

  還有三、四個嬌美的王府丫鬟圍繞在他身邊,為他揉肩搓背,捶腿按壓,十足的帝王享受派頭。

  當石寒趿了靴子走進來,司馬冏坐得高,眼尖,早看到了,也不起身。

  只是高聲爽朗笑道:「石寒,你來得正好,你進獻來的這幾個『聞風聽雨軒』青樓花魁真心不錯,彈唱一絕,娛人耳目,極是高級享受!」

  「大王受用就好,也不枉負了我一片孝心!」石寒坦蕩的答道。

  「你屬實有功,她們日常還會吟詩作賦,腹有詩書氣自華,都是好有氣質的才女啊,一點都沒錯!」司馬冏興沖沖地誇讚著。

  「大王中意,我也算沒白忙乎了。」

  「快來坐,一起品曲,本王的堂局怎麼能缺了你?」

  司馬冏一邊招呼石寒,一邊又使喚廣陽王司馬冰:「冰兒,你就代勞父王,為石寒介紹一番我齊王府的各位人才。」

  「是,父王!」司馬冰諾諾連聲應答著。

  他轉身向被圍在圈中央的三女壓了壓手,三女立即暫時止了彈唱。

  這才一一指名道姓地指著現場在座的各位,為石寒耐心地介紹起來。

  原來這些人包括司馬冏的參軍皇甫商、司馬趙驤、安西參軍夏侯奭、齊王部將董艾、長史趙淵、中領軍何勖、大司馬掾祖逖、記室督曹擄、曹屬孫惠、東曹掾張翰和司馬府主簿顧榮,還有幕僚王豹、荀闓等等。

  司馬冰每點名一人,他們便很配合地站立起身來,與石寒當場施禮打招呼。

  廳中主位高高在坐的司馬冏因不小心多飲了兩杯酒,忽覺酒意上涌,沖得心頭突突亂跳。

  因嫌燥熱,遂起身走到了窗欞前,一把推開了窗戶。

  一陣下午的清風從窗口迎面徐來,頓感神清氣爽不少。

  只見窗外竹樹和茶花搖曳,風尾婆娑,蔭影森森,碧綠襯托下花海一片,不禁深深陶醉。

  正有些悵惘若失處,廳中央的樂聲又起,聽三女復又演奏彈唱:

  「……樂哉新相知,憂來生別離。『躇躕顧群侶,淚下不自知』。念與君別離,氣結不能言。各各重自愛,道遠歸還難。妾當守空房,閉門下重關。若生當相見,亡者會黃泉。〔和〕今日樂相樂,延年萬歲期……」

  原來司馬冰已為石寒介紹完,現場彈唱繼續進行。

  祖逖突然有些酸溜溜地當眾說道:「難怪權貴之家,都喜歡養歌姬。俺若有錢了,也養歌姬在家中,日日都能聽到如此妙音,當樂不思蜀。」

  卻並沒有人捧場接他的話,只聽司馬冏站在窗前,轉頭向石寒發出來了邀請。

  「石寒,馬上到夕食時間了,我這齊王府正要開宴,你來得正好,也別走了,就隨我們一起聚個餐,順便也與大傢伙兒聯絡聯絡感情嘛。」

  司馬冏說完,又踱步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恩王有命,下官莫敢不從!」石寒老實地躬身應承著。

  「嗯,」司馬冏微微頷首,又問道,「你這時候突然過來,莫不是有什麼要緊事要找我府里處理?」

  「正是,王爺明察秋毫,下官需要先從王府預借十萬金去四夷里四通市,向胡商交付購買西域寶馬的馬資。」

  「不過幾匹馬而已,又是一個外來胡商,石公子,哪管他那許多,何不直接暗中搶了他的?」司馬冰猛地高聲乍呼道。

  石寒不假思索地搖搖頭:「此乃南匈奴五部督劉淵手底下的胡商,下官不想與他立即撕破臉,又多樹立一個敵人。」

  「原來如此!」司馬冏面現一臉恍然的模樣。

  「那也不急於一時,全城戒嚴,不開城門,都被關城裡禁閉,又走不了。」

  不一會兒,齊王在大廳里設宴招待齊聚一堂的眾屬下,奏樂彈唱繼續。

  只是眾人都散開了坐,每人面前又擺上來一張食案。

  於是各樣肉食和時蔬水果都開始擺上桌來,大家喝的仍然是老牌子杜康美酒。

  這一場好宴,從酉時一直吃喝到亥時初,大家方才盡興而散。

  司馬冏知道石寒出不了城,只得體諒地又安排了個府中丫鬟帶石寒下去齊王府客房休息。

  這丫鬟盡心盡力,為石寒打水擦臉洗腳,無微不至。

  又沒過一陣,只聽到房門外有腳步聲,簾櫳一動,便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懷抱琵琶,已經挪身進屋。

  遙遙向石寒深深行了個蹲身禮,說道:「……郎君夜安……」

  「這……」石寒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解地拿眼望向了身邊貼心伺候的丫鬟。

  但是這丫鬟眼觀鼻,鼻觀心,無動無衷。

  「郎君難道就忘了賤妾嗎?我是您昨晚從『聞香聽雨軒』解救出來脫離苦海的那個新雛兒啊,小女子賤名叫毓秀兒!」毓秀兒看到石寒疑惑的神色,趕忙自報家門。

  「哦,是你,毓秀兒!」石寒面現恍悟之色。

  他上下打量時,只見毓秀兒出挑得極為水靈,刀裁鬢角,扎著飛天髻(又稱飛天紒),眉目如畫,只臉色看去少了些血色。

  論貌美自是要勝過了女醫衛瓊。

  當然,與綠珠和翾鳳,以及綠珠的弟子宋禕等嫵媚天成的女子們比起來,就相差有點遠了。

  不過好在她花樣年華,像朵百合花一樣清純。

  她穿一件百合雲錦袍,下頭水綠色百褶拖地裙掩著小腳。

  「郎君困了嗎?要不我為您唱個小曲兒吧,」見石寒面色不虞,毓秀兒小心地詢問道。

  「夜已深了,你怎麼摸進了我房中?」石寒很不感冒地疑惑問道。

  「王府里管家婆子安排的,讓我今晚上就過來服侍大人您。」

  毓秀兒目光盈盈地望著石寒,忙答道:「大人不要嫌棄妾身,妾身尚是處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