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道碰撞火花

  張元也看呆住了,兩個男的仰坐張口不動,兩個女的皓腕翠袖翻飛,瓜籽兒弧線飛入對面人口中,籽皮兒飄飄落在一邊。

  瓜籽兒如連珠鏢般一枚接一枚層出不窮射出,身法好看,準頭也是極佳……

  他留神看著,尋思自己口中噴氣打鏢,若也能似這兩個女人這樣的準頭和快捷,那該多好!

  一時便聽葛老三狂笑,說道:「好,好!真的服了你們了!你們的『鏢』打得比五斗米教好——認了!」

  「這叫婊子鏢打五斗米!」

  叫張蒿的瘦子也笑道:「真是絕活兒——明日到春香樓擺花酒,我哥兩個給你們捧場。」

  葛老三笑得捧著肚子道:「……這叫五斗米不如婊子鏢……呆會兒你們問問那能預測先機的毛先兒,將來能不能也當個女車騎校尉將軍什麼的官兒,哈哈哈……」

  那個叫青清的妓女用手絹兒包指頭頂了一下葛老三腦門兒,笑道:「我們才不問那些個呢——我們問的是,怎麼著從良,尋個潘安般的貌,子建般的才,鄧通般的有錢漢子,將來立貞節牌坊,叫豪門世族第一的琅玡王家給我們寫一篇誄文,名傳千古!」

  所有的看客齊發一陣轟然大笑。

  張元心中陡起疑云:莫非這幾個坐地虎痞子嗅到什麼味兒,是沖自己和咱們這五斗米教來的?前次在博平縣城,我們一時不察,就與當地地頭蛇青龍幫起了衝突,暗中吃了個大虧。

  張元因轉臉對緊貼身邊的楊泰道:「這幾個傢伙損辱我和我們五斗米教太甚,明顯是專門衝著我們,並挑釁找渣來的,楊大治頭祭酒,叫你手下的兒郎們,不拘他們是誰,教訓教訓他們!」

  張琪瑛趕緊急忙制止,並笑道:「兄弟,你就千萬別再招惹是非了,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拿什麼和人家斗?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不是?」

  「喏,您瞧,我們治頭大祭酒楊大叔已經湊上前去了,咱們走,後頭歇著看好戲。」張元說罷,便引著張琪瑛往後店走去。

  出了屏風後門,張元才看清爽,連東院客舍也是三進:向東踅過一道暗陬陬的窄巷,向北又走三十幾步,又向東一個小門,裡邊竟是個獨院,三間正房略高大一點。

  沒有西廂,東廂房只北邊三間亮著燈,南邊幾間都是黑洞洞的。

  十分破舊的院落卻極安靜,只西北上不知哪一家正在做法事超度亡靈,鼓鈸鋥鋥,傳來尼姑們細細的誦經聲:

  ……畢竟成佛。

  爾時十方一切諸來,不可說不可說。

  諸佛如來,及大菩薩,天龍八部,聞釋迦牟尼佛,稱揚讚嘆地藏菩薩,大威神力不可思議,嘆未曾有。

  時惻利天雨,無量香華,天衣珠瓔,供應釋迦牟尼佛及地藏菩薩已,一切眾會,俱復瞻禮……

  隨行貼身親信,五斗米教地方小渠帥燕天雲見張元凝神回顧,因笑道:「不巧得很,這是當街一家郡吏家在給亡故老太太誦《地藏經》,超度亡靈,他們家老太太和清河王可說是先後過世!」

  「——還有這個院子,是老茂客棧創業時候修的,原來堆的雜物。咱們給跟隨您的小弟僕役們包下來了,一是圖便宜,二是圖個清靜。」

  張元笑道:「我不是嫌棄地方兒賴,嚴謹些,我們『路過』清河這邊原本就感覺不怎麼太平,尤其上次遭遇青龍幫時,我仍還心有餘悸,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一進門我就覺得這地方挺熟的,現在想起來了,上次早幾天前來為清河王奔喪,我們一行人是不是就是盤的這地方居住?」陪同在側的石寒,回頭詢問緊跟在身後的石方道。

  「是是是!這地方兒還是清河王府家的大管家帶我們來的——都告我們說了,笑得了不得!」石方笑回道。

  「石縣令,您有官身富貴在身,比我們身份都重大,就住上房東屋,我和吾姐就住西屋。」張元突然插話,開始分配起來住房。

  「彭——毛先兒住東廂盡南亮燈的那間破房子——沒法子,這是身份兒不同嘛,待會兒請毛先兒到正屋,咱們請他打卦測字兒……就怕有外路子客請他算命,那就得等一等了。」

  「差你手下小嘍囉前去擋客。」

  張琪瑛冷不丁地冷冷說道:「就說被那姓張蒿地叫走了——咱們正屋裡說話。」

  於是一行數人都進了上房,待店中夥計打來洗腳水,各人泡腳兒洗著。

  張元笑道:「這太不方便了,要到建康石頭城那邊,商業繁榮,客棧豪華,從店主到夥計都是專業伺候人員,起居說話是多麼方便!」

  「那是,那是,畢竟咱清河這邊還是小地方兒!」燕天雲趕緊巴結討巧地附和。

  張元又憊賴道:「我讓楊泰教訓這兩個稔兒,也就是為這麼層意思。現在要把盤子拾起來——我們辦這麼大事,連個小店都把握不住,處處防人耳目,那還成事?燕天雲——你去瞧瞧毛先兒,別教他在張蒿那裡等了,我料著楊泰率眾已經得手了。」

  張琪英、張元和石寒等人這裡正說著話,只見楊泰已經笑嘻嘻地踅進來,忙著給張元覆命時。

  張元笑道:「咱爺們私地里用不著這一套,你給我說事情辦得如何是正經。」

  方泰此次陪同張元之行,自清河城外下船前往東武城縣崔家時始,便一直悶悶的,仿佛心思很重。

  張琪瑛和張元姐弟說話,他也無從置喙,只見那兩個妓女,『鏢打五斗米教」時,臉上才略帶笑容。

  張元此時早已擦乾了腳,見楊泰要行禮,忙雙手扶起,說道:「入門休問榮枯事,但見容顏便得知——怎麼得手的?神打、穴打、跌打……還是藥打?」

  「使的藥打,省事些兒。」

  楊泰笑嘻嘻地說道:「我估摸著他們也就來了,我得避一避——小師君,聖女,你們跟他們玩玩先,我稍後再出來。」

  說著已聽院門外腳步雜沓,他便閃身進了東屋。